夏侯巽躺在床上,心想若是此时有人进来让他交出蜃云图,不然就将他从床上抬下来,他肯定二话不说给他们了,只求在这床上多待一会儿。
想到此他在心里自我唾弃,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境遇稍微好一点就变成软骨头了。
夏侯巽抻着胳膊肘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挣扎数次终于起身之后,这个才发现青城山上救他的高手坐在他的床尾边上,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本书在看,见他醒来,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事不关己地继续看书了。
夏侯巽挣扎起身,抱拳对嵇彻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嵇彻这才将头抬起来,将书合上放入怀中,直截了当道:“如今你醒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我帮你查看过你的内伤,如今已经伤及筋脉,若是不尽早医治,恐性命难保。”留下他的临别死亡赠言之后,嵇彻便如同大事了结一般背起自己的琴,转身就要离开。
夏侯巽见他要走,也顾不得其他了,从床上挣扎爬下来,二话不说就扯住他的腿。
嵇彻:“……”
夏侯巽:“……”他都觉得自己抱大腿的姿势有些过于熟练了,短短一天之内他就以同样的姿势三番五次抱大腿,夏侯巽都被自己的无耻惊呆了。
嵇彻大约是被他锲而不舍抱大腿的精神惊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向前走。
夏侯巽心想,既然无耻,那我便无耻到底吧,他暗中催动功力,忽然吐出一大口血。
这一次他是故意为之,早有准备地捂住嘴,因此并未讨嫌地吐在嵇彻明显看得出来是洗过了的衣服上,只是那五根指头之间的缝隙委实抻得有些太大,那些血透过指间渗漏下来,全部落在夏侯巽的衣服上,胸膛上一片血红,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匍匐在嵇彻脚下的单薄的少年身躯微微颤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嵇彻,面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器官都在说“求你别走”,可他嘴里却说,“恩公,此去山高水远,擅自慎重,恕我伤势缠绵,就不远送了,你走吧……”www.bïmïġë.nët
边说还边发出弱不禁风的咳嗽声,真真是我见犹怜……
若是此时就丢下如此单薄病入膏肓的少年自己走掉,那简直天理难容、禽兽不如!
嵇彻当然不是禽兽,他初入江湖,还不懂江湖的套路,见夏侯巽如此弱小,可怜,无助,当下便不提走的事情了,将匍匐在他脚下抱起来,放在床上,一本正经道:“你好好养伤吧,我等你伤势好转之后再离开吧。”
夏侯巽感激地看了一眼他,命不久矣般喘了喘气,道:“如此便多谢恩公了。”
陆大侠听闻他的话,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侠,救你也实非所愿,你也不必称我为恩公,叫我嵇彻便好。”
夏侯巽心想:“实非所愿,你倒是诚实。”他本来就是只桀骜难驯的小狐狸,夹起尾巴叫别人恩公也觉得怪别扭的,于是从善如流道:“叫恩公是有些生疏,不若我就叫你嵇大哥吧,嵇大哥,好不好?”
少年人叫大哥的声音清脆,任凭谁听了都会心生亲近之意,奈何夏侯巽遇上的人是嵇彻,他闻言,只是淡漠道:“随你。”
夏侯巽突然有种一腔风情照沟渠的感觉:“……”哼,冰块脸。
但他往后还要依赖这个冰块脸保护,就算被给了难堪,也是敢怒不敢言,因此便装作若无其事道:“嵇大哥,我们现在在哪里?”
嵇彻面无表情道:“山下的一户农户家里。”
夏侯巽本来有些担心漠北三狼带人去而复返,但转念一想,以漠北三狼的智商,只怕以为他们早走了,必定不会再来。因此,如今这山脚下的危险之地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选择这个地方,是嵇彻反复考量过的,还是因为他晕了,嵇彻嫌带着他麻烦,所以临时选了山脚下住……
如果夏侯巽开口问嵇彻的话,嵇彻必然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不认路且无处可去而已。
夏侯巽正思考嵇彻的用意,门突然被打开了,夏侯巽犹如惊弓之鸟般,条件反射地握住自己怀里的匕首,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女,道:“嵇大哥,奴给这位小哥做了汤饼,让他用一些吧。”
嵇彻点点头,道:“多谢。”
夏侯巽嘴甜,以往在山庄的时候就总能哄得山庄里的姐姐妹妹丫鬟对他趋之若鹜,听到少女的话,便道:“姐姐辛苦了,阿檀多谢姐姐了。”
“你叫阿檀?”少女抿唇一笑,看上去有些腼腆。
“嗯,家中姐妹皆如此称呼我,姐姐和嵇大哥救了我的命,恩同再造,若是不嫌弃,便也同家人一般称呼我为阿檀吧。不知姐姐可否告知阿檀芳名。”
少女莞尔一笑,道:“阿春。”
夏侯巽从善如流道:“阿春姐姐。”
少女脸红了,蜀地风光秀丽,尤其是青城山一带更是钟灵毓秀的宝地,在这里生活的人身上仿佛都沾染了毓秀之气,这少女不过是普通的农家女,穿着寻常的短衫襦裙,裙摆上还有泥点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秀丽,反而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美。
夏侯巽从小便喜欢女孩子,爱与他们调笑。因着他这爱沾花惹草的性子,他弟弟阿钰评价他是插着鸡毛掸子开屏的老公鸡,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阿春性格天真活泼,又长得美,夏侯巽便与她交谈起来,着实比和桌子旁边坐着的冰块脸交流舒心多了。
三言两语间,夏侯巽已经将阿春家的情况都打听了一遍,阿春家就在青城山脚下住,爹爹是山里的猎户,平日里靠打猎为生,她娘去的早,爹爹便也未再续弦,家中只有她父女二人。
美人在侧,饭碗在手,夏侯巽幸福地要哭了。乐极容易生悲,自从出了山庄的大门,霉运一直就伴随着夏侯巽,平日里风餐露宿,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留下狗命安全吃点东西了,却不料那要命的寒毒此时发作了起来。
好好个人,说话间突然就仿佛癫痫发作一般无法动弹,呼吸急促,将阿春吓了一跳,赶忙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夏侯巽最见不得美人蹙眉,尽管脸都憋红了,但还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姐姐放心,一会儿我便没事了。”
他的说话的时候简直比村头刚过世的王老头说遗言时还要虚弱,一句话说得阿春更担心他了。
嵇彻微微蹙眉,对阿春道:“不要担心,他内伤发作了,我现在马上为他疗伤,他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
阿春担忧地看了一眼夏侯巽,便关上门出去了。
嵇彻的内力非常霸道,他的内力刚一进夏侯巽体内,夏侯巽便感觉内伤好转许多。
嵇彻撤回掌之后,夏侯巽吐出一口血,一只手伸过来递给他一只帕子,夏侯巽接过之后,擦了擦嘴。
嵇彻道:“你的内伤越发严重了,一定要尽快医治才行。”
夏侯巽笑笑,苍白脸色衬地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没心没肺地,他道:“嵇大哥,你帮我疗伤这几次,我感觉好多了。”
嵇彻道:“你的内伤乃是一股阴寒之力造成的,我只能暂时将你体内的寒毒压制住,现下寒气已入你脏腑,伤及筋脉,我也没办法,若不及时治疗解毒,恐怕时日无多。”
夏侯巽当然不想死,可是他必须要完成义父的临终所托将蜃云图送到晋国才行。若是送了图之后他还有命在,他一定去治疗,但这些他不能告诉嵇彻,于是只好敷衍道:“好好好,等我们明日去城里之后,我一定找个大夫治疗伤口。”
嵇彻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也不是个傻子,看得出夏侯巽的敷衍,但他也并未说什么,毕竟他和夏侯巽萍水相逢,提点一二便罢了,至于选择,那是夏侯巽自己的事。
农家地方窄小,夏侯巽此刻睡的屋子是阿春爹的,阿春爹便去农具间休息了。
只有一间房,嵇彻和夏侯巽便只能挤在一个床上睡,夏侯巽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那漠北三狼这次没能解决掉他,必然会回去禀报他们的主子,若是天/衣教卷土重来,如今他们的处境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非但如此,天/衣教行事速来阴邪,若是被他们知道他在此处,必然会连累阿春和王老爹。
眼下他实在不能起身,休息一晚,明天他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顺带忽悠嵇彻将他护送到东晋都城建康,有了嵇彻一路护持,他必然会轻松许多。
他暗中做好了决断,劳累过度,便又睡了过去。
自从离开晋阳开始逃命之后,他便养成了睡觉很轻的习惯,夜里的时候,一片瓦片声,他便被惊醒了。
有个人站在瓦片上,夏侯巽脑中的弦一下子被绷紧了。
还未等他细想,就听到站在屋顶的人断断续续的声音飘到了风中,“师父,如今已过了半日,想来那小子和他的帮手也已经走了。”大约是用轻功长途奔袭,此人的气息略略有些不稳。
想来,方才的脚步声定然是此人的,而那个与他同行的人的脚步声,他竟然完全没有听到。
另一个冷淡的声音慢条斯理道:“那小子受了很重的伤,不利于长途奔袭,走不远。”此人言语冷淡,丝丝渗人。同样是长途奔袭,但她的气息却丝毫不乱,足见内功深厚,是个一流高手。
她的徒弟道:“师父,那他们会不会就在山脚下养伤,不走了!”
“珈蓝,要不是你时时侍奉本座左右,本座都要怀疑神宗那帮家伙给你下了蛊将你的脑子吃掉了。”
提到神宗,夏侯巽心中一紧,是天/衣教的人?!漠北三狼果真搬了救兵来寻他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在武侠文里修仙更新,第 3 章 第三回 一腔风情照沟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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