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是一件事。
新鹿王朝与龙丘家决裂,自称宗家,此后不尊龙丘家为宗家。但仅仅过去一天,龙丘家首席供奉平川便到了新鹿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新鹿王朝的皇帝,在第三天就赤膊拉车从皇城门口,一直拉到了北门。
平川端坐车上,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捣药国之后,墨漯王朝境内再发起义,无数靖西遗民揭竿而起,要反明教。
神鹿洲东北、西南两地,战火肆意蔓延。但反抗明教的势力,还是处于下风,极下风。
墨漯王朝东北角落,一处靠海地方,也是灭国之后,给原住民留的狭长栖息之地。数百万人挤在长不足百里,宽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四周皆有高墙,连海上都有高墙。
一代人是在这高墙底下长大的,积压已久的仇恨终于爆发。
拒妖岛正式开宗立派,第一任宗主,名为秦梦枝。
栖客山弃徒孙犁,与剑修祝贺在斗寒洲东海共斩一尊潜伏大妖。
摩珂院弃徒行目,同样斩杀一头潜藏数千年之久的登楼妖修。
瘦篙洲青云榜首沈白鱼,三花聚顶,乃舟子之后武道第一。
玉竹洲神弦宗主沐竹百年之后再次现身,百花山庄前任圣女接过大旗,晋为一品花仙子。
各洲天骄皆有动静,中土刘贼,自然不在话下。
邸报最后一条,也是这封邸报最值钱的地方。
中土刘景浊,斩高阳莫氏老祖于城下。
拿到这份邸报之时,龙丘晾摇了半天头。
这傻小子,抢这个名声作甚?
还是平川凑上前,笑盈盈说道:“这是姑爷要给家主扛雷啊?反正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刘景浊名声够臭,多担骂名也不算什么。”
龙丘晾也无话可说,天底下最大的邸报山头在人家手里,人家想写什么就能写什么的。
只是龙丘晾隐隐觉得,那小子背了这么久的骂名,定然不止这点儿动静的。
籴粜门之事太过隐秘,别说邸报了,即便是口述都极难说清楚。但杀了莫家老祖,这不是小事情,瞒不过,只能有人出来顶雷。
结果这道雷霆,被刘景浊生生抢去了。
本体重返十万大山,刘景浊是带着这份邸报的。
龙丘棠溪等了许久,终于在入冬之前等来了刘景浊。
刚刚上山,都没来得及喝口酒,就被龙丘棠溪扯到了屋子里。
“我不明白。”
刘景浊摇头道:“只能知道,岳母之死有籴粜门的影子,且是莫囚一手策划的。前因后果真不知道,我那老丈人是不会说的。”
仇是报了,但龙丘棠溪没有半点儿喜悦之色。因为她觉得不对,籴粜门并无坑害自己娘亲的理由。
她盯着刘景浊,故意板着脸:“你要是敢知情不报,今晚上别想上我的床!”
刘景浊幽幽一叹,苦笑道:“我还……真没那个兴趣。”
“什么?这才几天就腻了?”
被人一把抓住头发,刘景浊急忙告饶,“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手下留情,给我整秃了!”
龙丘棠溪这才松手,白眼道:“说!”
于是刘景浊便将离洲天魂分身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结果,龙丘棠溪噗嗤一乐,“你就为这个不高兴?”
刘景浊躺在床上,长叹一声:“我以为丫头永远都会听师父的话呢。”
可是她说她长大了,不是金丝雀,她想要自由。
扪心自问,刘景浊没觉得哪里管她严了,真没觉得。
龙丘棠溪笑着靠在刘景浊身上,呢喃道:“十四五时没反叛,快三十了倒是学着不听话了,可这样,不是更好吗?”
刘景浊笑道:“也是,这样更好。”
说着,某人搂住身边姑娘,呢喃一句:“她得知道,天底下谁缺了谁,都活得下去,都得活下去。”
这话不像只是说白小豆。
龙丘棠溪把头贴在刘景浊身上,使劲儿吸了一口,全是酒味儿。
“这两年哪儿都别去,你砍柴挑水,你做饭洗锅,我们平平淡淡这两年,行吗?”
刘景浊疑惑道:“全是我做,那你呢?”
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看你砍柴挑水,做饭洗锅啊!”
他要报仇,他要擎天,他还要开天。他的事好多好多,唯独留给我的,好少好少。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可他忽然说了句:“我想……咱们摆酒吧?”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不要,接我的花轿得从白鹿城到青椋山,接我的人,得是一个什么都记起来的人。”
刘景浊心中一怔,是啊,在温柔乡久了,险些忘了,我只是半个我。
“对不起。”
“滚!”
…………
离洲风家,也是一方大族,以擅长疗伤著称。
这次再见刘景浊,余暃居然没有害怕。这么久了还没有向儒踪迹,余暃几乎是寝食难安,顾不上怕了。
与风家老祖一同到了一处小天地,只是一处宅子,前后六进,张柳就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已然是昏迷不醒。
即便是以木结丹的风家主,也一样束手无策。
刘景浊试图以自身混沌气息去唤醒张柳,还是无用功。
风家主言道:“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但像是失神了,魂魄都在,神意却不在。出问题的不是肉身也不是魂魄,而是神,这就有点儿难了。”
风家主穿着墨绿长衫,瞧着四十上下的模样,实际上岁数也不大,不到千岁。
不过离洲风家一开始就是隐世家族,即便有二流实力,名声也并不显。
刘景浊这天魂分身,自然是一身白衣了。
他灌了一口酒,轻声道:“风前辈,张柳还得烦劳你照顾,我这只是一道分身,不是以正经法子跨海来的,带不走人。”bïmïġë.nët
中年人笑道:“瞎客气,我女婿是你大哥,咱们是一家人。”
是,的确是一家人。
风家主叹息道:“可惜了,亲家公年纪轻轻的……”
是啊,六十几岁的人,可不是年纪轻轻的。
但刘景浊不太想谈这个,于是问了句:“前辈,武槊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这位风家主,还真是认真想了想,随后道:“与我父亲是同辈,生在同一个百年。那时候的离洲,鸿胜山归海无量、帆海山童白白、散修武槊,三人是顶尖天骄,与如今的高图生狄邰之流有的一拼。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武槊忽然之间销声匿迹,再出现已经是数百年前,求很快建成一座挂壁楼,扶持起了朱雀王朝。此人出名在于独闯炀谷,受合道火猿一击而不死。但在我记忆之中,出手极少,不知深浅。不过能以己之力谋划数百年,扶持起一座朱雀王朝,可见其心机之重,心思之缜密。”
来风家的路上,刘景浊特意去了余暃的逃跑路走了一遍,但愣是没有发现向儒踪迹。
那个学佛自摩珂院,后被余恬以文字大山镇压,再转而拜余恬为先生的家伙,本是婆娑洲人,却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向儒。
刘景浊对着风家主一抱拳,“若是张柳醒了,烦劳风伯父知会一声。另外,我大哥脾气比较臭,千万得劝住他,要先忍一忍。”
结果风家主飘飘然一句:“你在龙丘家主面前,敢脾气大?”
刘景浊一愣,还真是,脾气再大,敢在老丈人面前脾气大吗?
又待了几日,用了各种法子,还是没能唤醒张柳,刘景浊便告辞离去,转而去了珠官城。
南楼最终选址此处,且已经建成了一座三十丈之高的巨楼,冠绝珠官一城。
有了鱼雁楼存在,这座城池,很快就会变得热闹。
白鹿青鱼,一南一北,湖中黛窎稳坐中央。
渔子帮了个大忙啊!
事实上刘景浊从未真正细问过鱼雁楼的家底儿,到底有多少登楼供奉,牒谱什么的,从未要过。
攻城略地,占了一地,最重要的就是拿到一地户籍名册。
炼气士之间,也差不离。
其实是霜澜曾经递上,被刘景拒了。因为刘景浊觉得,等到这三个丫头成长起来,鱼雁楼还是鱼雁楼。
韩逄不在,不晓得去哪儿了,只有两个徒弟,刘景浊便没打算现身。
但霜澜这边,是要打一声招呼的。
“霜澜,还没有向儒消息吗?”
高楼之中,霜澜本在整理各地传来的消息,要汇总传去总楼的。正忙着,耳边忽然传来刘景浊的声音。
既然不现身,那就是不方便,于是霜澜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儿,同时传音答复:“有消息,但这个消息山主不一定会接受,我正想着怎么告诉山主呢。”
刘景浊略微皱眉,“什么意思?”
霜澜以心声说道:“余暃与向儒去了汤江上游那座梨茶谷,遇见了重伤的张柳。但有人自称是山主的结拜兄弟,打退了追兵,他们本该平安返回的。”
刘景浊皱眉道:“然后?”
霜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总而言之,向儒……应该是故意被掳走的。”
刘景刘景浊问道:“卦象?”
霜澜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另外,养蛊法子,我算不出来,要是再起一卦算此事,我恐怕会跌境到求真我,且不一定就有答案。山主知道的,我算不到的事情,少之又少。大多事情付出相应代价就算得出,除非……”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么说就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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