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灰原哀不想一个人待着,却也只想和毛利兰在一起。
想和毛利兰一起离开这个让她悲伤无措的地方。
刚刚灰原哀从车子里出来,看到小兰的那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小兰眼中的悲伤,和她一样的悲伤,她知道,小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小兰的心在为了她疼着。
是了,灰原哀只想和这个世界上,唯一将她的悲伤,全部移进自己眼里的人在一起。
“小兰,我们走吧。”
于是,她握住小兰的手,和小兰一起离开了那里,甚至小兰还没来得及跟赤井秀一和世良告辞,也只能回头向他们点头致意而已。
但她知道,而且非常确定,小兰会跟着她走。
只是,她们走出不远,灰原哀忽然向前闪身一步,小兰心中一紧,立刻伸手扶住小哀。
“小哀,你发烧了。”小兰将手放在小哀的额头上,试了试小哀的体温,语气已是极度急迫,刚刚小哀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小哀此时格外高的体温。
“嗯......有点头晕。”
小兰揽住小哀,灰原哀靠在小兰身上才勉强站稳。
只是,此刻小兰却忽然发现,小哀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就那样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当然不只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灰原哀此时虽然醒着,却像是梦魇一般,那个绝望的雨夜,又在她眼前出现了,将她困在噩梦中无法抽身。
毛利兰心中一惊,自然是想要立刻带小哀去医院。
“小哀,我们去医院吧。”小兰将小哀打横抱起。
“不要去医院。”灰原哀靠在小兰身上,声音微弱却带着哭腔,语气是带着悲伤的坚决,毛利兰听到,灰原哀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灰原哀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梦魇出现的时候,她永远想下意识的想躲开其他人,而只有小兰是例外。
“小哀......”,毛利兰虽然尚不知小哀会梦魇的事,心中却仍像揪着一般的难过,她只知道她此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小哀。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毛利兰说,即使眼中是明显的担忧与心痛,声音却温柔得如同天使一般。
“好。”灰原哀轻声应了。
毛利兰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新出医生,好在新出医生很快接了电话,于是小兰拜托他到家里来帮小哀看诊。
之后,小兰抱着小哀,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彼时天气还有些寒冷,此时又下着不算小的雨。
灰原哀从未觉得,之前的哪一次梦魇,比这一次更逼真。
因为现实中似乎亦是如此。
一样的,心中为了姐姐的离去痛得无以复加,
一样的,下着冷冷的冰雨,
一样的,她发着高烧,却冷到极致,只是意识也开始慢慢的有些模糊不清。
那个雨夜无数次的出现在梦魇中,如今梦魇中的一切又那样相似的出现在现实中。
灰原哀有些分不清,现在自己究竟置身于何处。
难道一直都在那个雨夜,不曾过去吗?
还是说,此刻是梦魇,在她醒着或睡着的时候出现了?
再或者,如梦魇一般的现实。
无论怎样,她被困在她最恐惧的绝望里。
从前,她若是睡着时做了噩梦,只要醒过来,就能渐渐脱离让她窒息一般的痛苦,若是醒着的时候出现了梦魇,她会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不受控制的短暂昏睡过去,而在梦中,她大多是疲累却没有那样痛苦的。
这一次,似乎不论是醒着还是昏睡,都无法逃脱。
毛利兰抱着灰原哀,只觉得小哀此时呼吸愈发急促,她看向小哀,却发现灰原哀的眉都紧紧的皱着。
“小哀!小哀!”毛利兰唤着灰原哀的名字,她心中是那样害怕,不知道小哀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觉得小哀现在正承受着她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不只是因为发烧。
而毛利兰不知,她此刻唤着灰原哀的声音,如同唯一能救赎小哀的光一般,就这样蓦地照进了那个极致绝望的梦魇中。
在几乎要将她的胸膛压碎一般的黑暗中,灰原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忽的如劫后余生一般的惊喜。
此时,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你是谁?”她在心中轻声问着,却忽然想起,她曾经每一次做噩梦时,在梦中也想要寻到的温暖。
没错,就是那个雨夜,她想起那救赎她的温暖,那个让她无比留恋的怀抱。
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这样撞进心里,灰原哀得以定了定心神,在这样窒息的绝望梦魇中,她心中只为这一声轻唤,有了一抹暖色。
她随后亦渐渐察觉,此时,她也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啊。
她心中一颤,
此刻,她被一个人抱在怀里,而这个怀抱的感觉,和那个雨夜,将她从风雨中带出的怀抱好像。
不......不只是像而已,这种感觉不会错,在极致的绝望中,那唯一的救赎,她绝不会认错。
是一样的......
这一次,自灵魂深处升起的,是足以照亮整个生命的温暖光芒。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只是这次,她却看得真切,随之出现的是带着暖意的震颤与悸动。毣洣阁
当初将她带出风雨的人,还有,此刻也抱着她,让她从梦魇中渐渐苏醒的人,这个人是......
灰原哀的意识在逐渐恢复清醒,在她无比留恋的温暖中,在一种心愿的驱使下。
于是,她想起,此时抱着她的人,是......
她让自己微微睁开眼睛......
在这样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微微睁开眼睛,让自己醒来。
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愈发强烈的颤抖着。
她的眼前出现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和那天一模一样,那天,她微微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件白色的衣服。
身体的极度疲累似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忽然伸出手,只想抓住那曾经或许错失的记忆,抓住在最深的绝望中,永远不想失去的,唯一的救赎和陪伴。
于是,她轻轻抓住了那件白色的衣服,想要看清,抱着她的那个人。
然后,还未及她看到那个人的模样,她却再次听到了一声轻唤。
“小哀!”
这个声音是......
“小兰。”灰原哀轻轻说着,声音微微有些颤动。
“小哀,我在。”
就这样,灰原哀再次听到了那个人回应。
是小兰,怎么会错呢?
在生命被带着惊诧的温暖全部覆盖时,似乎身体的极度疲累也暂时消失片刻,灰原哀的意识已经全部恢复清醒。
于是,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而当她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模样,这个抱着她的人,也是,她此刻非常确定的,那天将她带出风雨的人。
她看到了小兰。
没错,今天小兰穿着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大衣,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
原来,那个雨夜,她睁开眼,看到的白色衣服是......她这样想着。
不会错,是这件白色大衣,不是白色的工作服。
原来是这样。
“小兰。”灰原哀轻声说。
原来,那天在风雨中抱着我的人,是你。
原来,从一开始,我所感受到的所有温暖,皆来自于一个人,就是你啊。
只是,却是直到现在......那一刻,才真正成为我的记忆。
原来,早在那一天,就是你我的初遇,
可我此前却不知道......
让你......将那一天的一切,默默藏起来这么久。
灰原哀看着毛利兰,像是要将曾经错失的记忆全部补全,她的眼中是后知后觉的惊喜,还有,直到现在才得知这一切的,欣喜与悲伤交错的笑意。
只是,此时小兰因为太过担心小哀的身体状况,却一时没有注意到小哀此时的眼神。
灰原哀不自觉的将小兰的衣服抓得愈发紧。
小兰却也因此心中一紧,一时以为她是很不舒服,所以才......
“小哀,你怎么样?身体很难受吗?”小兰声音微喘却急切的说着,“再忍耐一下子就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新出医生也很快就会过来的。”
灰原哀感觉到小兰抱着她,步速很快,却很平稳,小兰用一只手臂轻轻撑着她的头部,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这样的确会让她舒服很多。
只是,灰原哀知道,小兰此时一心担忧着她的身体,大约也不会去想其他,她心中温暖的不像话......于是,她也轻轻靠在小兰身上,轻轻闭上眼睛,这一刻的温暖,是那样熟悉的真实。
以后总有很多机会,可以说这件事啊,小哀想。
现在,她只想好好的待在这个让她无比留恋的怀抱里。
而她忽然想起,刚才那让她窒息的梦魇,却发现,已经过去了......
没错,梦魇已经过去,和第一次出现时一样,有小兰在她身边,总是噩梦总是过去的这样快。
灰原哀感觉头部隐隐作痛,她知道这是自己感冒或者发烧的时候一直会有的症状。不过,尚可忍耐。
此时,她们也已经到家了。
小兰打开门,将小哀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房间的床上时,小哀才看到小兰几乎全部湿透的衬衣。
现在外面虽然下着雨,不过,按照学校距家的这段距离,雨水不会把衣服全部打湿。所以,小哀知道,小兰是被雨水和汗水同时弄湿了衣服。
而汗水,是因为运动,也是因为心中的急迫。
小兰将自己和小哀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又扶着小哀躺好,替她盖好被子,将用冰水沾湿的毛巾放在小哀的额头上。
灰原哀按住眉间,她微微闭上眼睛,此时她能感觉到头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小哀,是不是又头痛了?”
“嗯。”
灰原哀感觉到小兰用手帕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小兰,帮我拿一下......”灰原哀说。
她原本想要小兰帮她拿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止痛药。
只是,在她话音未落时,却感觉一阵恰到好处的力道,在她的太阳穴和其他穴位处游走按摩,像是一种温和有力的力量,帮她舒缓着头部的阵阵剧痛。
这种感觉,也是那样的熟悉,之前在阿笠博士家,好像也会有一位来为她看诊的医生这样替她按摩。
可是......灰原哀心中忽然一动。
明明此时,新出医生还没有到这里,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小兰。
而且,小兰为什么会知道......
是了,灰原哀想到,小兰为什么会知道,她在感冒或者发烧的时候有头痛的症状。
曾经,她以为是阿笠博士告诉小兰的,可是现在......她非常确定,不是这样啊。
所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直以来,也是你......
灰原哀这样想着,眼中有就要藏不住的温热,为着从未离开她的温暖,为着自己的后知后觉。
而她此时却想着,藏不住,就罢了......
而门铃声也在这时响起,是新出医生来了。
“小哀,我很快就回来哦。”小兰轻声说着,然后快步跑去给新出医生开门。
之后,小哀听到小兰跟新出医生打招呼的声音,小兰带着新出医生进来,却先新出医生很多步走进房间。
小哀知道,小兰是想快点回到她身边。
她很快感觉到那种温和的力量继续在她的太阳穴和其他穴位处按摩,为她缓解还仍未消解的头痛。
“医生,怎么样了?”
“别太担心,没什么事,应该是最近太累,她的体质又相对比较弱,才导致高烧的,我会把药服用的药留下,还要注意按时休息就好了。”
“我知道了。”
“对了,小兰,看来那个时候,你要我教你的按摩方法很有用呢,我记得那还是差不多两年前吧。”
“嗯,那个时候真的麻烦您了。”
......
新出医生跟小兰交代清楚要服用的药,然后告辞离开。
小兰跟新出医生说了抱歉,她一直在帮小哀按摩,所以没有送新出医生出门,新出医生自然完全理解。
灰原哀为此心中隐隐的满足,因为,今天,小兰没有跟赤井秀一和世良好好道别,就跟她离开,还有,小兰刚才也没有去送新出医生出门,只是因为现在小兰不想离开她身边。
是了,无论何时,小兰的选择是她,这已经可以让灰原哀心中微微喜悦了。
灰原哀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当然,她也没有睡着。
她听到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两年前......
那就是,她开始借住在阿笠博士家的时候......
小兰,原来那个时候,你就......
是了,之前是因为服用了感冒药,每一次都会意识模糊不清的睡去,所以才......灰原哀想。
“小哀。”
“嗯?”听到小兰在轻声叫她,灰原哀睁开眼睛。
“先吃退烧药吧,然后小哀再好好的睡一觉。”
“好。”
灰原哀身上有些发软,却随即感觉到自己被小兰轻轻扶起来,她枕在小兰的手臂上,让小兰喂她吃掉了一粒退烧药,又喝了一点温度正好的水。
灰原哀重新躺回枕头上时,她知道,那个雨夜,在阿笠博士家,在她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帮她换了合身的衣服,喂她吃药的人,就是小兰。
是了,这样的感觉,怎么会再认错呢?
可是,小兰,那个时候,我醒过一次,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而吃了退烧药后,小兰也继续为她按摩,一直没有停下,直到,小哀感觉自己头部的疼痛渐渐消解。
也是因为退烧药的作用,灰原哀觉得睡意舒适的席卷了全身,此时,小兰看到小哀渐渐舒展的眉,为她按摩的手适时的停下,于是,小哀也不自觉的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小哀睡得很安稳,她知道小兰就在她身边,而这样,她总是能安心睡去的。
原来,自始至终,能让她安心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梦,而梦里,只有毛利兰和灰原哀两个人。
灰原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个小时左右之后,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毛利兰坐在她的床边,手上拿着一本小说,却还在第一页,见她醒来,小兰放下手中的书,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
事实上,毛利兰之前每隔半个小时就会试一次灰原哀的体温,更换放在小哀额头上的湿毛巾。
小哀知道小兰会一直守着她,对此她并不意外,却心中有些酸涩。
因为,曾经,有那么多次,在她昏睡的时候,小兰也守在她身边,而却在她未醒时就离开。
“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没有完全退烧。”小兰说,眼中透着疲惫和仍未淡去的忧虑。“小哀,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灰原哀轻声说。
灰原哀好想告诉小兰,其实从很早她就觉得,醒来时能看到小兰,真的很好。
只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曾经有那样多次,她都一时没能察觉,入睡时的安稳,只因有毛利兰在她身边。
“小哀继续睡吧,现在还早呢。”
“等一下再睡啦。”灰原哀笑了笑说,“我想起来坐一坐。”
毛利兰扶着小哀靠坐在床上,小心的帮她掖好被子。
灰原哀看着毛利兰,即使她已经足够确定,从一开始,带她离开寒冷的人就是小兰,后来也是......不过,忽然还是很想问出口......
毕竟,那是她太在意的温暖啊。
也是因为,她刚刚明白自己对小兰的心思,这个时候,想让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都和小兰有关。
“小兰。”
“怎么了,小哀?”
“你是不是......”
只是,将要问出口的话,却被一阵咳嗽打断。
“抱歉,竟然忘了要先让小哀喝一点温水的。”小兰轻轻拍着小哀的后背,声音中是难掩的心疼。小兰拿过一杯温水,灰原哀喝了一些之后,小兰接过杯子,放在了一边。
当温水缓和了咳嗽带来的肺部隐痛,灰原哀却也将刚才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是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因为她知道一定不会。
她只是怕,她问了,就会有其他想要说的,也被牵出来。
是了,那些话,她还不知道要怎样......
不过,关于她想要问出口的事,在别处也能得到答案。
“小哀,你刚才要说什么啊?”
“没什么。”
到了现在,她也还只能做到对自己完全坦诚。
但是,现在,她睡意尚浅,也的确想和小兰聊聊天。
今天发生很多事,有些话,她也只想对小兰说。
她们之间融洽温暖的沉默了片刻。
“小兰,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姐姐。”
“我像......小哀的姐姐吗?”小兰说,“第一次听小哀这样说呢。”
其实,听小哀这样说的时候,小兰的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自小哀从大阪回来以后,她们住在一起,毫无疑问,曾经若有若无的距离很快的缩短到已经消失不见,她们其实都心照不宣的将彼此当作最亲密的人。
只是她们之间的亲密,旁人即使能察觉,也不能知道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只有她们能够在不言中,用灵魂与心去感知。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时光总是很暖很暖的。
小兰为此自然是极为开心的。
听到小哀这样说,小兰不能说是失落,却不由得会想,她们之间的亲密,抑或会是因为,小哀将她当成了姐姐吗?
这在旁人听来,或许会觉得,她们之间胜似姐妹的友谊很让人羡慕。
但是,小兰知道,她想要不只是这样。
因为,她对小哀的心意,她早就明白的。
小兰这样想着,却不知不觉已经沉默了许久。
可她们之间就是这样,即使说话间出现很久的沉默,也没有分毫尴尬。
她们之间,一切都总是温暖契合的。
“但是,你们是不同的。”灰原哀说。
当然了,她可没有因为姐姐和赤井秀一在一起而吃醋过,可是,今天看到那个男生跟毛利兰表白,就算知道毛利兰会拒绝,她还是吃醋了。
小哀这样说着,似是没有注意到小兰有些久的沉默。
也似是没有注意到,小兰听到这句话后,轻轻颤动的眼神。
没想到,刚才的复杂心事,这样快就得到了答案。
得到了她期待听到的答案。
而这对于灰原哀来说,是说给小兰的,亦是说给自己的。
是了,她为此不得不自嘲,从前觉得小兰像姐姐,还拿这个骗了自己好多次,骗自己说,自己对小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都只是因为这个。
而现在,她只愿对自己坦诚,对于自己来说,姐姐和小兰,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对小兰的心思,就只是因为小兰。
这原本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灰原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方式,一种隐隐透露自己心意的方式。
对于自己刚刚明晰的心意,她尚没有勇气和盘托出,却也自认没办法掩饰的彻底,所以,只能这样,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了。
她不知毛利兰是否能领会,她既盼着她能,又一时怕她能。
因为,一旦领会,她想,应有两种可能的结果,而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太过不豁达,也没办法豁达,她知道自己能接受的,只有一种结果。
可她尚未确定,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只能说服自己再等一等。
灰原哀看向此时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又微微将目光偏向一边,小兰带她回来的时候,她手中一直紧紧握着这个相框。
“要是能做到完全的怨恨或者原谅就好了。”
小兰知道,小哀说的是赤井秀一。
小兰听得出,小哀的声音里是少有的迷茫无措。
关于小哀,还有小哀的姐姐和赤井先生的过往,新一跟小兰说过的。
那是无论是谁,都无法以绝对的对错去分明的过往。
该怨恨或者原谅,
不论选哪一个,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吧,也会......承受被舍弃的那一个缠绕心中的痛苦。
可是,如果不去选,则会在每一次思及于此的时候,被两种原本相左的情绪纠缠得压抑。
更何况,小哀跟赤井先生、世良,还有他们的家人,有着无法否认的血缘关系。
小哀对此仍然是无措的,所以小哀才有意躲避着和世良接触。
小兰心疼小哀到了极致,她知道,这是因为,世界将太多原本该属于小哀的感情,归还的有些晚了。
“小哀,不要想了。”小兰这样说的时候,甚至有些自己都惊讶的情不自禁,“如果小哀已经在心里想好了答案,那就多给自己一点时间,等到有勇气去看的时候,再去看这个答案就好了,几天、几年都没关系......如果,一直都真的没有答案,小哀想要彻底忘掉这件事,也可以啊。”
灰原哀心中有些惊讶,她明白小兰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这跟她原本想象中小兰会说的不一样。
小兰是怕小哀会将自己逼得太紧,会强迫自己做出选择,这样......小哀会很难过啊。所以,小兰想要小哀暂时放下这件事,等到时间顺其自然的替小哀做出抉择的时候,等到小哀能够接受这样的感情的时候,再去想这件事就好了。
而如果,就连时间也不能帮小哀做出选择,如果等得再久,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只有万般纠结。小兰宁愿小哀彻底放下关于这件事的一切,包括......恩怨无法分明的过往,或者是,小哀不知如何接受的血缘情感。
怎样都好,毛利兰只愿灰原哀不要去勉强自己,只愿灰原哀往后都不需要被勉强去做任何事。甚至,如果彻底放下能让小哀从此都无忧无惧的话,小兰宁愿小哀做这样的选择。
因为,总是勉强自己,会累啊,所以,即使你想逃避也没关系,想逃避多长时间都可以,之后的一切,我会接着,只愿你再也不被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分毫。
“所以,小哀,怎样都好,都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小兰说,她轻轻拽了拽小哀的衣角,像是很想让小哀答应一般。
“我知道了,放心吧,小兰。”灰原哀说着,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她能够全然领会小兰的意思。
她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传达心事。
此刻,灰原哀只觉得,轻松得像是全世界都赋予了她逃避一切的权利,然后,她可以放心的小兰的温暖中永远沉沦,什么都不再去想。
就算不会一直逃避下去,但是,此刻难得的轻松却是无比真切的。
灰原哀放松的闭上眼睛,舒适的靠坐在床上。
“小哀,其实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对吧?你早就选择了原谅啊。虽然你还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不然,小哀不会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去跟赤井先生见面,之后,也不会......跟赤井先生说那些话了。”小兰想,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一切都还需要时间而已。
那天,到天快要亮的时候,小兰试了试小哀的体温,发现小哀已经完全退烧,稍稍放下心,她枕在双臂上,在一边的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晨,灰原哀醒来的时候,竟是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她太过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当然,这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在小兰的要求下关了闹钟,而且,就像新出医生说的那样,她的确是体质偏弱,昨天晚上,高烧和梦魇同时到来,现在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灰原哀渐渐想起,昨天晚上,在心中轻松安稳的时候,她好像就那样靠坐在床上,渐渐入睡,之后,是小兰小心翼翼的扶她躺好的。
只要在小兰身边,她永远可以肆无忌惮的安心。
灰原哀走下床,洗漱之后,她发了一封邮件给研究所和学校,按照昨天新出医生建议的那样,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用来休息。
她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她知道是小兰在准备午餐。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里的声音,温暖悦耳又那样熟悉。
今天天气很好,昨晚的风雨已经过去。
小哀心情不错的伸了一个懒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小哀一直在卧床休息,而小兰只有在有课要上和空手道训练的时候才会出门,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
灰原哀原本打算用电脑来做一些整理资料之类的工作,后来却也不得不放弃。因为这些天,她虽然已经退烧,而时不时的咳嗽,咳嗽之后的肺部隐痛,还有身体的疲软,却让毛利兰眼中的担忧从未消减半分。灰原哀知道,小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这些天的确还是有些不舒服,她知道,自己的免疫力已经下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为了一个人眼中的担忧而不那么愿意逞强。
一天中午,灰原哀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忽然听到卧室外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小兰将煮好的粥拿来给她了。
她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于是,她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侧身躺下,装作睡着的样子。
“小哀,蛋花粥煮好了......”
灰原哀听到,毛利兰打开卧室的门,声音却在一瞬间停住。
她以为小兰会叫她起床,毕竟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只是,之后却有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灰原哀忽然觉得,此刻的沉默,隐隐含着悲伤,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接下来,她听到小兰将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轻到有几分落寞......然后,小兰替她掖了掖被子,动作很轻的走了出去,又替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一切都是很轻很轻的,很像那个时候......
当小兰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刻,小哀心中却因为这轻到几乎能忽略不计的关门声,微微一颤。
是了,像极了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来自于小兰的温暖,于是,她一次一次的躲避,而小兰也配合着她的躲避,一次一次的在将温暖与她之后,不等她想到如何回应的时候,就替她轻轻关上门,帮她做了最轻松的选择。
从那个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小兰关上门的声音,是那样轻,轻到带着几许落寞,现在也是一样啊。
那时她以为是错觉,如今却再也不能这样想。
小哀快速坐起身,即使因为忽然快速起身时,身体尚且有些无力而不得不用手臂支撑,她也全然没有在意。
她此时在意的,就只有那个刚才走出卧室,又轻轻为她关上门的人,还有,关门声中,那让她心中一颤的落寞。
“小兰。”灰原哀不自觉的叫着,声音并不高,她起初甚至没期待小兰能够听到。
可是,小兰却随后推门进来。
在看到小兰的那一刻,灰原哀知道,之前的感觉,绝对不是错的。
她听到的落寞,如今就在小兰的眼中,小兰听到她的声音就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让眼中的悲伤散去。
毛利兰此刻的眼神,就这样撞进灰原哀心中。
这样的眼神......因为我吗?因为我......
灰原哀不知道,其实,她装睡是从来瞒不了小兰的。
之前是这样,现在当然也是这样。
只是,刚才的一切,太像那个时候......
太像小哀总是习惯性的躲避她的时候。
刚刚有那样一瞬间,小兰也真的下意识的害怕,小哀又在躲着她......即使知道根本没有可能会这样,可是,还是没来由的害怕。
所以,她选择像以前一样为小哀轻轻关上门,却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在门外等着,根本没有离开。
所以,小哀即使只是轻声唤她,她也能听到。
“小哀,醒了吗?”
“嗯。”灰原哀说,“小兰,我......”
将要说出口的话,却又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猜到小兰此时的情绪和自己装睡有关的,可是......又不敢确定其中因果究竟是怎样的。
是了,她不敢确定,自己的躲避会让毛利兰这样在意。
尽管事实如此。
还未确定彼此心意的她们,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毛利兰却也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注意到灰原哀有些无力的身体,她扶着小哀坐好,拿起放在一边的蛋花粥。
“我喂小哀吃吧。”
“好。”
灰原哀没有拒绝,因为她的手臂现在有点酸痛,应该也是没办法拿稳那碗粥的。
“小哀,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都不舒服?”灰原哀不会自己说的,可是毛利兰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嗯。”灰原哀知道否认无效。“完全恢复可能需要多一点的时间。”
“新出医生也说......你的体质比较弱,是不是......”
起先毛利兰开口说话的时候,灰原哀还有一瞬间的紧张,她以为小兰会提到刚才自己欲言又止的事,可后来听小兰这样说,她却也有一种不意外的心情,毕竟,她知道,现在对于小兰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身体状况。
“应该是因为,那个药物的作用。”灰原哀咽下小兰喂过来的,温度和量都正好的粥,点了点头说,“应该是我的免疫力因此下降了。”
“那要怎么办才能......”毛利兰此刻眼中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担忧覆盖。
“没关系,养一养身体,总会好的。”灰原哀察觉到小兰的担心,她看起来很轻松的笑了笑,故作打趣的说。
虽然她知道或许不那么容易。
但是,她不知道,她这样说之后,小兰去东京大学的图书馆里几乎翻遍了所有有关营养和提高免疫力的书籍,然后研究出来了很多张食谱,灰原哀在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相同的食物。
毛利兰喂灰原哀喝完粥,起身要去厨房打理碗碟。
“小兰。”
“嗯?”毛利兰转过身站住。
“蛋花粥很好吃。”
灰原哀的意思,她知道小兰会明白。
她是在回答,当初那个至今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那么,我就把粥放在这里了,记得问她吃后的感想哟!”
那是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的时候,小兰在她生病的时候,为她煮了蛋花粥,只是那个时候她选择了装睡。
只是她却听到了小兰说的这句话。
当然了,当时,工藤新一是不会问的,那时她也不会主动去说。
现在,无论如何,她想回答那个当初的问题。
“小哀喜欢就好。”小兰调皮的眨了眨眼。
灰原哀也不由得扬起嘴角。
“不过,现在到了午休时间哦。”小兰看着手表说,“该午睡了,小哀。”小兰说着,又看向了灰原哀手中刚拿起的书。
于是,灰原哀有些无奈的将书放下,在小兰的注视下,没有反抗的躺下午休。
她原本就有午睡的习惯,最近小兰似乎比她还要重视这点。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小哀的身体慢慢恢复,虽然还有一些轻微的咳嗽,这和她预想的时间却也差不多。
这一个星期,灰原哀只出过一次门,是前天,小兰看天气很好,到了晚上温度也没有太低,于是她们一起出门散步。
灰原哀打算明天就到研究所去工作,此时快到了傍晚,也快到了小兰要回来的时候,她看了看窗外,以现在的温度来看,如果小兰在家里,一定是不会让她出门的。
可是,她有一些事,要找阿笠博士去问。
对此她不想再多等。
况且,她刚刚和阿笠博士通过电话,博士明天要去鸟取县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所以,她一定要今天去的。
于是,她看了看表,想着自己应该能在小兰回家之前赶回来。
她穿上外套,走出门去,虽然这里离阿笠博士家不远,平时她和小兰都是走路去阿笠博士家的,不过,今天,她还是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因为今天的天气实在算不上暖和。
明明早已在心中确定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坐在计程车上,还是有些紧张。
“博士,我来是有事想问您。”
“什么事啊?”
“就是,我从组织逃出来的那个晚上......”
在阿笠博士家,灰原哀问了她这些天一直萦绕心头的事。
答案自然和她想的一样。
尽管她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在听到阿笠博士肯定的答案后,她还是内心颤动不已。
原来,小兰,从原点开始陪伴我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灰原哀从博士家告辞出来的时候,她只想立刻赶往一个地方。
她只想,回到她和小兰的家里,和小兰在一起。
只想和小兰在一起。
然后......要怎样,她还来不及去想。
可是,她们的家,是她唯一心向往之的所在。
对你的心意,我曾让风与我一同吟咏歌唱,或许某天,那缕微风,会带着我的爱吹过你的耳边。
你能听到吗?
能听到所有吗?
即使只听到些许,或许你也能察觉我的心意吧。
你我彼此相望,世界仿佛全然寂静时,我等待已久的微笑,终如落在海上的星光一般,荡漾绽放。
而其实,我早已在梦中,瞒着自己,瞒着所有人,怀着深藏于灵魂深处的心绪,悄悄的看了你好久。
过往再现,金沙般的记忆,藏着无法掩饰的苦涩。
对与错,真与假,再难分辨。
而你的爱,赋予我逃避全世界的权利,我只愿在你的温暖中沉沦。
徘徊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梦魇重重,犹如暗箱,仿佛将灵魂禁锢。
你的呼唤,是我唯一的救赎。
亦让我打开曾经封锁的记忆,生怕消失一般,梦魇之中,风雨之中,我握住眼前的唯一救赎我的温暖。
当熟悉的感觉,伴随记忆层层闪现,沿着记忆的路线,在最深处,我看到了,唯一一直陪伴我的你。
原来,眼睛曾经会忽略的记忆,用心才能再次看得见。
回溯原点,
原来,我一直拥有的人,只有你。
原来,自原点起始,独自在每幕记忆中守护着我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时光会替我们记得更新,第 182 章 第二十三章:回溯原点(四)遇见你才是起始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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