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阮双是想要撒手的。
甚至,她脑子里像播电影般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她听到这句话时立刻后撤,甚至因为动作太猛撞到了身后的柜门。
但她没有。
阮双在此刻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怂,问:“能再抱两秒吗?”
“……”
她很坦诚:“我真的怕。”
“……”
几秒之后,应湛这才扯开她的手,从柜门里起身出去。
他似乎是憋得够久了,第一件事就是舒展了一下胳膊和腿,然后定在原地。
阮双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失落,但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柜子角落,看着他背影,她突然觉得人生真是好几把没意思——
不期然,应湛回头,朝她伸出手:“牵不牵?”
……
她立刻腾空而起,情绪烟消云散,屁颠屁颠地过去拉住他手掌。
男人掌心宽大而温热,在她握上时很自然地将她手指包在手心,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
心脏像被温热的刺包裹,急剧收缩了几下。
他往后拉了拉,让她的脚步躲在自己身后。
这关通过,只短暂温馨了片刻,很快,恐怖的奏乐再次响起,地面上也有手掌时隐时现,像要将人拉下去。
阮双情不自禁地贴靠住他。
感受到柔软包裹住自己的手臂,随着步伐走动蹭来蹭去,应湛喉结滚了滚,极不自然地低声提醒:“你别用你的……蹭我。”
她吓得够呛,只想尽可能减少自己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面积,非常诚实地又靠近了些:“我做不到。”
“……”
等到通关,已经是七个小时之后了。
阮双简直快暴毙在里面,又累又饿,一点力气都没有。
大家差不多都累了,破了个例出去吃宵夜,边吃边聊,好几个自来熟的人,气氛就这么热了起来。
等到一顿饭吃完,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酒店是节目组准备的,他们这种咖位住的一般都是套房,地段再好一些,房间偶尔会不够用。
所以当房间不够,发现自己和应湛又被分到一间的时候,阮双也没太意外。
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随便吧,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她甚至已经有些轻车熟路了。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阮双发现有杯泡好的咖啡摆在桌上,旁边放了两小盒奶油球。
她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睡前喝咖啡助眠?而且还要两颗奶油球?”
应湛坐得远,抬眸看她一眼:“这是我给自己泡的。”
“……”
她撇嘴:“那你坐这么远?”
“临时有点工作,”他打开笔记本,“你想喝可以先喝,我等会再磨。”
她站在原地没说话,应湛又道:“不过,女艺人晚上能喝这些?”
“能啊,”这下阮双答得很干脆,附赠一个欠揍的微笑,“我吃不胖。”
“……”
她坐在桌边喝了半杯,喝不下了,刷了牙去床上睡觉。
被子盖过头顶,她迷迷糊糊在想,他们好像也没认识多久,但莫名相互熟悉,会不会就是因为奇奇怪怪的习惯都很相似……
人跟人交往不是都讲究磁场么?
所以,她和应湛的磁场,应该还算合得来吧。
不然为什么综艺或是其他活动里,大家从没怀疑过他们只是刚刚认识。
想到这里,阮双忽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半边身子,发现应湛正站在桌边,喝她刚刚剩下来的那半杯咖啡。
她脱口而出:“这我喝过……”
对上应湛略挑眉的目光,她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难道他不知道吗?用得着她在这儿提醒。
亲都亲过了,不重要。
于是阮双又躺平下去,摆摆手:“算了,你喝吧。”
她在娱乐圈待了一年半,说实话这是个什么地方,八卦媒体极尽可能地渲染它的荒唐与颓靡,圈外人知道,圈内人更是清楚。
上位、潜规则、身体换角色,这些年她拒绝过的暗示都数不胜数,尽管并没有想过要参与其中,但观念多多少少也会被影响到。
简单来说,就是很多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应湛想必也是。
他在圈内的时间比她还要久得多。
只不过男艺人在这些事上比她们更自由一些,就这样应湛还是第一次拍吻戏,她也是没想到的。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应湛已经关了床头灯,准备睡觉。
她也清除了脑子里的所有想法,打算闭眼休息。
结果不知怎么的,以前咖啡催眠,今晚喝了,却有点儿睡不着了。
可能是外面雨声太大了。
就在阮双第七次翻来覆去时,隔壁床也出现了一点动静。
应湛“啧”了声,坐起身来。
她把被子掖到下巴,“怎么了?”
他伸手打开床头灯,阮双适应了一会儿光线,这才发现,他那边竟然漏水了。
这酒店是主题酒店,外观做得像是竹林,因此可能没有那么防水,再加上下了这么多天雨,没问题都被泡出点儿问题。
此刻雨正透过墙面渗透进来,打湿了他大半边床榻。
阮双看看窗帘,又看看他,觉得今晚真是见了鬼了。
应湛回头看她一眼:“我床不能睡了,你挺开心?”
她摇摇头,敛去颊边笑意:“我绝对不是幸灾乐祸。”
“此地无银?”
“唔,也可以这么理解。”
“……”
二人在床边坐了十来分钟,床单被渗透的速度越来越快,起先应湛还想拯救一下,最后发现别无他法,这酒店他妈连床的位置都焊死了。
阮双:“要不要打前台电话?”
“免了,”他说,“换房间麻烦,再说,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他们。”
她低着头憋笑,确实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阮双低头笑了会儿,抬头,对上他低晦的眼神。
应湛低头看了眼表:“笑五分钟了。”
“……”
“不好意思,”察觉到自己好像确实幸灾乐祸得太明显了,她还是稍微有些良知的,往床里面靠了靠,“要不我的分你一半?”
……
她说,“不过我睡觉不是很规矩,可能会把你踢下去。”
“本来不是很想去的,”应湛拿起手边的枕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试试,有多不规矩。”
“……”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
她睡里面,他睡外面,阮双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甚至计划了一下明早是吃粉还是吃面。
直到灯彻底暗下来,男人的呼吸就在枕畔响起,一起一伏,尤为清晰。
这真是人生初体验。
她紧绷着没再动,缓了几秒,打算放空自己好好睡觉。m.bïmïġë.nët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膝盖骤然一弯,顶到个什么,硬邦邦的。
得益于一整晚的不健康思想,她大脑内几乎是立刻拉响警报,僵硬地偏过头,在黑暗里和应湛对上视线。
她说:“你不会是……”
应湛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语:“那是我的膝盖。”
“……哦。”
这么应着,她不自觉伸手摸了下,确实是膝盖,有很清晰的骨骼,形状像是偏硬感的椭圆……
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膝盖,她没意识到自己研究得太久,直到身前的呼吸声略有些急促,她耳根一灼,意识到什么。
眼皮好像也跟着发起烫来,她没再有勇气抬眼,只感觉空气都变得燥闷起来。
他声音很低,掺杂着一点点未知的哑意:
“嗯,这回是真硬了。”
13.
忘记是怎么四目相对,他又是怎么压上来的了。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和氛围里,很多事情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阮双只记得他有些冰冷的手指,和呼出时截然相反的热气,燎原火势星星点点,几乎将她全部烧着。
最后关头前,她还屈起膝盖挡了下。
应湛的动作立时停下。
“怎么了?不愿意?”
“不是,”她这会儿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但就是莫名很想开口问,“你那个……技术,怎么样?”
“不好……那我不是,”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亏了吗?”
床头电视机的电源灯一闪一闪,他发丝的勾边偶尔被照亮。
“放心吧,不会让你亏的。”
他含住她嘴唇,呓语般地,像是在笑,“我亏也不会让你亏的。”
……
…………
记不清做了多久,好像是一直到雨停。
折腾了一夜,阮双的通告险些迟到,醒来时应湛还在沉睡,她步伐很轻地离开。
打开手机,发现昨晚,意识弥留之际,她给朋友发了条消息。
【嘿嘿,我有杏生活了。】
“……”
什么东西啊。
阮双对这玩意都没印象了,只觉得自己的执念实在强大,略作回忆才想起自己是有这么个动作,不过心情已经不记得了。
今天有一个定妆照的拍摄,她换了好多套造型,忙得午饭都来不及吃,昨晚又只睡了几个小时,几乎只要一有休息时间,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下午两点,应湛第72次打开手机。
扫了一眼,还是没有新消息。
专辑写真的拍摄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经纪人一转头,就看到软椅上男人一身西服,手指上配饰繁复,一张脸冷得帅气又多情。
而那众人视线中央的大明星捋了把头发,好看的眉心蹙起,将手机关了又熄,语气焦躁,暗含等待:“她怎么还没给我发消息?”
经纪人:“……”
“哥,我的大帅哥,愁什么呢,皱眉容易长皱纹,不值得。”
经纪人坐到他身侧,见他不为所动,又觉得这副模样很是新奇,在他第二次皱起眉心时,不由得实话实说道:“你现在很像那种,把第一次交付出去之后,傻傻等待渣男回复的痴情小女孩儿。”
“……”
应湛是不会当痴情小姑娘的,他一直信奉的是主动出击,想要就上。
所以当阮双结束工作,在车前看到他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她伸手脱下最外层的古装披风,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应湛偏头:“我不能来?”
“那倒不是,我以为你会在家睡觉,”她想到什么说什么,“毕竟昨晚挺累的。”
“……”
新戏快要开机,阮双就住在剧组定的酒店,应湛也跟她一起进了房间。
她没睡好,一整天脑子都晕晕的,不太能想事情。
所以洗完澡,她就窝在被子里,打算好好补个觉。
补觉前她开了个飞行模式,她现在困得不行,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都等睡醒再说吧。
开了飞行模式之后,她拿平板刷了下微博,发现有个热搜,说是应湛吊威亚拍摄受伤,就在小腹的位置。
想了想,她抬头,看向沙发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
差点忘记他也在了。
阮双拍拍床沿,“你过来一下。”
“怎么?”
“过来下嘛。”
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应湛顿了顿,然后走到她身前。
他几乎是刚坐下,阮双就抓住了他的衣摆,准备往上掀。
还没来得及看到些什么,应湛捉住她的手,沉声道:“干什么?”
她眨了眨眼:“嗯?”
或许是这个带着鼻音的单字让男人有所误会,应湛垂着眼,眸色很沉:“我今晚不想做。”
……?
阮双琢磨着她也没那个意思啊?
但话在即将开口之前,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皮一下。
她抬眼,故意装作有些意外的样子。
“那你来干嘛?”
应湛:“……”
14.
终于,在气氛冷寂数秒,男人开始慢慢眯起眼时——
阮双这才笑着低头,将他的衣服又掀开了些:“没有,热搜说你吊威亚受伤了,我看看。”
她手指在某处摩挲了一下,这才问:“这儿吗?”
应湛:“那是腹肌线。”
“……噢。”
他道,“这料有延迟,三个月之前受的伤,现在已经好了。”
阮双点点头,这才重新靠上床头,掖了掖被角。
应湛坐在床沿没动,她打了个呵欠,听到他沉声问:“拿捏我?”
“……”
“什么啊,”她躺了下去,“我怎么就拿捏你了?”
“不然怎么今天一早就走了,”他的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我一醒,被子都凉了。”
“一整天也没见你给我发一条消息,我去找你,你还问我为什么来?”越说越气似的,他眯起眼睛,捏了捏她下巴,“你是渣男么?”
阮双觉得很冤:“那我有工作,我不走迟到了呀!”
“再说发消息——应该发什么啊?”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
男人舌尖轻轻扫过后槽牙,问:“那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她蹭了蹭眼角因呵欠渗出的水渍,很无辜地说:“我没想过诶。”
应湛险些气笑:“你没想过?”
她歪头:“你不是说我是渣男吗,渣男一般都这样讲的。”
“……”
“我今天头疼,”阮双如实道,“一有空就休息去了,没工夫操心别的。”
听到这儿,他眉头才松了松,道:“怎么头疼?”
阮双:“你昨晚搞到凌晨四点,我就睡了俩小时,我不头疼谁头疼?”
“……”
她趴在床上,声音也轻了:“你地址发我,明天我下戏了去找你嘛,再聊聊这事儿。”
应湛:“不能今天给我名分?”
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她的预料,阮双品了会儿,略作沉吟:“……我们顺序是不是弄反了?”
半晌后,应湛这才起身,揉了把她头发:“行了,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醒了给我发消息。”
15.
充足的一觉醒来,脑子也清醒许多。
阮双本打算一醒就去找他,结果被剧组耽误了一会儿,等到脱身,又已经是晚上了。
她要到了应湛酒店的地址,不算太远,打算搞个突然袭击,所以没提前跟他说。
刚到了21层,听到小助理在一边问:“你跟他说你要来了吗?我听说应湛在这方面挺洁身自好的,之前不少女演员去敲他房门,没一个敲开的。”
阮双想了想:“不可能吧?真的假的?”
话音正落,不远处有身影出现,穿得挺性感,贴身的睡裙挡不住曲线的风光。
那女人站在门口,轻敲了几下:“应湛师兄,你睡了吗?我这儿有个曲子,能不能帮我听一下呀?”
说是听曲子,但话腔婉转又柔媚,很明显有那么点儿别的意思。
小助理:“不信你看看。”
那女人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又是按门铃又是打电话的,十分钟后气愤地一跺脚,不甘道:“真睡了?”
阮双忍不住开口:“肯定没睡,他不是这个生物钟,说不定站门口喝咖啡呢。”
“……”
她开口时完全没别的意思,那女人一张脸却白了个透彻,张嘴似是想问什么,最后停顿数秒,扯了个托辞加速而逃。
阮双站在门口,频频回看:“她跑什么?”
小助理:“你和应湛在大家眼里什么关系你忘啦?她这举动很明显有问题啊。”
阮双噢了声,抬手敲了两下房门,正反应过来他不会开,想拿出手机的时候——
门就咔嚓一声,拉开了。
他手里还真端着半杯咖啡。
阮双惊怔数秒,这才道:“……怎么又开了?”
他挑了下眉,“那不得看人?”
小助理识趣离开,阮双进了他房间,才发现里面有很多她熟悉的东西。
例如他们喜欢的电影是同一部,爱用的杯子色系一致,就连最近在读的书都是同一本。
《林白文集》,书签夹在《过程》那首诗的页码里。
她有些诧异:“你还看这个?”
应湛端着咖啡:“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文盲?”
“……”
她撇了撇嘴,“那倒也不是,只是我挺喜欢这首诗,有点意外而已。”
“不用意外,”他说,“是看到你朋友圈背景,我才买这本书来读的。”
她点了点头,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品出其中关键词,骤然抬起头来:“那是我很久之前的背景啊,早就换掉了。”
阮双沉吟着道:“你不会是对我,蓄谋已久……”
应湛仰头把咖啡喝完。
她问:“你怎么不反驳?”
“想反驳来着,”他顿了顿,“想想又觉得,你说得好像挺对。”
阮双:?
他继续欠嗖嗖地道:“如果不是对你有意思,我可能也不会让你连续占我那么多次便宜。”
“……”
应湛说:“毕竟我洁身自好,你应该也知道。”
“哪种洁身自好啊,”她问,“就是躺我旁边就把持不住然后一晚做了三次的那种吗?”
“……”
阮双把话题拉上正轨:“所以——”
“所以……”男人曲起手指叩了叩桌角,低声道,“负个责?”
阮双:“你想怎么负责?”
应湛看着她。
他眉骨形状极为漂亮,垂眼看人时有很浅的暗影,即使在娱乐圈经历过这么多,眼神却还是难得的坦荡,夹杂着一丝少年意气,同他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气质一对比,显出几分反差的迷人。
阮双也是在这会儿才细数起来,自己好像也对他心动过很多次。
那些她以为是气氛烘托得当才会顺理成章发生的事,原来不是情绪恰好,而是因为,人物正确。
应湛在此时开口。
“谈个恋爱,”他说,“不难吧?”
她想了会儿,轻轻偏头,“不是很难。”
阮双从抵着的桌角旁起身,问:“晚上去哪儿吃饭?”
“嗯?”
她故作懵懂:“恋爱第一天,不是得约会?”
窗外下起小雪,密密麻麻拍打着窗台,落在玻璃上,蜿蜒滑出水汽。
场景仿佛停格半秒,然后她看见应湛勾了下唇角,很浅地笑了下。
他朝她走近,然后说,“你定。”
……
二人离开房间,大门被带上,关门时连带着桌面震动了一下,夹在书页中的书签也随之轻颤。
那首《过程》,曾做过阮双很长一段时间的朋友圈背景——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八月就是八月,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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