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颁奖典礼现场走出来的时候,系统的电子音久违的响起。像是故障卡壳的钟表,带着艰涩的摩擦声,惶然走向终点。
林竹眠走在厚重的丝绒地毯上,漫长的回廊两边爬满横斜交错的枯枝,阳光被分割成网格状,落在她的脸上。
每踏出一步,她都觉得脚下的动作更轻盈几分,像是踩在云朵之上,引导她向着白光的方向走去。她仰起头,推开那扇并不存在的大门。
“系统。”在一片光之海中,她稳稳地站在透明的阶梯之上,脑海中再无任何声音。
“我在这里。”机械音自后方响起,很快便绕到她的面前。圆润的光球上下浮动,虽然没有具体的五官,可林竹眠知道,它在看着她。
“这里就是你们所在的世界?”她挑起眉毛,凭借直觉向前走去。锐利的高跟鞋踏上透明阶梯,留下一串清脆且有规律的咔哒声。
在她的鞋跟落在下一个透明阶梯之时,身后的阶梯便如碎冰迸裂,轰然消失。
这似乎,是一条单行道。
“是的。”系统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向世界之树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我会突然进入这里?”林竹眠抬起头,远处巨大的光芒时钟,传来细碎的滴答声,金色的光芒给隐匿的云层镀上金边。m.bïmïġë.nët
“因为,我想见见你。”温润且不带感情的声音似寺庙古钟,悠悠传来。
“我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毁灭掉我的所有计划。”它的语气中并没有生气的意味,也没有好奇的探究。
高高在上的世界主神,不会对草芥般的棋子抱有多余的兴趣。
“你现在见够了,可以把我放回去了吗?”林竹眠的神色依然冷冷的,环抱着双臂。
她是在离场的走廊处进入这里的,如今她突然消失,必然会引起一番轰动。她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主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她只想给自己少找一些麻烦。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我会把你送回去?”听到她的问题,千年冰霜般的声音流淌在阶梯之上,令一旁漂浮的系统不寒而栗。
“你没有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走完全程,我又为什么要把你送回去?”不知是不是林竹眠的错觉,她像是听到对方轻笑一声,像是在笑话她的自不量力。
“留在这里,变成光球,为我打工,这不是很好吗?”见林竹眠没有说话,冰凉的声音再度响起,“在这里,你根本无法与我抗衡。”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林竹眠又继续向上走了几个阶梯,定定地凝视着某个方向:“怎么会呢?”
“哦,你还有什么能耐?”
作为世界主神,它没有实体,亦不生不灭,林竹眠不过是一介凡人,根本伤不了它。
白色的光芒聚拢,如一把利刃直指林竹眠的双眸,她抬起眼睛,眼底是波涛汹涌的野心。寂静的世界之中,林竹眠扬起嘴唇,轻轻念出几个字。
“我还有……我的命啊。”
在说出口的瞬间,她猛然抬起手来,食指戒指上的红宝石掉落,底托处似有莹莹暗光闪烁。
“这枚戒指里,可是被我藏匿了见效最快的毒药。”她笑着开口,把手指向上微微抬起,伸出舌头,像是要舔舐一般。
“如果我死了,那个世界会崩塌对吧。”虽是猜测的语句,可林竹眠说出口的,确实肯定的语气。
在那个世界之中,数次自杀测试得到的结果都是回溯。这说明,主神需要她支撑住那个世界,并且并不希望她死亡。
更何况,如果它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影响世界规则的运转,大可以干脆利落地杀掉自己。
可自己如今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说明并不是它不行,而是她不能。
这如草芥般漂浮的命,便是她唯一能够威胁它的东西。
“你是如何……”一向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此刻竟添上几分惊诧的意味。
她说的没错,它不生不死的生命体,需要从各个世界吸取恶意为生。如今林竹眠换回那个世界之后,它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吸收到各种恶意,自然想方设法地要去控制她。
控制的手段,便是她身旁的那个光球。
流血惩罚也好,如今威胁也罢,都不过是用来吓唬她妥协的工具。
如果她死亡,这个世界便会立刻游离出自己的掌控之外,这对它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听到主神的问题,一旁的系统不免紧张起来。
宿主之所以能够发现真相,这其中自然有它的协助。如今在主神面前,它也拿不准,对方是否会把自己卖出去。
好在林竹眠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手指凑得更近,仿佛下一秒,便会饮鸠自尽。
“等等……你难道不害怕死亡吗?”主神被她折磨得没了脾气,终于知道0501系统每一次都任务失败的原因了。
林竹眠轻笑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有要停止的意味:“如果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那死亡对于我而言,不过是种解脱。”
她的笑容绽放在光中,如烈火般灼人心弦。
到了最后,她竟愿意用生命来换取自由。
主神表面不显,内心却一阵撼动,见少女真的要舔舐戒指里的毒药,它无奈地赶紧出声。
“行了,你自由了。”
悠远的声音如水面上的波纹层层荡开,飘向更远的地方。
林竹眠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眼睛一亮,手指也干脆利落地放下。
“我开玩笑的。”
它的声音再度响起,林竹眠的手指也再次抬起。
主神:……
明明没有实体,它此刻却觉得无比头疼:“没开玩笑,我放你走。”
“留你在这里,我只会被气得更早湮灭。”
听到主神被她搞得没了办法,系统也稀奇起来。它原以为两人相见,这其中必然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如此轻巧地就被她解决了。
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的宿主,是自己无所不能的宿主。
可她即将,与自己再无任何联系。
“谢谢,直接送我回a市吧。”林竹眠笑了笑,丝毫不和它客气,像是搭计程车一般,极其自然地报出目的地。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被白色的光芒包围,像是向上漂浮的泡泡,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海浪一般温暖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倾吞,将她的意识彻底拍向最深的暗处。
a市地处温暖潮湿的南方,却在今日飞起漫天雪花。
洁净的纯白掩盖住一切,落得一地干净。
似有儿童嬉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朦胧如大梦一场。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稳定安心的心跳声音,交织成冬日的一幕童话。
“欢迎回来,林竹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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