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剖哪一个?”

  进到殓房,将手套、口罩、防护服快速地递给陈朝颜后,南岭一边穿戴,一边问。

  陈朝颜看向陶阿婆和姜大婶,“先剖陶阿婆。”

  南岭麻利地穿好防护服,将陶阿婆的尸体搬到了靠窗的木板上,又快速地去提了两桶水回来,过后,便打开工具箱,做起了解剖前的种种准备。

  陈朝颜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默默道:这是有多热爱解剖呀。

  “王妃,可以开始了。”南岭将解剖刀递过来。

  “这具尸体我来解剖,你在旁边认真看。”陈朝颜道,“下具尸体就由你来动手。”

  南岭眼底又窜起来两簇火苗,“好。”

  陶阿婆胸膛被凶手从第三肋骨剖至了腰椎的第一节位置,从剖开处的皮肉来看,是死后被剖。再从两侧皮肉的整齐度而言,凶器十分锋利。陈朝颜一边给南岭讲解着知识点,一边翻开了皮肉。

  胸膛里塞着的泥与高粱都已经拿出来了。

  陈朝颜在殓房里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在让侍书去问王良都扔在哪里后,回过头来,又对南岭解释道:“凡是命案现场,尸体身上有的一切东西,不管是泥、石头、树枝等,都要先进行确认是不是现场拥有物后,才能清理。”

  “就拿眼前陶阿婆的尸体举例。她的尸体是在自家高粱地里被发现的,但她到底是在高粱地里被害,还是在被害后才扔到高粱地里,在现场被破坏后,她身上所携带的泥、石头等,就会成为辨认的关键证据。”

  陈朝颜一边说,一边检查着陶阿婆的五脏六腑。

  陶阿婆的五脏六腑混成一团,还沾着不少的泥土。

  其中心、肝、脾、肺上还有不少的划伤,从伤势的形态来看,应该是凶手在塞泥土和高粱秆的过程中造成的。

  双手手腕各有一圈青紫瘀痕,应该是凶手行凶过程中,陶阿婆挣扎导致。

  脚后跟有一层拖拽伤和踢蹬伤。

  踢蹬伤好理解,跟手腕上的瘀痕一样,都属于反抗伤。

  但拖拽伤……

  示意南岭将尸体翻一个身后,陈朝颜掀起两个破烂的裤腿,看着小腿肚与两个脚后跟上方向一致的拖拽伤,若有所思。

  如果陶阿婆就是在尸体发现的地方遇害,只可能存在踢蹬伤。

  所以,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陶阿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发现这一点后,陈朝颜立刻吩咐一只脚才踏进殓房的侍书道:“你去跟王爷说一声,让他差遣几个禁军去守护案发现场!”

  侍书看一眼陶阿婆的尸体后,快速去了。

  跟南岭解释一遍原理后,陈朝颜又检查了一遍头颅,确定头颅无伤后,才拿起手术刀,开始解剖。

  沿着凶手剖开的下端接着剖至腹腔,看着完好的肠道,陈朝颜稍稍松口气后,一边快速地分离着肋软骨与胸锁关节,一边讲解着分离的要领。

  讲完,也分离完。

  让南岭帮忙取出胸骨放到一边后,陈朝颜小心地将胃给取了出来。

  胃里还残留有食麋!

  食麋已经腐败,散发着十分浓郁的酸臭气息。

  陈朝颜面不改色地倒进细筛子中,让南岭舀水来冲。食麋被水一冲,全都漏进了桶里。

  看来是完全腐败了。

  陈朝颜倒不失望,跟南岭解释两句后,便又回到木板前,将整副肠子都摘了出来。

  她并没有按照常规的尸检顺序进行。

  对死因基本明确,又是连环杀人案,且现场差不多毁坏的前提下,精准的身亡时间尤显重要。

  将肠子按照十五寸一段的距离摆好后,陈朝颜换了剪刀,从十二指肠开始往下剪。

  十二指肠、空肠、回肠……

  食麋基本集中在十二指肠,只有零星通过了空肠。

  也就是说,陶阿婆是在末次用餐两个时辰后被害。

  用水冲了一下手,陈朝颜继续解剖。

  心、肝、脾等,除了凶手在往里塞泥和高粱秆划破的出血点外,还伴有瘀血以及不少的出血点,另外心包内的血也不凝固,这些都是窒息死亡的特征。将知识点给南岭稍稍讲解一遍后,陈朝颜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脖子上。

  脖子上靠近喉结位置,有一条很深的索沟。

  索沟绕颈一周,呈水平环绕,且是闭锁状态,受力均匀,很明显的勒杀特征。

  再看尸体的面部,面部呈青紫色,肿胀明显。眼球突出,眼睑也有出血点。这些现象依旧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开始颈部解剖吧。”陈朝颜说。

  颈部解剖是一个很细致的活。

  陈朝颜一边讲解一边解剖,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完成。

  “可以确定了,陶阿婆是死于勒杀。”看着骨折的甲状软骨和环状软骨,陈朝颜说道。

  尽管如此,抱着万一和让南岭学习的态度,她还是又解剖了颅脑。看着颅脑内的淤血,她在放下手术刀,将缝合的任务交给南岭的同时,又再次说道:“死于勒杀。”

  稍稍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等南岭缝合完陶阿婆的尸体后,两人又紧接着对姜大婶进行了解剖。

  如陈朝颜早前的承诺,姜大婶的解剖,她交给了南岭,而她只在一旁指导加纠正。

  到底是学武之人,下手利落不说,对人体的了解以及对力度的控制,可说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姜大婶的尸检结果和陶阿婆在整体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微小的差别只在,姜大婶是在末次进餐五个时辰后死亡。

  从脏器中残留的泥沙来看,她即便不是在尸体发现的地方被害,也是在差不多的环境中遇的害。

  接下来,由陈朝颜主刀,又对程氏进行了解剖。

  程氏是在末次进餐三个时辰后,遇的害。

  她同样死于勒杀。

  但她身上的伤以及胸口三刀、左胸被割等,都在勒杀之前。

  也就是说,她是在被凶手凌虐过后,才被勒杀。

  剩下的李氏、周氏,同样如此。

  杀陶阿婆和姜大婶时,都是先勒杀,后割耳、割舌、剖胸,但程氏、李氏、周氏三个却是先凌虐后勒杀,还奸淫……陈朝颜站在一旁,一边等候着南岭缝合,一边思考着凶手的逻辑。

  但直到南岭缝合完毕,她也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逻辑。

  收敛情绪,她又开始解剖起了两个孩子的尸体。

  周二娃和孙四娃都是男孩。

  比起陶阿婆、程氏等人死后、生前的凌虐,两个男孩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便不见其他损伤。

  而解剖后,得出的唯二结论就是,两人都是在末次进餐后就直接死亡,同时两人末次进餐吃的都是水晶龙凤糕,也就是米糕。

  或上的确有凑巧的事,但不会凑巧到两个孩子死前同时吃了一种食物。

  也就是说,这水昌龙凤糕极有可能是凶手给他们的。

  总算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了。

  陈朝颜长出一口气,在同样将善后的工作交给南岭后,她偏头看一眼外面,继而收回目光,然后又迅速看向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

  侍书轻叹道:“已经戌时三刻了。”

  “戌时三刻……”那就是晚上七点四十五了。陈朝颜默默换算了一下后,说道,“我们已经解剖了五个半时辰。”

  侍书点头,“是,一口水没有喝,一口饭也没有吃的连续解剖了五个半时辰。”

  “难怪感觉这么饿。”陈朝颜以手肘揉了揉肚子后,说道。

  “王妃饿了,就先回去吧。”南岭头也不抬的说道,“剩下的交给属下就行了。”

  “也没有多少了,还是一起吧。”陈朝颜上前给他打着下手。

  戌时正,缝合完孙四娃的尸体后,两人同时走出殓房,脱下手套,洗过手后,摘下口罩,又脱下防护服,按照去晦的流程走上一遍后,返回后宅边总结着解剖所得。

  目前,几个被害人的交集或是共同点都还没有找出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是周二娃和孙四娃临死前吃的米糕,可能来自凶手。

  “好好歇息一夜,明日我们去尸体现场和走访摸排。”陈朝颜说。

  南岭点一点头。

  回到后宅,看着黑灯瞎火的玉清筑,陈朝颜愣了一愣后,才问侍书:“你们公子出去了?”

  侍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公子是午后走的,大概要过两日才回来。”

  他们公子走之前,本是要去殓房告诉她一声的,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尸体上。他们公子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盏茶,她都没有发现。

  陈朝颜以为她叹气是为谢玄又要出去操劳,便随口问道:“又去追查那些暗卫了?”

  “不是,”看着她满是疲惫的眉眼,侍书收起叹气,直接道,“是带着射杀齐武的那支箭去了官矿。公子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陈朝颜点一点头,没有再多问。

  回弄玉筑沐完浴,吃了饭,便快乐地躺床上睡了。

  她睡没有多久,郑良就找上门来。

  跟早上一样,他连招呼也没有打,就想往里冲,被南岭一剑给拦住了。

  郑良只想着陈朝颜不过一个仵作,能让她参与断案,是她的福分。因她跟着谢玄,身份比其他的仵作是要高那么一星半点,但这一星半点,让她单独住一个院落,已经是优待。他并不觉得,应该拿出对待月见、白芍等人那样的敬重去对待她。

  因而也就根本没有注意到躺在树梢上睡觉的南岭。

  眼看那剑距离自己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寸,郑良吓得哎哟一声后,瘫坐到了地上。

  月见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

  看到园中的郑良,眉目一冷,立刻将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叫进来,甩了她们一人一耳光,“废物,连个门都守不好!”

  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郑良脸上火辣辣的,但却半分气也不敢使,“月见姑娘作何生气?不喜欢她们,下官另找两个人过来伺候就是了。”

  “郑大人!”月见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这样不经人通报就直闯进来,就别怪南岭的剑不认人了!”

  “这……”郑良偷偷往屋里看一眼,觍着脸道,“下官也是着急过来给陈姑娘禀报案情,所以才一时忘了规矩……”

  “一时忘了规矩?”月见冷笑,“我怎么没见你进玉清筑时,忘了规矩?”

  郑良脱口道:“那怎么能一样,玉清筑是王爷住的地方。”

  “所以说到底,”月见逼进一步,“你就是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我们陈姑娘!”

  “哎呀,月见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郑良胆怯地往后退开一步,“下官不过是着急破案,才一时忘了规矩。月见姑娘要是不喜欢,下官下次过来时,一定先让婢女通报。”

  月见不依不饶,“郑大人说错了……”

  “行了。”侍书出来阻止,“陈姑娘劳累了一日,好不容易才睡着,就不要吵了。郑大人又有什么要汇报的,明日再来吧。”

  郑良也有些招架不住月见,闻声应一句是后,赶紧逃了。

  月见看着他的背影,愤恨地‘呸’了一声后,回头不满道:“你为他说话做什么?”

  按她的脾气,像郑良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就该狠狠教训一顿。

  侍书平静道:“他不知道规矩,你呢?陈姑娘早就说过,尊重这种东西,要靠自己的实力争取。你教训他一顿,他因着你的身份,明面是惧了你,不敢再不懂规矩,但背地里呢?会不会更加不敬重陈姑娘了?”

  “他敢!”月见道。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凭破案系统冠绝仵作界腊月十六更新,第178章 解剖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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