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彦崇岂能看不出二人心中是如何想的,心中暗骂一声,终究是没有呵斥出声,只是淡淡说道:“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如今我们已经是金城王麾下,而金城王麾下军队对军纪要求极高,尔等若是还这般松散下去,我很担心你们见了王爷之后会惹来祸事。”
“少帅提醒得是,末将知罪了。”马广林和郭建忠再次抱拳说道,只是态度比刚才稍微恭敬了一些而已,眸中深处的不以为然之意根本难以掩饰。
种彦崇见此,懒得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在军中厮混了大半辈子,早已经成了兵油子,一些习惯根本不是说教就能改过来的。
而以他的威望,若是这些悍将没有做出谋反和严重违反军纪的事情,他还做不到杀一儆百的事情,否则立刻就会引发兵变,闹出大乱子。
摆了摆手,种彦崇继续看手中文书,马广林和郭建忠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快,军都指挥使以上将官逐一到来,种彦崇看了一眼右边下首第一个位置,略一沉思,问道:“监军是否已通知?”
有亲兵立刻上前躬身道:“回禀少帅,监军已经通知了。”
所谓监军便是之前朝廷派给西军的文官,自大宋立国以来,监军在军中的地位就非常超然,算是除了主帅之外的二号人物,而且一些有背景且较为强势的监军,即使是主帅都要敬上三分。
这一点即使是在西军也是如此。
而这些监军在军中又向来看不起军中的将士,言语举止之间也从来不掩饰,且他们对军中立功授奖之事有很大的话语权,时间长了,军中上下其实对监军都非常厌恶,只是慑于其权势,敢怒不敢言。
但自从这驻守横山防线的十万西军归到赵谌麾下之后,这些监军的地位便很尴尬了,堪称是一落千丈。
而西军中这些悍将都是报仇不想过夜的那种猛人,立刻便对监军各种报仇,若不是种彦崇发了话,早就被这些悍将给虐死了。
在横山一线的总监军名叫张全科,从三品,官职不小,仅次于一路转运使。
前几日张全科在大顺城中的两名小妾便在晚上被偷走了,张全科据说被人一棍子敲晕了过去。
这几天有传言,张全科的两名小妾被军中几名悍将轮流着玩了一遍了,如今都已经到了营指挥使和都头最基层的军官手中轮玩了。
此时,种彦崇往白虎堂外看了一眼,略一沉吟道:“张监军今日家里或许有事,我们先开始吧!”
说完便要开始军议,不料这时外面走进一名文官,神色阴沉,脸色苍白,双眼中还有血丝,不是别人,正是监军张全科。
张全科一进白虎堂,先是向种彦崇抱了抱拳,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向自己座位走去。
“小妾被人掳走轮流奸—污,自己又被敲打了闷棍,今天便正常参加军议,这张全科是个狠角色。”种彦崇看了一眼张全科,心中禁不住暗忖。
而另一边郭建忠和马广林等几名悍将看着张全科进来之后,便一阵挤眉溜眼,一脸的讥讽,然后他们便发现张全科在坐下之前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之中的怨毒之色,让他们心中禁不住凛然。
但紧接着郭建忠和马广林等悍将便眸中闪过狠辣之色,甚至心中生出杀机。
既然张全科表示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而他们又知道张全科此人其实颇有手段,且为人极为阴柔,是个真正的小人,自然是不能再留下当祸害了。
当然,少帅之前发了话,让他们不能弄死张全科,那怎么让张全科死就要好好合计合计了,不管怎么说都要死成意外才行。
不提郭建忠和马广林等悍将心中如何想法,种彦崇目光扫过全场,刚才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眼神犀利如刀,倒也无人敢与其目光对视,沉声道:“根据探子传来情报,最近接连几场大雪,西夏雪灾极重,一些部族无数牛羊冻死,损失极为惨重,吃食很难扛到开春。
以西夏人的贼性,肯定是要跑来到我们宋国打草谷的,之前因为这边有我们西军挡着,西夏人吃软怕硬,便往兰州那边经常打草谷。
但自从王爷在金城立足,西夏人被王爷数次重创、且金城人马往北占领西夏地盘两百里之后,西夏人打死都不敢再去兰州闹事。
所以,可以想见,因为雪灾过不下去的西夏人肯定是要穿过横山,往我们这边来烧杀抢掠的。”
郭建忠和马广林等悍将立刻神色肃然,道:“如此说来,我们近日便要与西夏人来场恶战了,而且以路线地形论,大顺城首当其冲。”
种彦崇摇头道:“我们大顺城是不是打头阵,还要看西贼具体的计划。”
“数十年来,西贼都是从白豹城发兵,自当年范相公建了大顺城之后,西贼通常都会先阻断环庆和鄜延两路腹地之间的要道,然后要么是兵困大顺城,主力绕道攻打鄜延路或者环庆路,要么倾尽全力攻打大顺城。”接话的是马广林,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但众人很快便注意到,种彦崇只是看着地图,没有吭声。
众人发现少帅异样,神色一滞,全场安静下来,郭建忠和马广从等老资格的悍将脸上有些尴尬和不服,盯着种彦崇,等着其解释。
种彦崇虽然年龄比这些悍将少了不少,在军中时间也短了很多,但也知道白豹城是西夏与大宋在横山边界的重要据点,白豹城往东南不到五十里,便是他们所在的大顺城。
七十年前,宋将任福带兵夜袭西夏白豹城,斩首一千,打出了白豹大捷,是大宋自三川口之败后,面对西夏国的首次大胜,可紧接着好水川惨败,任福战死,白豹城得而复失,从次以后宋军再未接近白豹城三十里之内不说,大宋边地经常被白豹城中西夏人骚扰劫掠。
为此在三川口之败的第三年,由范仲淹主持,在鄜延、环庆两路之间的边关建立了大顺城,极大的牵制了白豹城的西贼,使其骚扰劫掠减少很多不说,对大举南侵的西夏国铁骑也能第一时间拦截。
不得不说,范仲淹虽然是文官,但是军事战略眼光极佳,一旦西夏骑兵自白豹城南下,能同时得到鄜延、环庆两路支援的大顺城防线,可以将其堵在国门之外,即便西贼绕过大顺城防线,但因为大顺城钉在后方,西夏大军也如芒在背,不敢在大顺城南面肆无忌惮,只能小股部队匆匆劫掠一番退回。
也正因为此,西夏人每次发兵进攻关中时,都会派一路大军攻打大顺城。
这些信息在种彦崇脑海中闪过,他指着简略地图上横山中的一条山道,沉声道:“按照探子情报,西夏人马已经开始往白豹城聚集,本帅猜测,他们除了在筹集粮草之外,恐怕是想走子午道,直插陕北腹地。”
郭建忠和马广林等悍将愣了一下,前者抱拳道:“少帅,那子午道中黄石部族长黄狗子与西贼仇深似海,绝不会给西贼让道,而且自范相公当年威逼黄石部服软之后,黄石部已经向我大宋称臣七十多年……”
“就在五天前,黄狗子已经死了,如今黄石部由他弟弟黄水林多说了算。”种彦崇毫不客气的将郭建忠的话打断。
郭建忠神色一凝,道:“但即便如此,黄石部倒向西贼的可能性也不大。”
种彦崇看了一眼郭建忠,眉头微蹙。
马广林适时说道:“少帅,事关重大,不可不防,需要派人去一趟黄石部。”
郭建忠突然起身,向种彦崇抱拳行礼,朗声道:“少帅,末将愿带领一万精锐,突袭黄石部,将子午道彻底控制在我大宋手中。”
种彦崇眯着眼看了一眼郭建忠,摇头道:“黄石部只是可能会倒向西夏人,我们并无证据证明黄石部已经背叛,而黄石部忠顺大宋已经七十多年,我们没有证据便不能行灭族之事。”
郭建忠心中暗自可惜失去了一个抢女人和钱财、且能够立下军功的大好机会,不甘心的就要坐下去,种彦崇突然喝道:“郭建忠听令!”
郭建忠心中一凛,连忙按照军中规矩,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听令。”
“命你带所部一万人马和三千民夫,即刻顺着子午道进入横山,寻找合适之处,修建简易军寨,堵住子午要道,以防万一,若有西夏大军顺子午道而来,务必死守子午道至少三日,三日时间大顺城援兵必到。”
“末将遵命。”郭建忠心中虽然有些不愿,但这种公然违背军令的事情还是不敢做,双手接过令箭,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跨出厅外。
便在这时,那监军张全科突然起身拱手道:“少帅,下官愿意前往黄石部,为少帅充当使者,顺便打探虚实。”
全场所有人向张全科看了过来,所有人神色中都大为意外,种彦崇也是有些愕然,张全科向来怕死,平时很少主动请缨,不想今日还主动请缨。
“张全科难道不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有部分人心中冷笑,猜想张全科这是被大伙逼急了,想要立下军功提升地位,多一些生命保障。
当然,也可能是张全科知道待在军中反而比较危险,随时可能会被某个悍将给弄死。
这才急于离开大顺城,且急于立下军功,所以才想要军功想疯了,主动请缨。
种彦崇也想到了这些原因,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张全科见此,眸中光芒微微闪动,诚恳道:“少帅,下官听闻金城王最重军功,且对文官多有轻视之意,下官如今跟随西军已经成为金城王属官,便想要借此机会立些军功,好在金城王麾下立足做打算,请少帅成全。”
话说到最后,张全科已经深深的躬身拜倒。
种彦崇见此,暗叹不已,想当年这个张全科面对他祖父时都从无尊敬之意,更不用说主动行礼了,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却显得如此卑微。bïmïġë.nët
张全科见种彦崇半响不语,心中着急,连忙又道:“少帅应该知道,论担任使者和口才这种事情,还是我们文官擅长。”
最终种彦崇略一迟疑,点头道:“张大人既然主动请缨,这个差事便交给张大人去办,本帅再给张大人一百精兵护行,带十车酒水和绸缎送于黄石部算是慰礼,本帅再写一封信,张大人将本帅写的这封信交给黄水林时,要仔细体量敌情,凡事可临机处断,绝不可坠了我大宋声威!”
“多谢少帅成全,下官定不会让少帅失望。”张全科顿时欣喜若狂,躬身领命,只是没有人看到他低着头时,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怨毒和疯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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