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京城门。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乘着一匹矮马，在城门处缓缓走过。
小身影低着头，以避过城门士卒的目光。
大身影倒是坦然一些，身后背着一把阔剑。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包袱，驾马在士卒的目光下出了城门。
顾长安回头望了眼高高耸立的城门，眸中感慨唏嘘。
“师傅，我们要去哪里。”小药童声音嘶哑。
顾长安回过头，“我们去南方。”
他未曾给军器局打招呼。
因为以他的手艺，以及铁匠的卑贱身份，刘大使必然不会放人。
现如今。
吸收万物之精已然不能增长寿元，继续待在锻造坊里也是徒耗光阴。
眼下既出了鲁家族灭之事，为了避免万一，顾长安也要离开这玄京。
十多年过去。
顾长安早已武至宗师。
然而引气诀却进境甚微。
这大周广阔地域，顾长安也想试试能不能找到炼制聚灵丹的灵药。
“且这玄京如一牢笼，好不容易来此一遭，又怎能不试试那快意逍遥的...仗剑江湖？”
剑，一柄宽剑背在后。
马，虽不是汗血马，但矮马也是马。
“蓑衣！”
顾长安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长袍，遗憾道，“倒是忘了这东西！”
他自个念叨，身前的周思仇却是不发一言，沉默不语。
亲眼看着自己母妃和鲁家一百多名亲人惨死。
周思仇哭了一晚上，差不多可以说是性情大变，都未曾与小兰妹等玩伴告别。
顾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徒儿，咱这就去看一看那侠肝义胆的...江湖！”
轻轻一夹马腹。
道路两边的灾民便看着那匹矮马，像是不堪重负一般驮着两人略微在道上跑了起来。
【姓名：顾长安】
【寿命：27/9990】
............
越州，庆源府。
顾长安和周思仇缓缓走在道上，均都面色沉重。
从玄京赶到这大周南地的越州，历经两月，顾长安并未见到那幻想中‘侠肝义胆的江湖’。
什么是‘民相食？’
什么是‘饿殍满野？’
短短几个字，史书一言蔽之，可见其冷漠。
顾长安亲眼见到饿的只剩皮包骨的尸体，从他的脚下一直往远处官道躺了数里之地。
五六千具尸体，老弱妇孺皆有。
野狗、猛兽，甚至是人，满嘴鲜血獠牙，眼睛里尽是赤裸裸的残忍。
还有青皮所成的朝廷军队，刀上血垢都已凝固，见着灾民便提刀砍杀，然后又乱糟糟冲上去捡尸。
遇着有金银的尸体便开口欢笑。
遇着一无所有的，心稍好些的也就口啐唾沫，心狠毒些的，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
世道崩坏，人心冷漠，大抵如此。
庆源府内行人道上渺无人迹，道路两边大门也是紧闭，偶尔见到一两人，对顾长安两人也是警惕万分。
好不容易见到一间客栈。
顾长安带着周思仇上前敲门。bïmïġë.nët
‘笃笃笃...’
无人响应，顾长安只能道，“店家，我二人乃外来人氏，途经此地，想在贵店投宿一宿...”
“笃笃笃...店家？”
敲了半天门，客栈的门总算打开一点缝隙，露出一张有些紧张的脸。
他先是打量了眼顾长安。
又看了眼年岁幼小的周思仇，才打开一半门，“快且进来。”
进了客栈。
顾长安才发现里面点着灯火，四五张桌子上竟都坐着人，警惕看着他。
“你们从何而来？”那像是掌柜的迅速关了门，走过来，询问。
“掌柜的，我二人自祁州而来，听闻这庆源府后有一山叫作漆吴山，山高密林，久无人烟，便想着带徒儿进山里避一避，也好度过这荒年。”
顾长安抱拳，极有礼数说出来意，算是降低众人警惕性。
掌柜的和几人俱都点了点头，警惕的脸色稍缓。
“如今庆源府内极乱，这客栈俱都住满了人，你二人若是想要住宿，唯有一间下房。”
“不碍事。”
“那便好，随我来吧。”
掌柜带着顾长安两人上了楼，见左右无人，顾长安便问道，“掌柜的，这庆源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自城门进来，不见守城士卒不说，沿途所过，也并无几个人烟...”
掌柜的走在前面，他闻言嗤笑，“那些人全都往官府那边跑去了，这年景粮食都绝了收，那些灾民想找官府要吃的，被官兵镇杀了一批又一批，今日早上却不得了，有一人带着灾民杀进了城...”
“守城的士卒都跑了，那些灾民裹挟着好些人去找官府，说是要让府尹开仓放粮，反正乱的不行。”
顾长安微微点头。
掌柜的带他们来到一间房门前，打开门来，里面仅有一张床榻。
“一日需一两银子，你们要住几晚？”掌柜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打量环境。
顾长安闻言从怀中拿了几锭银子丢给他，“有劳掌柜。”
房间处于客栈二楼。
从窗户上可登高望远，只见远处，一片人海向着庆源府的官邸奔涌而去。
“徒儿，你看，那是什么？”顾长安指着那片人海。
周思仇在他身旁，闻言下意识回道，“灾民。”
“他们准备做什么？”
“让府尹开仓放粮。”
“为何要让府尹开仓放粮？”
“因为...饿。”
顾长安微微点头，不再问询。
周思仇虽然疑惑，但也并未再问。
就见，人海渐渐不再移动，官邸中出来一名穿着官服之人。
灾民中为首一人上前与府尹说话，谈了片刻，人海忽然激动了起来。
就见那为首之人一剑削了府尹头颅，这下人海彻底震动，向着官邸冲击而去。
“徒儿，府尹乃一府之父母官，可谓一人定全城百姓生死，为何现在却被一剑削了脑袋？”顾长安这时又问。
周思仇思索片刻，“因为他未曾开仓放粮？”
“所以呢？”
“所以灾民杀了他，自己去拿粮食。”
顾长安微微点头，“所以，徒儿你觉得，百姓的力量大不大？”
周思仇沉默半晌，才吐声，“大。”
如人海的灾民冲击官邸，这是极具冲击力的。
“所以啊，徒儿，你若是将百姓比作水，那这大周朝廷便是水上的舟，风平浪静时，相安无事，但若是风雨飘摇，这舟...便有倾覆之危。”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此身传言教，周思仇感悟的无比深刻。
“那师傅，若是有了充足的粮食，是不是就能一直让水面风平浪静？”
“大周皇族便是如此想的。”
顾长安轻笑，“只可惜，毁在人性，皇族虽是一体，但这么多年，早已各行其事，如此灾年，大多趁此机会囤积居奇，甚至强占百姓土地，以让自己的利益更多更大。”
“皇族该死。”周思仇言简意赅。
不仅是一路而来所见到的人间残像，还有自己母妃便是死于承平帝之手。
末了，他又补充道，“还有世族。”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打铁就能长生不死更新，第38章 世道崩坏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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