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问题,顾重云和李知澜也依然通过了曼巴海蛇的考验,很难想象,他们面对“是否愿意为对方牺牲性命”这种问题的时候,也能毫不犹豫回答出“是”。而且,曼巴海蛇能判定他们并没有说谎。
最后一个问题琉璃夫人问得很坦然,她只问:“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两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夫妻显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李知澜和顾重云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琉璃夫人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目光依次扫过二人:“罢了。”
她挥了挥手,侍女们小心地关上了木盒盖子,捧着装盛着曼巴海蛇的盒子,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又有一队侍女脚步轻盈,白皙双手中捧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随着她们的出现,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被映亮得如同白昼。饶是顾重云和李知澜这种家境富裕,说起来已经见多识广的人,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颗夜明珠,况且,还是形状大小一致的。
侍女们走到房间各处站定,将夜明珠装在墙面各处镶金底座上,罩上月白纱罩,便成了一盏盏莹亮的灯。
这个奢华的做派连顾重云都看不下去,他自诩挑剔精致,可到了琉璃山庄,在琉璃夫人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
李知澜忍不住靠在顾重云身边低声吐槽:“真奢侈。”
顾重云顺从如流点点头,表示无比认同。
李知澜又说:“比你还过分。”
对比起来她简直是够朴素务实的了。顾重云感觉心上中了一箭,还是李知澜亲手握着箭头戳下去,尤其疼,他很无奈地解释:“我才没有。”
“怎么没有,简直一脉相承”,李知澜心想,小顾大人就是没这个财力,他要是坐拥一座琉璃山庄,他能比琉璃夫人还会造作。
顾重云都不用想,就看李知澜的眼神就能大概猜到她心里想什么,撇嘴否认:“不可能,我就算有这么一座山庄,我也不会这么奢侈的。”
“你怎么知道我这么想的?”
“你全写脸上了。”
“你诳我的吧?”
“刚才确实是。”
“滚!”
“哎,遵命。”
顾重云见李知澜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不少。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倒是平素相处时再自然不过的状态。
琉璃夫人有点看不过眼,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句,心道,你们确实不是夫妻,你们比夫妻腻歪多了。
顾重云尚未来得及收敛脸上的一抹温柔,就这么转过头来看向琉璃夫人,他柔和时整个人如同发着光,比夜明珠的光晕还要令人心旷神迷。
琉璃夫人心中猛然一震,一个名字难以来得及掩饰地脱口而出:“君泽……”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说出口的话已经覆水难收。琉璃夫人愣愣立在原地,看着顾重云和李知澜两人一起投来诧异探寻的目光,那一刻她如同坠入深渊,周身冰冷无法动弹。
锋利的回忆如同利剑,瞬间刺入她的脑海。
她的君泽,她年轻时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
记得他年轻时,也是如同面前少年那般意气风发,恣意又傲然的模样。时光荏苒,此时回忆里,却早已经忘了他的模样,他的音容笑貌,唯一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恨意。
当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么恨。
爱与恨相依缠绕,眷恋与绝望交错,经历时间的打磨锤炼,多少次的遗忘,又有多少次的记起,当一切最终被磨砺着血肉压入心底,才造就了此刻的琉璃夫人。
她有多少年没有念过他的名字了?琉璃夫人想,她早已经忘记,却因为面前少年的惊鸿一瞥,过往鳞次栉比,翩然浮现。
他为什么会那么像他?肖似到能让她从血肉模糊当中,重新记忆起他的名字?
隔着爱,舍了恨,也会想起,他叫云莫,字君泽。
而她,不应该是什么琉璃夫人,而是云夫人,云莫的妻子,早已经泯灭在时光深处,篆刻在墓碑上的一个名字。
她叫谢琉璃。
顾重云看着琉璃夫人眼神闪烁,似乎是真的心神激荡,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触及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他低声小心发问:“夫人刚才,喊我什么?”
“你到底是谁?”
琉璃夫人目光不禁落在顾重云身上,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冥冥中,是不是上天在给他什么指引,想到这里琉璃夫人的语气又慌张起来,“不,你先回答我,你今年多大了?”
如果上天对她还有一丝怜悯,也许是她奢望,她原本早已绝望,可现在,她期盼着宿命能帮她开一扇窗。
哪怕是,开一个缝隙都好。
她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了,只要一线光亮,对她来说都足够救赎。
顾重云不解琉璃夫人的意思,可看她殷切的眼神,真诚到让他不想防备,他于是回答道:“二十。”
琉璃夫人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明明还没满二十。”李知澜似乎是对年龄这件事非常执着,补充了一句。可就因为她说了这句,琉璃夫人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沙漠里的人看见了绿洲,她几乎是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住了李知澜的肩膀问她:“差几个月?”
李知澜被抓得有点懵:“差四、五个月吧。”
她比他大些,她是春天生的,他是冬天生的,具体生辰在哪天,其实她并不知道。
“他是冬天生的?”
“是。”
琉璃夫人突然愣住了,她放开李知澜,转头沉默地打量着顾重云,从头到脚,仿佛一寸寸端详,让顾重云都有点惊悚,不知道她这探寻到要把自己拆开的骇人目光是怎么回事。
“你的生辰,是不是冬至日?”琉璃夫人突然问。
顾重云也愣了,不知道琉璃夫人是怎么猜中的,他的生辰确实在冬至日,冬至的习俗是赤汤圆,可顾重云不喜,要吃云片糕和长寿面,所以每年顾家冬至日都是吃汤面搭配云片糕的。
顾重云点了点头:“是。”
琉璃夫人的眼中一下子有了泪光,顾重云和李知澜都同时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杀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久经辛酸之后的感伤,还有彷徨与欣喜。她长久的看着顾重云,目光变得轻柔而温暖,甚至让人不知所措。
“原来,真的是你……”,琉璃夫人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惊扰了面前的顾重云,“冉儿……我的冉儿……”
在她朝着顾重云张开怀抱,即将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顾重云警觉地移开了。
“夫人,您是否认错人了?”顾重云冷静地迎着琉璃夫人的那双泪眼,心中全是迷惑不解。
琉璃夫人谢琉璃顿在原地,看着顾重云摇头,他越看越像云君泽,可她知道云君泽回不来了,十五年前,他已经死了。bïmïġë.nët
“你可还记得,你童年时,曾遇见一场大火?”谢琉璃看到顾重云戒备的眼神,心想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或许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境遇,或许早已经不记得当初的种种了。
顾重云眼底一沉,他不记得,可他梦见过。
李知澜心跟着一沉,她听顾重云说起过曾经的那个梦境,困扰他十数年的噩梦,一艘遮天蔽日的大船,一场无法被扑灭的大火,还有那个将他从甲板推落海中的妇人……
莫不是……难道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他梦境,其实并非梦境,而是真实?
顾重云沉了沉眼底的波澜,看起来依然足够冷静:“并不记得。”
他也不算是说谎,他确实不记得那些,残存的只剩梦境而已。
如果她真是梦里的那个妇人,他想知道真相,可他又害怕知道真相。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真的曾经忘记了一段刻骨惨烈的记忆,而那些,顾潇潇从未对他提起过从前的种种,是她善意的欺骗。
那就意味着,必定是她不舍得让他再想起的真相。
是痛苦?背叛?伤害?又或者是更深沉的绝望吗?
李知澜的目光悄悄移过来,顾重云垂下眼,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想必李知澜已经联想种种,有了大致的猜测。
琉璃夫人刻意掩藏过去,又总在故意测试夫妻之间的信任,想必,她曾经遭遇过丈夫的背叛,因己及人,她想证明自己,又想欺骗自己。
“没有吗?”谢琉璃听到顾重云坚定的语气,心里及其失望。
顾重云低头:“没有。”
他甚至听到了对方沮丧的叹气声,真实而不加掩饰,看来,她原本掩饰出坚硬的外壳,已经碎了。
刚才都是琉璃夫人在控场,是时候轮到他掌握主动权了。
顾重云缓缓抬头,眼角眉梢依然是琉璃夫人所熟悉的云君泽的轮廓模样,让她禁不住回忆连篇。此时顾重云勾起嘴角,眼中的冷峻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故意装出的诚恳:“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想请夫人为我解惑。”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沧海月明录更新,你是谁,你在哪儿?(16)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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