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儿女要是对长辈动手,是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
听说名头越大的人,越会在意自己的名声。陈雨娘都已经是整个镇上的名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她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周氏捂着脸,想着这巴掌不能白挨,道:“你已经动了手,消气了吗?”
秦秋婉摇头:“没有。”
“从小到大,你打了我多少次,骂我的那些言语更是恶毒。只一巴掌,我怎么可能消气?”
周氏皱眉:“我是你母亲,就该教导你规矩。你四处看一看,哪个孩子不挨打?就是你妹妹和弟弟,我也动手打过,说句难听的,要不是我当初费心教你,你也没有这么大的出息。”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你现在富裕了,也该接济我一二。”
秦秋婉气笑了,狠狠一脚踹出。
周氏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不敢置信:“你怎么敢踹我?”
秦秋婉收回脚,规矩站好:“想踹就踹。你要是害怕,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至于你说的孩子不打不成器,我看尽是胡说八道。陈雪娘也挨了打,为何会做出勾引姐夫的丑事?”她想到什么,好奇问:“难道这是你教的?”
正好堪称诛心。母亲教女儿勾引男人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也没脸做人了,当即怒道:“你别胡说八道!”
秦秋婉懒得跟她争辩,整理了一下衣衫:“要银子没有,找打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动手。”
周氏:“……你就不怕别人知道你打我吗?”
“知道了又如何?”秦秋婉反问:“就你们母女做的那些事,挨打也是活该。”
事实上,两人站在这里动静不小,已经引了好几个人远远围观。
周氏母女有错在先,陈雨娘愤然之下动手,也说得过去。
再说,周氏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着实不要脸。传出去也是周氏理亏。
秦秋婉转身缓缓离开:“你们家要是真的欠了那么多银子,应该不是你那宝贝儿子生病欠的。他闯出的祸,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你这么会教孩子,倒是把自己那两个教好啊!”
说着话,人已经走远。
周氏气得够呛,狠狠捶了两下地,没能消气,反而把手捶得生痛。只能恨恨起身,扶着疼痛的肚子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到处说大女儿富贵了不管娘家。
众人听了,都不置可否。
但凡是在这镇上住了多年的人,就算和陈家不熟悉,也听到过他们家的事。
周氏这个后娘着实有点狠,小时候虐待孩子就算了,女儿出嫁了,总该逃出她的魔爪。可她竟然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抢了大女儿的男人。
陈雨娘和离之后,许久不见人影。陈家没有一个人说要去找,甚至还比不上田氏一个姨母。如今看人家富贵了,又想要凑上前,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周氏一路宣扬大女儿做的事,但收效甚微。帮着她训斥大女儿做得不对的人只有一个七十多岁耳朵已经聋了的老太太。
回到家里,又气了一场。
找出药酒揉了揉肚子,躺上了床歇着。
她有意告状,给了几个铜板让儿子去街上吃,到了该做饭的时辰也没起身。
陈父回来,看到家里冷锅冷灶,又看到床上躺着个人,顿时有些恼:“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做饭?”
“我起不来身。”周氏有气无力:“你那个女儿出息了,我不过是找她借银子,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出手揍人。他爹,你能去给我请个大夫吗?”
说着,还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陈父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你明明知道她不喜你,为何还要凑上前?”
周氏眼圈一红,落下泪来:“你以为我想去吗?还不是那边追得紧,消息要是传开,以后宝儿的亲事怎么办?”
“慈母多败儿。”陈父恨恨道:“老子卖了几年猪,不够他一天挥霍的。以前孩子不懂事我要收拾,偏你要宠着,现在闯出祸来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周氏哭得越发厉害,要是由着男人训斥,至少得念上一个时辰,实在是儿子这一回闯出的祸非同一般,她哭道:“你再要教训我,你先帮我请个大夫吧,我要痛死了。”
陈父摔门而去。
周氏听到这动静,就知道他在生气。不过,那又如何?
至少他还是去请大夫了,证明他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
一刻钟后,陈父带着大夫回来。
大夫上前仔细查看过,又把了脉,道:“伤得不重,慢慢养着吧!”
陈父也不认为这伤有多重,一来大女儿没有多大力气,就算下了狠手,也不会有多大的伤。二来,如果真的伤着了骨头或是内里,周氏根本不可能独自走回来。
“要配药吗?”
大夫想了想:“只能配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其实不用喝也成,过两天就不疼了。”
等到大夫一走,周氏立刻发现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太对。
她尴尬道:“刚才真的很疼,我以为自己受了内伤……”
陈父冷哼一声,伸出手来:“拿银子给我。”
周氏讶然:“做甚?”
“你不做饭,我就饿着吗?”陈父面色难看:“老子累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回来还要伺候你。赶紧的,我要出去喝酒。”
以前陈父偶尔会出去喝酒,可如今情形不同,家里欠着这么多债,银子怎么能这么挥霍?
“别去了。”周氏缓缓坐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想做就别做。”陈父动了真怒:“赶紧拿银子。”bïmïġë.nët
见状,周氏不敢再劝,抖着手掏出一把铜板,正打算数,陈父已经一把接过。
周氏见状急了:“我们还得还债,你倒是省着点……”
“省个屁。”陈父气不打一处来:“我一天累死累活,连口顺口的都不能吃,我是你们母子的长工吗?”
说着,抓起铜板,再次摔门而去。
周氏坐在床上,有些无措。却见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陈宝忐忑地进了屋:“娘,您和爹吵架了吗?”
周氏心疼儿子,但也恼恨他闯出的祸:“都是因为你。”
陈宝一脸歉然:“娘,儿子也是想让您过好日子。谁知道……”
“你蠢不蠢?”提起这事,周氏瞬间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伸手掐住他的耳朵:“要真有那么好的生意,轮得着你做?”
半个月前,镇上来了一个货商,拉着十几车粮食和杂货,说是东家在府城生意做不下去,要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另寻出路。一两银子一车,着实划算得很。
当时还在镇子外,陈宝和几个玩伴刚好碰上。他粗略地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好东西。当即就动了心,他倒是想谨慎一些,几个人合伙,可那几个玩伴要么不愿意,要么拿不出银子。
陈宝看着那些货物实在眼馋,想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扭头就回来拿银子。
回到家翻了个底朝天,只拿到了七两,可那边足有十三车,他还差六两,人家又不肯分开出货。
他立刻就想到了借,可镇上这些人家都不富裕,借几个铜板还有可能,借几两银子……他爹开口只怕都不容易。
最后,其中有个玩伴出了主意,让他去镇东边的赌坊借。
有陈父的名头在,他顺利拿到了银子,接到了货物。
等把人送走,他想找人把货物运回镇上时,不知怎地,搬回来的东西就成了一堆石头,只有半袋子米和两三袋不值钱的陶瓷罐。
当时从赌坊借银子的时候,他想着很快就能回本,转手就能赚钱。画押的时候也没仔细看,等回过神再去瞧,发现他五日内就得把银子还清,借六两还十两。
若是还不上,每天得加一两银子的利钱。
一个月后,他们就会上门追讨。
他当时就傻了眼。
年轻人都好面子,出了这种事,陈宝不敢告诉家里,还让几个玩伴也帮着保密。陈宝这几天一直在想辙,吃不好睡不好。一眨眼过了四天,眼看就到了还债的日子。他也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便试探着告诉了双亲。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陈父想要追根究底都很难。总之摆在面前的就是那一大堆土和石头,还有一张借据。
很少去府城的他拼着一天生意不做,跑去衙门报了官。
可陈宝连人家的长相都记不住,又过了这么多天,想要追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衙门的师爷在记录此案时,满眼都是怜悯。
陈父还拿出了那张借据给师爷看,说赌坊利钱太过。
师爷当场就说了,只要按了指印,那就得按字据办。并且,陈宝已经满了十四岁,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所以,父子两人只能回来凑银子。
陈父如果真的豁出去脸面不要跑出去一家家借,可能也凑得齐,但是陈宝一天天大了,眼看就要娶妻生子,他不想让家里欠这么多债。所以才跑去找了陈雨娘。
陈宝也期待着这个不亲近的大姐姐能够帮自己把这笔债还上。眼看爹娘都无功而返,他心里也有点恼。
“我当时想着大姐能在短短日子里赚那么多银子,买下宅子铺子,我也是爹的孩子,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谁知道就成了这样?”
周氏气得胸口起伏:“你和她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陈宝不服气:“我是男人,我应该比她更会做生意才对。我是没有本钱,否则,我肯定比她的银子多,比她的生意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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