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泽沉默着没有说话,心乱如麻。
不管是六年前分手的真正原因还是今晚她的突然离开,都令他的理智行走在丧失的边缘。
混合着酒精的作用,陆清泽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有烟吗?”他的声音中带了点哑。
尤念站起身来,从小书房的抽屉里翻出烟和打火机,走回来递给陆清泽。
“咔”地一声,火苗窜动。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
陆清泽走向阳台,在夜幕中静静地抽烟。
头痛的感觉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越来越混沌的趋势。
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分手有别的原因,陆清泽不是不触动的。
可在内心深处,他也没办法一下释怀。
陆清泽的指尖一颤,烟灰飞扬着飘落到窗台的烟灰缸里。
在美国的那些日日夜夜涌上心头,像一把把刀片扎入他的胸口。
他阖上眼睛,不得不承认:他介意着尤念六年前的自作主张,也在为她误会自己在报复这件事感到不快。
陆清泽吐出一口烟,白色烟雾在夜色中飘飘扬扬。
半晌,他突然狠狠掐灭了烟。
转头,对上尤念那张明艳漂亮的脸。
她的脸色有些忐忑,白皙脸颊还留有干涸的泪痕。
陆清泽忍耐住对她本能的心疼,将烟灰缸轻轻放在茶几上。
安静的夜里,两物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我先回去了。”他沉沉开口,回避了尤念之前的问话。www.bïmïġë.nët
“我们都冷静一下”
“陆清泽。”尤念叫住他,声音很轻:“你不相信我了?”
一个问句,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陆清泽抿唇,脸上看不出表情:“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尤念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像两把漆黑的小刷子。
她“嗯”了一声,语气平静。
“我知道了。”再次抬眸,她的眼睛已经是一片纯净,“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清泽走了。
尤念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上。
陆清泽没有答应她,她并不意外。
激烈的情绪过后,他们俩都需要冷静一下。
问题说开了,并不代表就解决了。
对于陆清泽来说,大概她真的太不成熟。
从小时候起,她就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她一直觉得,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傻的。
她能要求父母多关心自己一点吗?她能让陆清泽空出很多时间来陪自己吗?
她不能。她能做的,就是不要在意这些问题,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在分手的问题上也是。
她不喜欢要求别人,只会本能从自己角度出发解决问题。
可能是真的太幼稚了。
尤念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afterall,torrowisanotherday.
第二天是周末,尤念再次接到了厉子阳的电话。
听到尤念说和陆清泽讲清楚了,厉子阳松了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完全松懈完,尤念的另一句话如炮竹般在他的耳边炸开。
“陆清泽高一的时候就知道我那个赌约了。”
“什么?”厉子阳惊了。
尤念“嗯”了一声,手指抓紧了手机,喃喃自语:“所以我追他的时候,他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
“他那时候和我在一起,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还是高中生的陆清泽该有多难过啊?
厉子阳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唏嘘着叮嘱了几句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尤念放下手机,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忙碌间,她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是编剧圈的同事宋宋来电。
“听说你接了柯晓的那个校园ip?”电话一接通,宋宋就开门见山地问。
“对啊。”尤念点头。
合同都签完了。只是这个项目还处在前期阶段,她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汤旭导演的电影剧本。
宋宋叹了口气,“你赶紧上微博看下吧。”
尤念心里一紧,迅速打开电脑上了微博。
热搜上,#四季抄袭#的词条旁跟着一个橙色的“沸”字。
四季正是尤念接的那部校园ip的名字。
这本原著并不是很有名,也就是最近筹拍的消息传出来才在网上有了些许的存在感。
而“抄袭”之说更是闻所未闻。
尤念在震惊之后,快速点开词条,将话题里的调色盘看了一遍。
这个调色盘是被抄袭的原著作者做的,她说自己其实一直陆陆续续有收到读者的反应,但做调色盘实在是一件耗费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加之她工作忙,一直腾不出空来做。
最近得知了四季即将改编拍摄的消息,她不想抄袭者吸着原创者的血名利双收。这才下定决心将调色盘做了出来并要求追究四季作者的责任。
原著作者不仅发了调色盘,还了很多人,这其中就包括了受邀编剧的尤念。
尤念看着调色盘,心口越来越凉。
这个盘太硬了。
即使法律上的责任不好追究,但同为作者,她一眼就能看出,四季的人设和大纲“借鉴”是没得跑了。
四季的原作者还没有出来回应,制片方也没有任何反应。
尤念皱眉,退出了微博。
她首先联系了四季的制片方。
尤念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打通制片方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对于抄袭事件语焉不详。
尤念和对方约好第二天在公司详谈。
挂断电话后,尤念又联系了柯晓导演,他表示对这件事还不清楚,也让尤念稍安勿躁。
下午,四季的原作者发微博,否认了抄袭事件。
这个回应让抄袭事件越演越烈,四季的热搜指数直线上升。
就连尤念的微博也被波及到了,评论里有劝她不要接这个剧本的、有问详细情况的、也有言辞激烈直接骂人的。
作为一个原创作者,她是肯定不会参与抄袭ip的制作的。
第二天,她带着原先的合同去了制片公司,一位常总监接待了她。
在说明来意后,对方却一口拒绝了她解约的要求。
“尤小姐,我们合同都签了,你这不是闹吗?”
尤念抿唇:“合同里明确规定了,如果作品有抄袭等问题,我有权解除合同。”
常总监笑了,一脸的褶子:“那就等法律判了再说喽。总不能有人说它抄袭就是抄袭吧?”
尤念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作为一个原创作者,我看得出来四季抄袭。从业人员都有义务维护一个好的原创环境。我没办法参与这个ip的改编制作。”
“尤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出于名声的考虑,我们也能理解。这样行不行?你换个笔名署名,这样对你原本的笔名就没有影响了……”常总监喝了口茶,语气温和。
“不行。”尤念一口回绝,很坚持:“我要解约。”
常总监的表情沉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
“尤小姐,你坚持解约的话,我们只能按照合同办事了,请你把违约金付了,我绝不拦着。”
尤念呼出一口气,凝声道:“我会咨询律师再做决定。”
尤念托朋友找了位在合同法方面较权威的律师。
律师的说法对她也不太乐观。
个人相对于影视公司来说是弱势群体,这份合同对她不是很有利。现如今对方的态度是不愿和平解约,如果想要避免较大的经济损失,恐怕只能付诸法律诉讼。时间成本会随之大大提升。
尤念斟酌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快刀斩乱麻付给对方违约金以快速解约。
过年期间她刚给了父母一大笔钱,违约金再一付,她身上就彻底没钱了。
姐妹们,我彻底成穷光蛋了尤念在闺蜜群里诉苦。
薛柔:怎么了念念?
贺缨:要多少?
尤念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两人义愤填膺,将制片公司骂了个狗血淋头,纷纷表示愿意伸出援手。
尤念想了想,暂时拒绝了。
陆清泽冷静了两天,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周一,翎宸科技。
29楼的员工们都感觉到了,今天的空气似乎尤其凝滞。
上周五在庆功宴上说好要休假的陆清泽,不仅又出现在了办公室,还一副心情不虞的样子。
“yunni啊,陆总他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人事总监被叫进去了,是有什么人事变动吗?”
大家七嘴八舌,陆清泽的助理yunni成了大家重点咨询的对象。
yunni爱莫能助地摊摊手。
陆总早上一来就让她找了人事部总监,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
众人的疑问在中午得到了解决。
午休时间,好几个人看到研发部的明芷哭着从人事部总监的办公室跑开了。
她紧接着去了29楼想和陆清泽解释。
平日反应灵敏的刷脸机这次却像失灵了一样,毫无动静。
yunni走到玻璃门外,一脸严肃:“明芷,29楼的刷脸机已经没有你的信息了,陆总也不会见你,你请回吧。”
“yunni!”明芷抓住她的袖子,眼睛红肿,声音急促:“你让我进去,我说两句话就走!陆总他肯定对我有什么误会!”
yunni摇摇头:“明芷,你还是快去办离职手续吧。现在离职对你没什么损失,再闹下去,你在业内的名声……”
跟着陆清泽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从没见过陆清泽这么强势地要求辞退一个员工。不用说,明芷肯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触碰到陆清泽的原则了。
明芷的表情逐渐僵硬,颓败失望地松开了yunni的手臂。
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晚上,陆清泽照例加班。
等他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1点了。
打开灯,陆清泽被门厅处一溜的行李箱怔住了。
下一刻,一个恹恹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你回来了。”
尤念穿戴整齐,揉着眼睛走过来。
陆清泽蹙眉,额间血管“突突”地跳。
“尤念,你这是干什么?”
尤念扶着一个行李箱的拉杆,眼巴巴地向他:“我现在没钱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陆清泽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凸起:“你在搞什么?!”
尤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真的没钱付房租了。”
她递给他一份解约函。
陆清泽一目三行地看完,微微抿唇:“一百万不到就让你露宿街头了?”
尤念拉住他的手臂,言语诚恳:“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等汤旭导演的电影开拍,你就看不到我了。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我现在”
陆清泽气血上涌,低斥着打断她:“够了。”
深暗复杂的目光从大小一排的行李箱移到尤念的脸上。
尤念的表情无辜又单纯,仿佛只要他说不行,她立刻就会走。
陆清泽静静地和她对视一会儿,拳头握紧又张开。
半晌,他张唇,微沉的声线满是无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放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除夕,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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