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吃之前先看看上面都沾了什么酱啊。你这个样子玫瑰小姐看了都要心疼的。”
“我才没有心疼呢。”
玫瑰收回自己有些担心的目光,小声地嘀咕道。她也不去管自己精心打扮的发型了,只是小心地把自己的花瓣贴靠在了小王子的身上,像是在安慰对方似的。
“我也不想要玫瑰小姐担心……应该是我要保护她才对。”
安东尼喝了一大口牛奶,抱紧自己怀里面的玫瑰,耳朵有点红地小声说道。
玫瑰叹息了一声,拿自己的花瓣蹭了蹭对方的胸口。
好极了,她果然没有想错:安东尼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北原和枫看着这两者之间难得显得安静又温馨的一幕,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笑,顺便裹紧了自己的衣领。
在他身边的塞万提斯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伸手把旅行家揽到了自己的身边,帮着挡住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风。
“啊,谢谢啦。”
北原和枫有些惊讶地看过来,随即弯了弯眼睛,默许了骑士这种好像在小心翼翼地对待易碎品的态度。
不过身边还有另一个可以依靠的体温,的确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但丁坐在桌子的对面微微地笑着,没有什么加入进来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捧着自己的奶茶在喝,一副从容而惬意的模样。
路灯暖黄色的光辉在孩子一样的长生者脸上投下一层温暖的光影,好像一副美丽到让人惊艳的油画。
北原和枫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腕上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午夜十二点的钟表:“对了,我们还要等薄伽丘回来吗?”
“唔,没必要啦。”
但丁抬了一下眼眸,语调里面带着分明的笑意:“他要是想要见到我们的话,事后会自己来找的,现在就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们两个了。”
——更何况,他今天可能更希望自己独自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最好他在这几天里面都别出现。然后也吸取一下教训,别去到处沾花惹草。”
塞万提斯几乎是有一点紧张地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阻挡着来自街道的大部分风,就连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反而带上了几分熟稔和亲近的抱怨。
“他总是这个样子,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连挽留或者保护的念头都升不起来。最后什么都拿不到,还自个委屈地蹲在角落里面哭……”
北原和枫歪了一下脑袋,突然笑起来:“所以,塞万提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被十日谈封印的时候,他也在某个角落里蹲着哭过?”
塞万提斯嘴里的抱怨微微一顿,面上露出了像是吃了只蟑螂一样古怪的表情,最后努力地张了张嘴:“我觉得不太可能。”
“我作证,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哦。”
但丁在一边闲闲地开口,嘴里咬着奶茶的吸管,露出一个轻飘飘的微笑,给塞万提斯来了致命一击。
“某种角度来说,他也是很感性很温柔的人呢,塞万提斯。否则你当年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的,不是吗?”
“……阿利盖利先生!”
北原和枫看着这幅单方面拆台的闹剧,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准备好了付款的钱。
这家烧烤店是一位住在了佛罗伦萨的华裔开的,到时让旅行家在这座西方文化的起源地里短暂地感受到了一点家乡的烟火味。
虽然里面还带着不少佛罗伦萨的当地特色就是了:比如说牛肚、牛肚以及牛肚。
但是不得不说,牛肚在用来自某个吃货帝国的手法处理了一下之后,放在烤串上面烤的感觉的确不错,带着肥厚的鲜美味道。
安东尼抱着他的玫瑰,和他的花儿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漆黑的眼睛有点出神地望着街道两边的大楼,好像在聆听一首常人听不见的歌。
“这座城市在唱歌——”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这么对北原和枫说道。
那是一首很温柔,也很哀伤的歌。
好像隔着无数遥远的时光,冰凉亦或是充满了温情的岁月,搅拌了一份属于诗歌和音乐的故事,从始至终只为了一个人所唱响。
城市的歌声是空灵的,像是旷野上浩荡的风声,像是深海里一声渺远的鲸鸣,又或者是森林里百花骤然齐开的声响。
不同建筑发出的一圈圈声音彼此碰撞,荡漾出透明的花朵,激荡起一缕遥远的风,好像能轻易摇动人的灵魂。
高楼的歌声像是高远又苍凉的英国管。那是丛林里的阳光,自从女妖和吟游诗人离开后,再也没有人为它们歌唱。
纤细的钟塔好像正在拉着大提琴,像是一只有着蓝紫色羽毛的鸟在海边孤独的剪影。她收敛起自己的翅膀,在白骨堆上独自对着残阳。
“佛罗伦萨的花开了。”
玫瑰抬起头看着天空,翠绿的叶片遮住了她娇艳的红色花瓣,也遮住了她的一声叹息。
她知道这一首歌是谁唱给谁的。
——吟游诗人终于为自己爱着的塞壬写了一首歌,在几百年后为她在自己的故乡唱响。
于是四周的建筑为之应和,城市的灵魂隔着岁月睁开了眼睛,哼出一段轻盈的歌。
就像是几百年前,在塞壬的歌声下伴唱的花朵和树木一样。
北原和枫抬头看过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了自己的视角。
于是他也同样看到了无数盛开的花——或者说盛开着的、属于城市的灵魂。
在漆黑的夜色里,无数房屋的中间,常人无法看见的花瓣层层舒张,露出其中金色的花蕊,修长的花蕊里面缭绕着透明的音符。
每一栋古老的建筑都是这样一朵透明发光的花,又像是一个诞生了生命的音符。
这是旅行家第一次看到拥有灵魂的城市。
以前他所能看到的灵魂光辉大多数只是在人类的身上闪耀,甚至在丹麦遇见的美人鱼,也是在变成了人类之后才看到了灵魂。
可佛罗伦萨是拥有灵魂的。
尽管这个城市的灵魂早就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里,也早就被人们遗忘,但在今晚,它还是短暂地回到了这个世界。
——就在那个时代里最优秀的音乐家所写的诗歌里,在为无数的天才留下了故事的吟游诗人的歌声下。
在这个夜晚,百花女神的佛罗伦萨,于这一首歌的歌声里盛开。
“像是一场婚礼,对吧?”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看着这座好像被无数巨大的洁白花卉点亮的城市,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就是婚礼吗?”
安东尼好奇地歪过脑袋,问着自己身边的大人,纤细的手指握住了北原和枫的手。
“说是婚礼也没有错。”
但丁抬起头,开口回答道。
这位脾气格外温和的长生者似乎同样看到了这一幅万花齐开的场景,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对着塞万提斯勾了一下唇角:
“骑士先生,我想你心心念念的羽毛坎肩的材料应该很快就要凑齐了。”
骑士愣了一下,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开心的样子,而是露出了另外一种格外复杂和微妙的表情。
“哦。”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连自己平时对待薄伽丘的讽刺语调都忘了加上去,“那不愧是他。”
北原和枫给老板付了钱,拉着安东尼的手走出去,顺便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闻言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的表情。
“唔,其实我觉得我不太需要坎肩之类的东西来着——不如到时候帮我拍张照片?这样我还可以把它镶在表里面。”
旅行家拍拍塞万提斯的肩膀,轻快地眨了一下自己橘金色的眼睛: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佛罗伦萨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骑士低下头,看着正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公主,于是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用认真而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一定会拍出足以配得上你身份的照片的!以骑士的身份发誓!”
安东尼倒是还在想羽毛坎肩,尤其是想象了一下蓝紫色的羽毛披在旅行家身上的样子,最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感觉有点奇怪。”
小王子主动拉住着但丁的手,小声地对着他说道:“我还没有见过北原的衣服上出现灰白黑棕以外的颜色呢。”
“别的颜色看起来都太跳脱啦……”
北原和枫别过头,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可是靠谱的成熟大人哎。”
但丁眨了眨自己一金一银的漂亮眼睛,思绪在“成熟大人”这个词组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嗯,的确是成熟大人了呢,北原先生。”
“但丁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可是会揉你脸的哦。”
“我觉得成熟的大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个?”
“……我甚至还会叫薄伽丘没收你这个月和下个月所有的奶茶!”
“我突然觉得您的确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但丁毫不犹豫地改了口,顺便把怀里的奶茶抱得更紧了一点,“至少和薄伽丘比是这样。”
“噗。”安东尼笑了一声,被北原和枫瞪了一眼,然后转头就看到了眼睛里同样带着笑意的塞万提斯。
北原和枫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认认真真的走路:……
累了,不想和这些人说话。
从烧烤店到旅行家住处的路其实算不上远,甚至可以说很快就到了。或者说在佛罗伦萨这座小城里,一切都没有什么距离。毣洣阁
歌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止了。
那些盛开的花朵好像昙花一现,又像是灰姑娘故事里华美的衣服和南瓜车,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起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是在北原和枫和但丁告别后,回到公寓打开了自己卧室的窗户时,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在这座城市唱了一首歌的少年。
吟游诗人正在看着星光。
他的蓝色眼睛里倒映着冰凉的星星,几百年前的星空,怀里抱着睡去的女妖,被时光定格的容颜看上去意外的平静……和空白。
或者说,所有的哀伤都已经被他遗留在了过去,只在此刻剩下了一片无处安放的虚无。
吟游诗人抱着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的女妖,坐在窗台上面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出来,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北原!我是来看看你打算怎么画我们两个的合照的——”
“薄伽丘先生,我能理解你急于索要你们俩新婚照的心情。”
北原和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语气平静地打断道:“但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什么新婚照,我和塞壬之间是清白的!”
薄伽丘目光漂移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坚定有力的语气反驳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灵魂的共鸣吗?什么叫做音乐方面的知己啊!”
北原和枫虚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妥协似的后退了一步:“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是知己,这下行了吧?”
“……没错,这样就行了。”
薄伽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很用力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北原和枫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薄伽丘则是借了一把梳子,为塞壬耐心地编着头发。
黑色的长发被吟游诗人一点点挽成了发髻,上面缀满了闪闪发光的珍珠,海蓝宝石制作的冠冕被戴在头顶。
“北原,你说,古希腊的妖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很容易被混蛋拐走的傻子和倒霉鬼。”
北原和枫语气淡定地回答道。
古希腊的妖精不管是善是恶,本身都是大自然最干净和幼稚的造物。
对于这群妖精来说,她们爱上一个人往往很简单。一首音乐,一个微笑,或者是让她们侧目的勇气和美貌,都可以成为动心的理由。
她们小小又干净的心灵在装着自己的爱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空间。
甚至她们在遭到背叛后的恨,也是另一种爱的表达,另一种试图挽留自己爱人的方式。
“这样啊……”
薄伽丘叹了口气,眼眸低垂,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塞壬,与对方光滑的额头轻轻地靠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喏,这下真的很像个笨蛋了。”
笨蛋的是你,当然也有我。
——你的报复很成功,塞壬小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啦。
北原和枫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屈膝坐在窗台上的吟游诗人,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开口:“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假装今天晚上佛罗伦萨下雨了的。”
所以你不想承认自己要哭了也没关系,只是佛罗伦萨下了一场雨而已。
“不用不用。”
吟游诗人眨眨眼睛,勾勒出了一个很不符合他人设的温和微笑,语气认真:“北原,我可是活了几百年了哦。”
“我早就长大了。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哭可是孩子和女性才有的特权呢——而且我已经想到该怎么纪念她了。”
“我打算写一本书。”
他看着窗外的星星,用唱歌一般的调子轻声说道:“一本只关于那些耀眼和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女性的书。”
“里面除了人类,我还打算写写别的。比如说赫拉啊,雅典娜啊,美杜莎啊……”
“还有塞壬。”
他扶着窗沿,有些艰难地坐起来,怀里依旧紧紧抱着他死去的爱人,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在微笑的。
“我打算写书了,北原。”
深夜两点。
决定真正开始写作的薄伽丘已经踩着星光走了,他打算熬夜写出第一篇稿子来。
北原和枫则是坐在桌子上,点亮了一盏暖黄色台灯,打着哈欠拿铅笔描着一幅画。
——最后他还是没有睡觉,准确来说,应该算是睡不着。
“就是两个笨蛋啊。”
想到这两个人,旅行家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继续挑灯夜战。
他在图上面画下代表羽毛的轻盈一笔,脑子里却忍不住地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用那来自高维的视野所看到的东西。
——薄伽丘作为异能者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北原和枫在今天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只有着蓝紫色羽毛的鸟。
修长的尾羽拖曳成一片汪蓝色的湖沼,孔雀蓝的眼眸在夜里好像正在发光。
她的身边环绕着星星和诗歌,她的歌声里倒映着太阳和音乐,她拍打起翅膀,好像可以飞到遥远的过去和未来。
那是还没有遇见了吟游诗人的塞壬,也是永远地陪伴在了爱人身边的女妖。
——在你走后,我会以我全部的灵魂,来铭记你在时光里的一个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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