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消息，她拿牌的手顿住，面色平静的看向长安：“他可有恙？”
长安拱手回道：“幸得兵部侍郎相救，摄政王并无大碍，只是他说今夜恐怕不能和公主同逛夜市了。”
李舒宁的松了又紧，皱眉道：“你可见到了他本人？他当真无恙？”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和她一起逛夜市？她今天一大早就差人去王府跟他说了。
“公主放心，王爷和属下说话的时候……确实没什么事。”长安回忆了一下，说道。
李舒宁神色暗了暗，抿了抿唇，轻哼一声，将牌重重放到了桌上，对她们道：“这局算本宫输。”
她起身，微微侧头对某处叫道：“小七。”
从房梁上忽然翻身跳下来一个黑衣女子，半跪在地上对她垂首。
“小七，下一局，你替本宫陪她们打。”
“是，公主放心去吧。”小七抬起头，朝李舒宁眨了眨眼，坐到了李舒宁的位子上。
“公主，奴婢……”绿枝站了起来，也想跟着李舒宁离开，却被李舒宁制止：“本宫一个人去就行。”
于是绿枝又坐了下来，屋内只剩下她们四个。
“各位小姐们好，你们叫我小七就好。”小七笑嘻嘻的和她们打招呼，一副活泼喜人的模样。
王晚吟从刚才看见小七开始就张大了眼睛，对她连连问道：“小七，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呀？你一直都在房梁上吗？我们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呢！”
“暗卫？你刚才用的是不是轻功？你们暗卫都会轻功吗？原来女子也可以当暗卫呀？暗卫都是你这样的吗？还是只有公主的暗卫是你这样的？”柳依然显然也对她很感兴趣，跟王晚吟一样对她充满了好奇。
小七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还是绿枝笑盈盈地替她说了几句话：“两位小姐慢慢问嘛，我们小七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了。”
小七思索了一会，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是公主的贴身暗卫之一，隶属于暗影。其他的，恕在下不能多说啦。”
她抱歉地向她们吐了吐舌头。
“暗影？！”柳依然眼神一亮，“我老早就听说了公主麾下有个神秘组织叫暗影，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真人了！”
“暗影？那是什么？”王晚吟疑惑的看向柳依然。
“你爹没跟你说过吗？”柳依然一脸诧异，按理来说，王晚吟她爹是内阁大学士，知道的也应该不少，怎么王晚吟连这个都不知道？
王晚吟无奈地摆摆手：“别提了，我爹那个老顽固，嘴巴严得很，一回了家里，关于朝堂上的事他一概不提，那些个贵人的事他也从来都不置喙。”
小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还真是你爹的风格。”
她时常跟在公主身边，对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四个女子叽叽喳喳地笑着吵着，一起快乐的推起牌九。
而李舒宁去到王府，却并没有找到陆昭的人影。
“你家王爷呢？”
李舒宁端坐在主座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客人的样子。
“回公主，我家王爷他有事外出了。”
“去哪了？办什么事？”
“好像是……去了红云郡主府上。”
李舒宁眸色一冷，笑出声来：“没空陪本宫逛夜市，却有空去找红云郡主？”
她抿了一口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总之听到这个消息，她真的很不高兴。
管家意识到李舒宁好像生气了，连忙为他们家王爷辩解了几句：“公主别生气，我家王爷去找红云郡主是确有正事。”
“正事？你倒是跟我说说，他什么正事需要找红云郡主？”李舒宁冷眼看着管家，阴阳怪气。
李红云是老王爷的独女，年长她几岁，在京城素有贤名，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她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陆昭有什么正事和她说？
管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解释道：“王爷这几日为了赈灾款的事日夜操劳，去红云郡主府上也是为了这一事。”
李舒宁皱眉，感到疑惑：“筹措赈灾款？”
户部侍郎是个没担当的，想来是皇上将筹措赈灾款的事情又落到了陆昭身上。
可这件事，前世皇上是交给梁毅去做的，想来是那日她的话影响到了李疏云。
京城天潢贵胄，达官显贵云集，然而这些贵人们即便富得流油，在天灾降临，需要他们伸以援手之际却紧捂着荷包，鲜少有愿意出钱的。仿佛给的不是钱，是他们的命似的。
“公主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便好。”
李舒宁听到声音看了过去，是陆昭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身墨袍黑发，白面红唇，看起来沉稳又阴郁。
在她的记忆里，陆昭穿得最多的应该是白衣，而今日却换了黑袍，是因为见红玉郡主特地换的吗？
李舒宁抿了一口茶，心中猜测道。
下人们都在陆昭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李舒宁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几分阴阳怪气：“王爷刚从红玉郡主那儿回来啊……真是辛苦了。”
“公主这是何意？”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边，站在她面前停下。
“什么何意？”李舒宁一时有些听不懂。
“我见了谁，和谁走得近，公主竟也在意吗？”
陆昭俯身，双手撑在座椅两边的扶手上，以自身做囚牢，将李舒宁困在他身前，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情绪难辨。
他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原以为，这段时日本宫表现得如此明显，王爷也应当明白了，本宫当然是在意你的。”她的右手抚上他的左脸，不疾不徐地说出这句话。
那一双含情眼，仿佛看谁都带了几分含情脉脉。
陆昭勾唇，唇角在笑，眼里却是冰冷的。
“是吗。”
“你到底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端倪。
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又生气了？
她没气他不陪自己逛夜市，他倒是先生气起来了。
陆昭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忽然起身背过身去：“无事。”
他只是见到了梁毅而已。
李舒宁皱眉，她不是个喜欢把话藏着掖着的人，自然喜欢把事情都摊开了讲，免得有什么误会和芥蒂。
“陆昭，本宫心悦你，自然介意你去寻旁的女子。”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所以，你为什么不愿陪本宫逛夜市？”
“又为什么不高兴？”
李舒宁不爱弯弯绕绕那一套，所以她选择直球。
陆昭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克制和隐忍。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咬紧了下唇才让自己相信这不是他的幻觉。
她……她说她心悦他……
李舒宁迟迟听不到回复，心中便有些烦躁，她起身，故意说道：“你若对本宫无情意，直说便是，从此之后，本宫绝不纠缠，绝不烦再你。”
她并非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女子，感情对她来说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听到她站起来，他下意识便觉得她要走，陆昭慌忙转过身来抱住了她，垂首道：
“你要烦我。”
“最好，只烦我一人。”
他垂下眼睑，睫毛轻轻颤了颤。
李舒宁听到他的答复，原本稍稍有些不悦的心抚平了不少，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所以你也喜爱本宫咯？”
陆昭环着她腰间的手臂紧了又紧，眸中流露出病态的恋慕之色：“公主不是知道吗。”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看得出来。
所以才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地戏弄他，调戏他。
就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胡闹，他都不会生气。只会……疯了似的暗自欢喜。
李舒宁挑挑眉，语气娇纵：“本宫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陆昭松开她，只是双手仍扶着她的肩膀，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臣……”
“爱慕公主久矣。”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听陆昭将爱意宣之于口。
前世一些没能完成的遗憾，似乎今生补齐了。
——是她替陆昭补齐了。
他倒在她坟前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后悔，不曾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见李舒宁神色幽深，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情，陆昭眼眸中划过一丝戾气，眼中病态的恋慕中似乎又升起一些嫉妒：“公主看着臣，心中却又在想着谁？”
陆昭已然在强压着嫉妒和恼怒了，倘若她下一刻说出梁毅的名字，他真的会将杀梁毅的计划提上日程。
李舒宁看着他，缓缓说道。
“想着你。”
陆昭一愣，怒意渐渐被抚平，他忽然别开了头，声音低低地：“我原以为，你只会在意梁毅。”
李舒宁一愣，怎么又提这个晦气男人？
随后她意识到，陆昭或许真的很介意梁毅。
“陆小昭。”
“本宫今后不在意梁毅，只在意你，好不好？”她眉眼含笑，勾了勾他的手指。
仿佛望了很久的月亮，扑了他满怀。
她还叫他陆小昭。
陆昭蜷了蜷指尖，很想握住她的手，却又有些退缩。
他是在做梦吗？
如果牵手的话，梦就会醒来吧。
可是下一刻，他的手却被她握得紧紧。
李舒宁看着有几分呆愣的陆昭，一时笑出声来：“所以——你既然喜欢我，为何不陪我逛夜市？”
她捏了捏他的手，笑盈盈的，又娇又艳。
陆昭抿了抿唇，道：“臣近日……不便与公主一同出行。”
不便？
李舒宁看着他，又想起今日长安说的话，心思一动，直直的看向他：“你是不是去查户部的账了？”
陆昭神色一怔，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聪明得很。
李舒宁看着陆昭，若有所思。
果然。
陆昭因为查账，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今日才遭到了刺杀。而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近日处境比较危险，所以才不方便和她一同出行。
他怕她受到自己的牵连。
否则，他即便是再忙，也不会放弃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更何况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他怎么舍得拒绝。
“陆昭，本宫有暗影死士。”她不仅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还可以保护他，他不必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不与她外出。
“我知道。”陆昭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我只是……不愿让公主冒任何风险，也不想给公主添麻烦。”
他希望自己足够强大，足够优秀，那样才配站在她身边。
而不是因为自己，使她承受不应有的风险。
李舒宁挑眉，语气淡淡：“——是不想给我添麻烦，还是怕我耽误你去找红玉郡主？”
既然互相挑明了心意，这些个含糊的小疙瘩也应当一并解开才是。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却让陆昭的心里慌乱起来，解释道：“老王爷曾欠国库三千白银，然如今他已西去，红玉郡主作为老王爷的女儿，理应替父偿债。”
李舒宁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是去要债的啊。”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实在难以想象。
他要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也是像现在这样板板正正的吗？
陆昭被她好奇的眼神看的面颊微微泛红，神色有些不自在。
“下次你去要债的时候，带上我吧，好不好，陆昭？”她拉着他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像琉璃一般潋滟流光。
怎么小孩子似的，什么都感兴趣呢。
陆昭温柔的笑意弥漫在眼中，说出的却依然是拒绝的话语：“近来我的身边并不安全，恐再遭刺客……”
“陆昭，我说了我有暗卫嘛！”
“不可。”他拒绝得很干脆。
和她的安危挂钩的事，实在马虎不得。
李舒宁故意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找乐子的机会，啪，没了。
都怪他。
陆昭面上染上几分慌乱，手足无措的样子，没有往日摄政王的影子，倒还像是当初腼腆又青涩的少年书生。
还不等他想出哄人的法子来，李舒宁的气便消了下去，大发慈悲道：“既然不肯让我陪你去要债，那你须得同意，让我的暗卫跟着你。”
她想跟着他，也不光是找乐子。
“你的暗卫应该留在你身边……”他一脸认真。
“啰里吧嗦！”李舒宁皱着眉打断他，“本宫暗影的还缺保护你这点人吗？”
陆昭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了。
即便是被她凶，他也开心到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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