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杨集和张出尘走到哪儿,她就死皮赖脸跟到哪儿。当然,她和白给的裴淑英不一样,裴淑英生活忧、衣食忧,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日子,她只想嫁给自己杨集,为自己的心上人生儿育女。
而金德曼作为新罗公主,她的命运和新罗国运息息相关,她政治天资过人,情知新罗局势严峻,甚至隐隐约约的感到高句丽的覆灭对于新罗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一方面是新罗国立国已久,传承了七八百年时间,新罗一次次的内斗之中,形成了十多个实力相当的政治势力,平时各种勾心斗角、各种阴私龌蹉,而各大政治势力妥协而组建的
“和白会议”更是凌驾于王权之上;
“和白会议”一旦做出什么决定,新罗王连反对和否决的权力都没有,更严重的是
“和白会议”连君王都能废黜。另一方面新罗这些年高句丽和百济、倭国方方面面打击之下,固然还能苟延残喘,可是对百姓所征收的各种苛捐杂税、兵役摊派,早就把国家潜力榨得干干净净。
老百姓辛辛苦苦劳作,却连最基本的生计都法维持,有时候甚至依靠卖女儿才能苟活下去,他们对于新罗、对于金家哪有什么忠诚和归属感?
幸好是有强大的外敌存,所以新罗勉强做到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共抗外敌。
否则的话,自己就崩溃了。但是高句丽现即将覆灭,而大隋和高丽、新罗、百济更是杨集一手主导之下,签署了和平共处的盟约;由此带来的问题是金德曼担心新罗外部环境一旦变好以后,新罗尖锐的内部矛盾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而那些对她父亲不满的政治势力极可能兴风作浪、扇动百姓推翻她父亲的统治。
这些突如其来的认知,不但让金德曼心急如焚,而且还认为唯有得到大隋王朝的政治认可,父亲才能坐稳王位;唯有借助大隋之力来改善民生、恢复经济,新罗才能避开即将上演的内乱。
要想得到大隋认可、帮助,杨集疑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他所承诺的贸易往来虽然让金德曼欣喜若狂,可是太大的惊喜,以及杨集随意之极的说话方式,令她不敢相信、不太放心。
她害怕杨集只是说说而已,便患得患失了起来,由此而来的更是希望得到准信。
见金德曼不紧不慢的吊着,杨集和张出尘索性把她带到偏堂饮茶。
“你还有何事?”杨集看着眼前如同犯了错而惶恐不安的秀美女孩,有些不快的问道。
金德曼感到杨集语气中的不悦,又想到关于杨集杀人如麻的种种传闻,心中也有些后悔和害怕了,但是对国家命运的担忧,终究还是让她鼓起了勇气,赶紧说道:“新罗国内将有大变,还望大王和大隋救命。”杨集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新罗发生了何事?”
“内忧,内忧重重……”金德曼见自己引起了杨集的好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有求于人,不敢有半点隐瞒,将方才想到的内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最后说道:“类似新罗的内忧,百济王扶余章其实一样有。但是他近些年来,一边凝聚国内各方势力共御外敌、一边借助大隋之力恢复民生,加上他军事上大有斩获,而且现又兵不血刃的拿走了汉江下游平原,从而令他百济的地位人可撼。扶余章如果按部就班发展经济、清除异已,百济就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蜕变成海东第一强国。这对内乱即将上演的新罗、新生的高丽来说,绝非好事。”说到这里,金德曼暗自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扶余章不敢背盟、不敢直接向新罗和高丽发动战争,可是他却能够扶植反对势力铲除家父和高建武,再以傀儡帮他掌控名存实亡的新罗和高丽,从而事实上统一海东半岛,若是如此,处发展的百济必然向北进军,成为大隋心腹之敌。”听了这番话,杨集大是意外。
一直以来,他就知道金德曼是一个相当不简单的女子,或许远不如史上的武则天,可她绝对是帼国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任何小觑此女的人都会倒霉、上当。
只是没想到她现就有了惊人而成熟的政治智慧。不过转念一想,杨集就明白了过来;简而言之,就是天赋和生长环境造就了今天的金德曼,她的情况有点类似于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苦难使人成长”。照目前这表现来看,他们父女就算没有大隋帮助,金德曼弄不好也会笑到最后、成为新罗女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金德曼不禁抬眸看向杨集,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看,霎时晕生双颊,轻声道:“大王……”
“你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你想怎样?”杨集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子。
金德曼见杨集并没有生气,这才展颜一笑,半真半假的试探道:“若是百济一家独大,对大隋和新罗、高丽都不是好事,不如三方联手,将之打败。”
“百济是我大隋国最极忠实的追随者,大隋焉能像你们新罗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更何况横跨大陆的突厥汗国、如日中天的高句丽、传承久远的吐谷浑和契丹都被我大隋轻易歼灭,百济怎敢与我大隋为敌?也许扶余章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现想利用大隋对付自己的属国、你们新罗的敌人,你又好到哪里去?”杨集摇了摇头,眼前女子终究还是太小太年轻,竟然连这种野心勃勃的话都说得出来。
要不是因为大隋王朝统治力够不到贫瘠的海东半岛,且又需要再用三国鼎立之势来维护己方利益安全,单凭金德曼这番话,自己就灭了她和新罗。
见她打算再说什么,杨集便挥了挥手:“都是大隋属国,大隋只看谁更忠诚,就目前来说,百济远比新罗忠诚。你也许会说新罗也想年年进贡,只是高句丽挡住进贡之路,从海路出发,又十分危险,所以可奈何。”
“然而现实的问题是你们多次派遣船队朝贡南梁、南陈,可是到我大隋这里,你们却置若罔闻、不闻不问。说到底,还是你们新罗诚意不足,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不朝贡大隋、也不至于与高句丽一起入侵辽东。”金德曼顿时哑口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杨集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金德曼所提到的内忧外患的扶余章,还是引起了他的重视,接着又说道:“你想大隋承认新罗王正统、帮助新罗摆脱困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金德曼本已失望到了极点,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大王有何要求尽管说,论如何,我新罗都会答应。”杨集看着金德曼,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留下来、嫁入大隋。只要你成了……”
“我愿意入隋侍奉大王!”金德曼冰雪聪明、政治天赋惊人,却没有杨集的
“先见之明”,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女人也能当王、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继承新罗王之位。
父亲金白净之所以只有她一个孩子,并不是不能生,而是有前车之鉴,不敢近女色。
上任国君真智王就是因为风流好色、爱慕有夫之妇桃花女、搞出很多失去人心的
“非礼”之事,所以被和白会议以
“政乱荒淫”之名废黜。而金白净被推上王位之初,如同傀儡一般、加上国内外的局势又不利于他,他哪敢好美色啊?
正是基于这些认识,所以金德曼觉得自己要是成为杨集的女人以后,定能给问题重重的新罗、危机四伏父亲引来大隋的支持,于是仿佛杨集后悔一般的应了下来。
然而杨集听了她的表态,却是大吃一惊,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把聪明伶俐的金德曼嫁给某个宗族子弟,这样既能拿下这个厉害的新罗女王,又能给皇族带来一个人才。
杨集见张出尘看古怪的看着自己,便向金德曼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指的是你嫁入大隋皇族之中,使我们双方建立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这样一来,你父亲的王位也会因为你而稳定下来。关于这个,我们姑且不说了……”
“我要说的是大隋男儿为大隋开疆扩土,乃是应有之责,哪怕他们英勇就义、战死沙场,那也是死得其所。但是并不意味着大隋男儿的命可以任意挥霍,并不意味着大隋男儿可以为属国赴难。总之一句话,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得给新罗惹来灭国之祸。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大王。”金德曼咬了咬嘴唇,脸儿有些微红,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大名鼎鼎的卫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又岂是个简单人物?要是自己这个人和几句话就能说动对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了呢!
她默然半晌,再次试探着说道:“大王打到现,高句丽已是及及可危、覆灭即,如果是我们新罗、或者是百济,定然乘胜追击、灭了高句丽,可是大王为何还要保留高……高丽?”杨集澹澹的说道:“我大隋既不贪,也看不上贫瘠苦寒的地方。所以此战固然是高句丽挑起,可是我们仅仅只是收复属于我们失去的故土,并没有灭高句丽之心,只不过我们要给自己的国民一个交待,所以高建武立国以后,需要将高句丽改名为高丽,好让朝廷给天下一个交待。同样道理,我们也看不上新罗和百济的国土。”看了若有所思的金德曼一眼,杨集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话既然说都透了,那你也明白我大隋不会任由百济侵占新罗和高丽,你大可放心。你们缺少生活物资、战略物资,这些我们都可以通贸易往来提供给你们,关于这一点,我会说到做到。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多谢大王解惑!”金德曼大致摸清杨集的态度了:杨集眼中,只要新罗臣服于大隋,论谁当新罗王都一样,此外就是大隋不会插足海东三国之间斗争,海东三国以后斗得越凶悍、越符合大隋利益。
不过大隋如此放任不管的态度,将会让新罗未来处境更为艰难,而时间和大隋支持的力度对于新罗来说,也变得尤为重要起来,同时也坚定了她之前所说想法。
他们新罗为了巩固政权,便实行
“骨品制”,把国人按血缘分系划分为三六九等。其中金和朴、昔、三姓位于新罗极力顶端的统治层者,称为
“圣骨”,圣骨可以世袭王位和官阶,并且独占官僚体系,拥有上权力。
包括因故被踢出
“圣骨”级别的大小贵族,分别列为
“真骨”和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四个等级。而
“骨品”的等级也决定了他们的仕途前程和受尊重程度。各个
“骨品”为了维护血统的纯正,只允许内部通婚,绝不能跨级嫁娶。
“骨品”阶层之下,还有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平民、奴隶等
“非骨品”阶层,这一阶段既不能当官,也不能居住大房子,其地位与大隋的商人、奴隶异。
而这种森严的骨品制度之中,新罗王位继承人只能由圣骨男和圣骨女的后代担任,而属于
“圣骨”阶层的金德曼作为王女,根本就没有婚嫁选择权,但是她如果是因为新罗利益而嫁到大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金德曼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这种事情需要得到父亲和
“白和会议”支持才行,若是自己擅自做主、坏了规矩,别说是她了,便是父亲也要倒大霉。
话已说尽,金德曼目的达成,未激怒杨集,不敢多留,乖乖的辞而去。
。。。等到金德曼离开,张出尘笑着问道:“公子,你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我看中的是她的才华,希望她成为皇族中的一员,并不是我要。”杨集感觉说服力有些不够,于是又说道:“此女所求不小,是一个以新罗为重的人,一般人驾驭不了她。要是嫁给普通皇族子弟,那她借不了多少‘势’,只能老老实实帮助夫家,只有夫家好了,她才有势可借。要是嫁给有权有势的亲王和郡王,将要被她的志向所害。”这是杨集真心话,毕竟以他现的身份地位而言,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
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不要金德曼的理由和当初不要李子权庶女是一个样。
另外就是比起赵郡李氏,新罗王族的关系乱得很,金德曼的父母金白净和摩耶夫人是堂兄妹;金白净则是金铜轮和亲姑姑万呼夫人所生,金德曼的曾祖父金原宗则是葛文王和亲侄女所生……这么乱来,便搞出了许多名为天赋异禀、天生异相,实为畸形的君王。bïmïġë.nët
比如金白净就是
“生有奇相,身体长大”,据说身高足有十一尺,而他的侄女金胜曼也是
“身体长大,手长过膝”,这显然都是不正常的表现。金德曼看起来是相当的正常,可谁敢保证她的后代不会发生变异?
张出尘深以为然,她听了这么久,也知金德曼如同杨集所说这般,是一个相当有野心又相当聪明的女子。
她想了想,微笑道:“一般宗族子弟,只怕她看不上。”杨集所谓的说道:“我也只是突发其想而已,看不上那就算了!要是把她弄走,搞不好会让海东三国失去平衡。”
“是么?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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