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关上门,伸手摸向卫生间的淋浴头。
黑暗中传来他野兽般的喘息声,他的手因为剧烈颤抖,始终无法扭开水笼头,他想要镇定心神,却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犹如沉闷敲击的擂鼓。
“啪”的一声,他的背笨拙地撞在马赛克墙壁上,卫生间的灯亮了。
他神经质般地跳起来,猛然回身,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照明开关上,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橙黄色的灯光照着他苍白的脸,淋浴头终于被扭开,冰凉的水流冲过他散乱的头发,考究的丝绸睡衣,和比水流还要冰冷的光洁肌肤。
“呜呜······”
明明是水声,听起来却仿佛是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深夜,在他的耳畔幽灵般地回响着。他不安地看着四周,台盆前的镜面上溅满了水,缓缓流动着,勾勒出一张酷似脸的轨迹。似笑又哭。
他惊叫一声,凄厉的声音从他的喉中发出,竟然也如同婴儿的一声啼哭。
“瑞明,你怎么了?”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妻子林娇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黑色性感的蕾丝睡裙半敞着,露出雪白丰满的胸脯。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林娇诧异地看着浑身湿淋淋的丈夫,蹙眉道:“半夜三更的,洗什么澡啊?为什么连睡衣也不脱?”
“奶嘴呢?奶嘴在哪里?”
杨瑞明惊惧地盯着林娇,颤声问道。
“什么奶嘴?瑞明,你说什么胡话?”
林娇不知所措地道,她伸手摸了摸杨瑞明的额头,冰冷的水溅上她的手,林娇惊叫道:“天啊,寒冬腊月的,你居然洗冷水澡,瑞明,你到底怎么了?”
“告诉我!奶嘴呢?”
杨瑞明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一把抓住妻子,粗暴地拖着她走向卧室。
“你疯了吗?瑞明!”
林娇惊恐地叫道,杨瑞明猛然将妻子推在床上,厉声道:“你才疯了!刚才我明明看见你躺在床上,嘴里叼着奶嘴用力吮吸,现在奶嘴被你藏到哪去了?告诉我!”
林娇骇然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吸过奶嘴?我刚才睡得正熟,却被你在卫生间的惊叫声吵醒。瑞明,我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在半夜里吸奶嘴呢?”
杨瑞明盯着林娇,惊魂未定的双目中满是血丝,他咬咬牙,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每一只抽屉,每一扇壁橱的门都被打开,杨瑞明发了疯般地埋头翻找,衣服饰品凌乱堆满了一地。
“你究竟在找什么?”
林娇尖声道:“找所谓的奶嘴?家里现在不会有那样的东西,伱别忘了,那些婴儿的用品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全部焚烧了!”
什么也没有发现,杨瑞明喘着气坐倒在地板上,半晌才喃喃地道:“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就在一个小时前,你躺在床上,躺在我的身边,睡得很熟,嘴里却叼着一只红色的奶嘴,一脸诡异地吮吸着。”
“瑞明,你在做噩梦吧。”
林娇缓缓走到丈夫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最近你一直很反常,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呢?”
“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杨瑞明嘴唇抖索着,用力抓住了林娇的肩膀,道:“我也希望是梦,林娇,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那件事之后,我总觉得身边出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总是听到婴儿的哭声,在我的耳边,在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他不停地啼哭,可怕极了。”
“这只是你的幻觉罢了。”
林娇安慰道,美丽的眼睛显得神色复杂:“你不用担心的,那件事过去快一年了,没有人发现,警方上了一次门后也没有再来过,不会有事的。”
“可我总是担心。林娇,过几天就是玉嫂的周祭,我想去坟上看看。”
“你说什么疯话?”
林娇皱眉道:“你想自己找罪受吗?别忘了,玉嫂是怎么死的,你还敢去看她,真不要命了?警方那里还没有结案呢。”
“我当然没有忘记。”
杨瑞明低声道,他的眼前出现了玉嫂痛苦挣扎的脸,昏暗的卧室中,他死死地勒住了玉嫂的脖子,玉嫂尖叫着,妻子林娇拿起枕头,用力蒙住了玉嫂的头脸。
“记住,我们与玉嫂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只不过是我们请来的女仆,然后突然曝尸荒野,仅此而已。”
杨瑞明无力地点点头,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却毫无睡意。
二
“杨总,这是公司明年的市场可行性报告,请您过目。”
漂亮的女秘书琳达递上厚厚一叠的计划书,交到杨瑞明的手中,冲着他妩媚一笑。
杨瑞明看也不看,随手在最后一页签上字,脸上兀自带着深深的疲惫。
“杨总,你的气色不太好啊。”
琳达贴近了杨瑞明,高耸的胸脯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摩擦着,顺手按动了办公室的自动窗帘。
杨瑞明犹豫了一下,抱住琳达,后者充满青春气息的娇躯熟练地躺倒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黄色的套装短裙内春光无限,眼神中充满火热的诱惑。
男女肉体摩擦的声音顿时在办公室中响起,琳达紧紧地搂住杨瑞明,喉中不断发出蚀骨销魂般的呻吟声。
“瑞明,为什么这么久我还没有怀上你的孩子?”
琳达低声道,杨瑞明面色微变,琳达欢愉的呻吟传入耳中,竟然变成了婴儿的啼哭声,凄厉而尖锐地回响着,似要将他的耳膜撕碎。
杨瑞明骇然抬起头,身下的琳达动情地扭动着娇躯,光滑白皙的肌肤犹如婴儿一般,泛起娇嫩的红晕。
办公桌上的计划书忽然无风自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们一页页地翻开。
“天啊。”
杨瑞明惊恐地望着计划书尖叫道,在那被翻开的最后一页签名栏上,在他刚刚签名的地方,骇然用蓝色的钢笔墨水,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婴儿头颅。
“杨总,你怎么了?”
琳达惶恐地看着杨瑞明,后者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身体因为强烈的恐惧而缩成一团。
“啪嗒”一声,办公桌上的东西被杨瑞明猛然扫落在地,他慌乱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
望着杨瑞明的背影,琳达莫名其妙地摇摇头,目光所及处,杨瑞明的白色内裤居然还留在桌上,琳达惊呼了一声,那根本不是成年男人所应有的内裤,那分明是一只——白色的尿布裤。
黑色的奔驰轿车在街道上飞速行驶,一滴滴冷汗从杨瑞明的额头滚落,滴在他握住方向盘的双手。轿车在一家豪华的私人诊所前停下,杨瑞明跟跄冲入诊所,将几个等候看病的顾客撞得东倒西歪。
“瑞明,有什么事吗?”
诊所主人徐宁杰大夫望着神色慌张的杨瑞明,关切地问道。
杨瑞明呼呼地喘着粗气,猛然坐倒在沙发上,紧紧抱住头。
徐宁杰挥手示意让手下的护士离开办公室,走到杨瑞明的身前,皱眉道:“你的脸色很难看,病了吗?”
“告诉我,宁杰,我真的没有生育能力吗?”
杨瑞明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道。
徐宁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個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不下十遍了,几十年的老同学,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诊断?”
杨瑞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徐宁杰安慰道:“瑞明,没有生育能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有令人羡慕的事业,美满的家庭,还有手指扳不过来的情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能够肯定,我,我真的没有生育能力?我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
“是的,我肯定,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除非是奇迹,否则你绝对不可能有孩子。”
徐宁杰斩钉截铁地道。
“那如果,如果,我真的有了一个孩子呢?”
杨瑞明涩声道。
“那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了。”
徐宁杰狐疑地看着杨瑞明,问道:“难道尊夫人真的有身孕了?”
“是不是无论我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都不可能令对方怀上孩子?”
杨瑞明没有理徐宁杰的问话,继续追问道。
徐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地道:“说不定上天会送给你一个孩子,就像我们小时候看的山海经传说一样,女子深夜走在墓地里,突然觉得身上一阵阴风吹过,然后就有了身孕。”
杨瑞明的脸陡然抽搐了一下,双目中露出惊惧的神色。
“瑞明,你究竟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的魂不守舍?”
“宁杰,你刚刚所说的,会是,会是真的吗?”
“鬼神之说,你相信吗?”
徐宁杰大笑起来:“只是跟你开一个玩笑罢了。”毣洣阁
“宁杰,给我开药,所有治疗幻觉和精神恍惚的药,越多越好!”
杨瑞明嘶声叫道,双手神经质般地揪动着头发。
三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林娇从床上坐起身,望着呆坐在摇椅里的杨瑞明道。
“睡不着。”
杨瑞明双目呆滞地回答道。
林娇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给你去温一杯牛奶吧,喝完就能睡着了。”
杨瑞明点点头,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
夜已经很深了,墙头上的古董钟缓慢走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坐了一会儿,杨瑞明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来到窗前,想推开窗,却摸了个空。
窗户上的玻璃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墨绿色的窗框,在夜色中闪动着古怪的光泽。
那扇窗!
杨瑞明的嘴唇立刻变得毫无血色,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年前的画面,玉嫂被他勒紧了脖子,拼命挣扎,吐出了舌头。他松开手,玉嫂奇迹般地从床上跃起,奋力冲向卧室的门。他抓住她,用力揪住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头狠狠撞向窗户。
那扇窗,正是那扇窗!在窗户玻璃被撞碎的第二天,他就悄悄换上了新的玻璃。可是为什么现在,那扇玻璃幽灵般地消失了?
森冷的寒风穿过空洞洞的窗框,钻入杨瑞明的脖颈。他打了一个寒噤,墨绿色的窗框上出现了缓缓爬动的水流,一如一年前,玉嫂额头上溅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地在窗框上流淌。
林娇呢?只是温一杯牛奶,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杨瑞明刚要呼叫妻子,卧室的灯突然灭了。
杨瑞明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四周变得一片漆黑,黑暗中仿佛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杨瑞明睁大了惶恐的眼睛,刚才坐过的白色摇椅突然轻轻摇晃起来,在摇椅里,在浓墨的黑暗中,一个白胖的婴儿赤裸着身子,侧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似哭又笑的诡秘表情。
杨瑞明浑身的血液都已冻僵,他的喉咙就像塞了一团棉絮,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惊恐地后退,再后退,直到背部贴上那扇空荡荡的窗。
阴森森的寒风吹在杨瑞明的后背上,宛如一只魔异的大手,轻轻地拽拉着他,似要将他拉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中。
卧室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橙黄色的光亮陡然划破黑暗,照亮了卧室。
林娇左手执着蜡烛,右手拿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进来,看见杨瑞明忍不住尖叫道:“瑞明,你在干什么?”
杨瑞明紧闭着双眼,手指颤抖着指着摇椅的方位,牙齿咯咯作响:“孩子,那个孩子。”
林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色的摇椅被寒风吹得微微晃动,上面空无一物,林娇皱眉道:“什么孩子,在哪里?”
杨瑞明胆怯地睁开眼睛,目光在摇椅上一掠而过,麻袋般地瘫倒在地上。
“好冷啊。”
林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瑞明,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
“不是我打开的,是它自己,是它自己打开的!”
“唉。”
林娇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别说胡话了,喝了牛奶早点睡吧。”
“灯,灯为什么灭了?把灯打开,快!”
“好像是停电了,你究竟怎么了?瑞明,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害怕,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杨瑞明厉声尖叫道:“为什么温一杯牛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你去了哪里?”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先去了卫生间。”
林娇担忧地端详着杨瑞明苍白的脸色,道:“瑞明,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吧,最近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杨瑞明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今天去过宁杰的诊所了,他再三肯定,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我就说嘛,玉嫂当年产下的那个婴儿根本就不像你,还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还妄想敲诈我们。”
林娇冷笑道:“幸好这件事我们做得干净利落,否则后患无穷。”
“但是玉嫂的确还是一个处女。”
杨瑞明喃喃地道:“那天我虽然喝醉了酒一时乱性,但将她强暴之后却看得很清楚,沙发上都是鲜红色的血,不断地从她的下体流出,我绝对不会看错。”
“可宁杰不是说你没有生育能力吗?你也去国外的医院检查过呀。”
“是的,为什么?为什么玉嫂会有我的孩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既然我不可能有生育能力,那么那个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杨瑞明惊恐不安地叫道,他紧紧抓住林娇的手,嘶声道:“你说,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玉嫂一直住在我们家,除了我之外,那段时间她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人,可是却偏偏有了孩子!”
“这件事确实有些古怪。”
林娇皱眉道:“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样,那么那个孩子的出现就太不可思议了。玉嫂死后的第二天,那个孩子竟然也突然断了气,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
杨瑞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林娇将热牛奶递给他,冷静地道:“别想太多了,无论怎样,他都已经不存在了。”
“噗哧”一声,雪白的牛奶从杨瑞明口中喷出,他皱眉喊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牛奶喝完了,我看见冰箱的角落里有一包奶粉,就帮你冲了一杯。”
“奶粉?”
杨瑞明像见了鬼似的,惊惶地道:“你说什么?奶粉?家里什么时候会有奶粉?”
“那个婴儿出生的时候,你不是兴冲冲地去买了几包婴儿奶粉吗?”
说到这里,林娇忽然脸上变色,骇然道:“不对啊,所有的婴儿用品不是早就焚烧干净了吗?”
杨瑞明忽然冲了出去,林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打开冰箱门,一包婴儿奶粉静静地躺在冰箱的角落,包装袋上印画的白胖婴儿,正在微弱的烛光火中裂嘴嬉笑。
过了很久,杨瑞明才战战兢兢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林娇的脸上露出迷惑之色,道:“大概是我们当时没有收拾干净吧。”
“去,去找一个法师。”
杨瑞明从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快要被逼疯了!”
四
淡淡的檀香味飘满了所有的房间,从庙里请来的高僧盘膝闭目,手中敲着木鱼,和着几个小僧侣的金钹敲击声,嘴里默诵经文。
杨瑞明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昔日丰润的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满脸青喳喳的胡茬,眉目间尽是憔悴之色。
“请问法师,我这所宅院里,可有什么不太干净的邪恶异物吗?”
杨瑞明停下脚步,不安地问道。
高僧缓缓睁开双眼,低呼一声佛号:“正邪在心中。”
杨瑞明目光闪动,沉默片刻后道:“还有一个地方,希望法师您能为我作法诵经。”
僧侣们跟着杨瑞明来到宅院的后花园,因为是冬日,花园里显得异常萧索,光秃秃的花枝在寒风中颤抖,枯黄的草地上凌乱洒满落叶。
“真奇怪,这里有一丛野花开得那么艳。”
一个小僧侣望着花园的北角,低声自语道。
杨瑞明的心“怦”地跳了一下,在被荒草淹没的花园北角上,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妖艳地盛开着,白里透红的花瓣,就像是婴儿娇嫩的肌肤。
“施主,你怎么了?”
高僧看着杨瑞明的脸色,温言问道。
“没什么,有些不大舒服。”
杨瑞明身躯微微摇晃,扶住了花园边上的铁栏杆,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送走了法师,杨瑞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中,这才想起今晚还有一个商业应酬,便打开衣橱,准备换衣出门。
一声凄厉的叫声惊心动魄地回荡在卧室中,杨瑞明面无人色,惊恐万分地盯着衣橱,橱内的一套套名牌西装竟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短小的婴儿服饰!
杨瑞明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他犹如中了魔魇一般,在房间里乱冲乱撞,发了疯般地砸东西,白色的摇椅被他用力敲碎,席梦思的床垫被他掀起,抛在了屋角。
忽然,杨瑞明的目光落在床上,在细木纹的床板上,赫然藏着一本红色的日记簿。
杨瑞明匆匆翻开日记,双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那是林娇写的日记。
“三月十五,阴。瑞明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经常半夜起来,梦游一般地在住宅内游荡。自从玉嫂死后,他就变得极为怪异。
五月一日,阴。我看瑞明的精神状态极差,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瑞明死了,我便可以继承他所有的财产,自在快活地过完下辈子。
七月十二,多云。我再也忍受不了瑞明了,他就像是一个疯子,我暗暗祈祷,让这个疯子快点自我毁灭吧。或者,我还可以想些其他的办法。”
“啪嗒”一声,日记薄从杨瑞明的手中摔落,里面飘出一张彩色的合影照,照片中林娇和一个英俊的青年亲昵地抱在一起,满脸甜蜜。
杨瑞明绝望地坐倒在地,通红的双眼就像是负伤的野兽,被猎人围困得无处可逃。
林娇一直到深夜才归,她推开门,望着满目狼藉的卧室,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有小偷吗?”
林娇望着坐倒在地上盯着电视机的杨瑞明问道,屏幕上正放着一部美国的惊险片,杨瑞明阴沉着脸,目光非常古怪。
“什么片子,看得这么入神?”
林娇见杨瑞明不理睬自己,脱下裘皮大衣,随口问道。
“是一部妻子为了财产,谋杀自己丈夫的电影。”
杨瑞明阴恻恻地道,缓缓从地上站起,缓缓逼近林娇。
“你,你又怎么了?”
林娇不安地退后,惊慌地问道。
“吓死了我,你就可以合法继承我的遗产了吧。”
杨瑞明厉声道:“我想了很久,那些婴儿奶粉,你半夜叼着的奶嘴,衣橱里的那些婴儿服饰,都是你搞的鬼吧?”
“瑞明,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林娇见杨瑞明满脸凶光,畏惧地退到了床沿边。
“一定是你,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一定是你,为了谋夺我的遗产,想把我逼疯!”
杨瑞明面目狰狞,猛然冲上前去,将林娇扑倒在床上:“你这个贱货!想害我,你想害我!”
“疯了,你疯了!”
林娇拼命挣扎,大声尖叫道。杨瑞明双手铁钳般卡住她的咽喉,林娇的双腿无力蹬踏着,脸上出现了铁青色。
“是的,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掐死你,掐死你这个贱人!”
杨瑞明野兽般地咆哮道,林娇吐出了舌头,双目中满是痛苦之色。
五
一年前的画面突然梦魇般地浮现在杨瑞明的眼前,身下的人好像变成了玉嫂,杨瑞明慌乱地叫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想松开手,可是这双手,这双手就像是一只可怕的怪物,已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这双手已经不属于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双手上的青筋毒蛇般地暴起,死死掐住了林娇的脖颈,直到她浑身抽搐,停止了呼吸。
“天啊!”
杨瑞明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盯着床上林娇的尸体,房间里,忽然幽灵般地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在每一个角落,凄厉而尖锐地回荡。
“我,我究竟在做什么?”
杨瑞明浑身痉挛般地颤抖着,过了良久,他抱起林娇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奔向楼下的花园。
深夜的花园中飘浮着凄迷的冬雾,犹如一个邪恶的凶灵,悠缓地踱着步。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摇晃得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可怕魅影。
杨瑞明放下林娇,拿起一把铁铲,在花园的北角发疯般地铲动。泥土被层层掀开,黝黑的泥土中,躺着一具婴儿的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面目难辨,散发着浓重的恶臭。杨瑞明扑通跪倒在地,嘶声叫道:“你不要再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
我虽然杀了你的母亲,但如果不是她借机要挟,想要我的全部财产,我是不会杀她的。饶了我吧,你母亲只有我一个男人,我是你爸爸啊!爸爸很爱你,给你买了很多的衣服、奶粉。爸爸也没有想到,在你母亲死后的第二天,你也跟她去了。你看,我已经杀了这个女人,杀了她,也算替你母亲报仇了,你就放过我吧。”
杨瑞明泣不成声,嘶哑的声音在寂静荒凉的花园中游荡。
过了良久,杨瑞明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火苗在荒草上窜动,被寒风一吹,立刻化作熊熊的火焰,向四处蔓延。烈火吞没了林娇的尸体,吞没了婴儿的尸体,吞没了整座花园。漫天的火光中,杨瑞明
突然疯狂地大笑着,跟跟跄跄地冲了出去。
半年后。
紧锁的精神病房铁门被护士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美丽女人悄悄地走进病房,默默地看着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杨瑞明。
“琳达小姐,你要小心一点,他时不时还会犯病。”
护士善意地提醒道。
“瑞明,是我,你还认识我吗?”
琳达摘下墨镜,柔声问道。
杨瑞明抬起头,目光呆滞,喉中发出婴儿般的呜咽声。
“我有了,是你的孩子。”
琳达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满脸酸楚地道。
杨瑞明痴痴呆呆地盯着琳达的腹部,突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那里,在涌动着血与水的子宫深处,仿佛有一个婴儿,正在对他诡秘地似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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