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厮半夜三更拉着自己往山上转,而且瞧这架势怕是两人要大晚上的去拜坟头。
倒不是怕的问题,而是大晚上去坟头怎么想都有点不对。
伸手抓了一根树枝把自己拉上去,低眸拍去掌心的杂质,吐着粗气道:“我说你就大晚上带我来看个死人?”
啊不,不是一个,现在这地儿连老子带儿子再带仆人,少说也能凑几桌。
素鹤拨开树枝,低头猫腰前行。
道:“谁和你说要看死人?”
“哎,不是……”你吗?
不是我说你,你这明晃晃的就是奔人家坟头去的。
难不成,嗯?
他忽的回过味,快步碾上,小声道:“你的意思,杨允在这?”
可他不是应该在弦歌月身边,不然就在勇王的身边?
宫里那边,他总不能去自投罗网。
素鹤道:“去了就知道,翻过前面的土坡便有结果。”
说罢,又转头叮嘱其小心。
老实说,别看他修炼不少年。但是似这般一步一脚印的爬山,属实是头一回。你说平时出了个门,大家都有修为傍身。谁还没事,一步一脚印的走。
累不累,烦不烦?
然而这厮为表对文宰的尊敬,说大晚上惊扰亡人不好。硬是拉着他从山脚下一路爬上来,别说,猛地一爬,爬的两腿有点打颤颤。
就在他爬的两腿发软,一口气直顶心窝子时。
终于来到了少真无一和老少真家主坟前。
也见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顿时,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许久吟拿胳膊肘撞了撞素鹤,怒嘴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杨允提着酒壶,正在给少真无一敬酒。
酒水搭拉淋漓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让人脊背发寒,透着几分毛骨悚然。
头也不回道:“二位来此,有何见教?”
素鹤拱手道:“在下想知道杨大人对此事究竟知晓多少?”
杨允背对二人,提着酒壶的手心突然攥紧。
无波无澜的回到:“杨某不懂公子的意思。”
他不想说,甚至有几分想快速逃离此地。
然素鹤却不打算放他走,逼问道:“杨大人若是不懂,素鹤怕是找不到比大人更懂的人。
素鹤诚心而来,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什么意思?”杨允怒而转身,一把酒壶被他袖在身后。
不为别的,就怕露了自己的心迹。
因为他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而酒水,则一滴一滴往下淌。
浓郁的酒香,就那么四散荡开。
许久吟见状,一把拦住素鹤。
不要冲动,这事我来。我来做这个恶人,怎么着比你合适。
遂打眼看着杨允,语带不善道:“少他娘的假惺惺,我们来此为的也不是自己。
若不是你们搞出麻烦,我们哥俩儿用得着大半夜找你?”
“你……无礼。”
杨允被戳中要害,一口气堵的生疼。
“甭和许某来这套,他好说话我可不好说。他看在弦不樾父子份上会忍你让你,许某可不让。
识趣的,自己说。
不识趣,别怪许某是个粗人。”
“你……”
“打住,别你啊你的,知道的就快说。我想你离宫怕也没告诉那位吧?晚了,巡逻的侍卫发现你不在,你说“他”会不会听你解释?”
杨允怔怔看着两人,手中的酒壶突然变得好似千斤重。就那么一个往日温和忠厚的人,忽的瘫在少真无一坟前哭的老泪纵横。
许久吟心虚的看向素鹤,不关我的事,我就想拿言语逼下他,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激。
早知道,还是你来。
素鹤拍了拍他臂膀,而后上前将之搀起来,捡起还在淌酒的酒壶给几座坟头都满了三杯酒。
杨允看着这一幕,心里怪不是滋味。
颤声道:“百里公子……”
素鹤唤来许久吟,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扶到大树底下暂歇,柔声安抚。
忽的,转眸问道:“杨大人是何时发现不对,进而起疑心的?”
一听这话,许久吟不禁侧目。
这和你丫说的好像不符啊?
但纳闷归纳闷,倒也没有说破,而是继续配合。
杨允则好似被戳到伤心事,登时呜呜咽咽,愈发伤悲。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反正一个大老爷们就那么蹲在树底下哭的像个孩子。
两人谁也没有劝,后来他又哭了一会儿,才勉强把情绪收回腔子。
一边抹泪一边羞愧的道:“抱歉,让二位见笑。”
稍稍收整情绪,便低头讲起了自己什么时候起的疑心,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又是什么确定了宫里的弦不樾有问题。
彼时一想假弦不之樾种种,他便不敢泄露心迹分毫。
只得每日如履薄冰的伺候,以其能找出端倪。
素鹤听罢,眉山渐锁。
道:“杨大人,可知他是何来历?”
闻言,杨允低下脑袋。
道:“不瞒公子,那位……其实是个偶人,乃是主上多年前亲手打造。
不期今朝,反被噬主。”
“天主打造的?”
素鹤斜眸,问许久吟是否对这方便有所了解。
许久吟摇头,这东西在南游云海都是小术上不得台面,鲜少会有人提及此法,因而他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弦不樾作为一天之主为何要动用此术?
杨允.吸了一口气,含泪抬眸。
道:“二位有所不知,自当年一役过后。欲海天实力大不如从前,主上担心来日邪人卷土重来,彼时百姓无所依,便暗地里造了此偶。
如此,一旦自己身死便由此偶代替自己坐镇宝德殿,以定民心。
直到等来诸位仙长,还欲海天一片太平。”
素鹤蹙眉,道:“那为何是现在就出现了?欲海天应当还没有到存亡危机的那一刻。”
早早放出,岂不与当初相背?
杨允抹了泪,便把弦不樾苏醒之后去找一枝春的事情说出来。
两人听罢,四目相对。
这么说,夫人是知情的?
杨允别过脸,眨动泪眼,强忍道:“从九曜楼回来后,杨某便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当时主上刚刚醒转,诸事繁多,故未曾多想。
如今想来,却是悔之晚矣。”
素鹤听罢,好一阵默然。
过了片刻,他又将问弦歌月问题同样问了一遍。
得到的答案,是一样。
看来,王宫的确没有地牢暗室等。
问题来了,如果王宫里没有地牢暗室,那么三味的人又是如何地牢?
再则,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弦不樾身兼王运,瞒的人瞒不了神,瞒的了地瞒不了天。
杨允,没有说实话。bïmïġë.nët
偶人能替外形,替不了根本。
没有王气加持的偶人,并不能护国佑民。那么,弦不樾这么的理由是什么?杨允,到底在隐瞒什么?
许久吟道:“怎么了?”
“没事,有些失落罢了。”说罢,勉强一笑。
心里则还挂念着弦不樾一身王气,是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
那为何会察觉不到?
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似这个人没出现一样。
许久吟瞧出他的疑惑,心底也是大为不解。
毕竟,说难不难。
欲海天如果有五绝之地,那么找不到很正常。
偏偏欲海天没有,即便有,单一处五绝地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赤条条告诉世人,人可能藏在这里。
而所谓五绝,即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中间不着阴阳,外不着五行。
这种地只听说里面有,外四天还不曾听闻。
睇眼少真无一坟头,冲素鹤使眼色道:你要不问他?
问当然不可能去问死人,但是少真无一不在不是还有三味么?以其为人,断不会算不到自己哪天离世。
不然,不会有三味给你的信。
既然算的到,那他定然会留下一些线索。
如此,咱们何不顺着这里查一查?
素鹤会意,便对杨允道:“天色将明,杨大人该回去了。”
杨允扶着大树而起,颤颤巍巍来到少真无一坟前,再三作礼。
而后朝二人作别:“告辞。”
说罢,一甩拂尘兜起仙风就那么飘飘荡荡下了山头。
许久吟越看越蹙眉,道:“他没有说实话,你就这么算了?”
“许兄有高见?”
“没有。”少来打也的主意,说吧,现在,我们怎么办?
是留在这里过夜,还是去别的地方晃一晃?
素鹤哪能不知其心思,但一枝春那边他现在是万万没有时间去。
要去,也得看以后。
道:“夫人那边就交给你。”
许久吟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怕此去菰晚风埋伏好陷阱。更怕神秘老者会插手其中,虽然此次仅止威嚇,那接下来呢?
万一对方插手,又当如何?
遂一屁股坐在地上,愁眉苦脸,扒拉着杂草数起对面的坟头。
悻悻道:“别说没提醒你,这不是玩儿的。”
“知道。”
“……”知道你丫还一根筋,就不知道避开?
素鹤平静的伸出手,道:“有用吗?”
闻言,许久吟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掌怔住。
是啊,有用吗?
避得开吗?
如果对方有心而来,那他们避到哪里都没用。
非但没用,还会连累身边人。
半晌,他才把手重重的搭上去。
用力一握,质问道:“便是如此,你才坚持不肯回去?”
素鹤将他拉起,随之走在前头。
道:“不然呢?”
“我咋晓得,你是一根肠子十八个弯儿,鬼知道你想些什么。”许久吟拍掉屁股上的草屑,顺便脱下鞋子控了控泥沙。
慢悠悠的穿好,再急急忙忙跟上。
不知道为嘛,他现在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种小弟既视感。
操不完的心,跑不完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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