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旋地转让人失了心,也许是一路走来受过了太多的伤,她恍惚间,似是回到了那个只有自己一人的擂台之上。
那是天义堂前最大的武擂,亦是她得见女儿最后一面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奔袭百里从腹地而来,推开天义堂那恢弘的大门,见到的,却是那莹白的身躯上布满了鲜血。
她至今都没办法忘记那双儒慕的眼中流露的绝望,她的莹儿抱着那支要了她性命的长枪,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了一声‘娘’,便永远的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那时,也是这熟悉的曲子,是丁不弃那老贼,为了他不可撼动的胜利下令奏起的笙歌。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抢回了女儿的尸体,她只觉得杀人是不能停下的,只要能杀,那么谁都不是无辜的。
终于,终于,她抢回了莹儿的身体。
那残破的,赤裸裸的,铺在青天白日下的尸体。
戈壁的日头,在午阳时分最炽烈,人说白日百鬼尽殆,可叶三却觉得,那明明恶鬼昭彰,却竟是从无人来索。
遂她便觉得,这世间万恶,是人都不该活着。
她杀了多少人,后来已然不知,那时的感觉同现在像极了,浑身如被拆过了骨头一般,痛到极致也便麻木。
至于同归于尽的那一刻,叶三也未有带着仇人下地狱的痛快,甚至未有些许抱憾。
她只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死’,在还未失去意识前,还能亲眼见到身体和头颅的分离,那种感觉,似乎更叫她记忆深刻……
“叶三!叶三!叶三——!”
耳边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叶三恍惚间看去,唯一能定格的,便是白言那稚嫩的脸庞。
那一瞬,叶三陡然清醒……
“白言……”她反手扣住了白言的手,只觉得喉咙如刀锋割过一般。
“谢无极。”白言未待她说完便立时叫叶三看去谢无极的,叶三顺势瞧去,却被那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若是此前的谢无极只是发疯,那现在的谢无极,便已然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他在自残,以一种血腥的方式,那趁手的铁扇用在自己身上也是招招不留情面,堪比铁梳的刑罚一般。
“他疯了?!”叶三想要去拦,可白言却拉住了她。
“只有花凤能救他,你去也只会被他所伤。”他坚定着眼神说道,然后又看向了那还在不住旋转的石壁,“你看,这就是七宝盒。”
叶三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七宝盒非是其中藏七宝,而是宝盒中有七重神秘机关,而各中秘密其实多年来已为能工巧匠破解,然那机关巧术却仍旧是为人所惊叹。
而七宝中有一重机关,那便是开匣的八重随即式锁。
“我们在盒中?”叶三不确定的说道,“可这同现下有何关联?”
然白言轻扯了嘴角,却又转了话题,“谢无极现下发狂未必不是好事。”
叶三闻言眉心一蹙,他这话略显凉薄,可到底也认真听了下去。
“引他去对那黑衣女人,岂不是好。”白言又道。
“……他的功力不够。”非是瞧不起谢无极,武林中能叫谢无极落下风的人不多,可那黑衣女人的内力太过疯狂。
“叶三,你要取那弓来,杀她,只有你能办到。”白言定睛瞧着她道。
叶三怎的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白言便又说道。
“怎么,你不相信自己能杀了那人?”
就像是鲛人的靡靡之音,叶三鬼使神差的竟然觉得白言说的非是不能。
“谢无极已然不识得。”叶三看去,那人现下只一味的伤害着自己,恨不能杀了自己才是。
“柴半华身上有毒虫能解花凤的毒,我去唤醒花凤,你去夺弓。”
“你知道?”叶三很是意外,且她看去一旁,柴半华她们此时一副眩晕模样定定的站在了原地,似乎昏昏欲睡一般。
“快去,如果你不想看到谢无极把自己变成一个残废。”白言推了叶三一把,她便看到那旋转的石壁之上,不仅有那个黑衣女人,还有那把长弓。
她瞅准了时机,一跃而上石阶,正巧与那黑衣女人相对,隐约间,她就是觉得那人在盯着自己,犹如豺狼一般。
而一旁的白言,他自柴半华身上拿了那装虫的小盒子,立时就送去了花凤身边,至于长月岛的人,似乎真的活在梦里一般,眼神迷茫,好似还未彻底清醒,就是被人夺了东西也仍旧无所觉察。
而谢无极,那一身光鲜的绸缎此时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染了个透,如不是那谢慧还白日做梦的模样,恐怕此时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子。
叶三想着自己一定要尽快,可对面的黑衣女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似乎下一瞬那人便要如夜蝠一般扑过来咬死她才是。
好在这时白言已经将花凤唤醒,叶三眼看着白言下手不算轻的拍了花凤的脸颊,又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勉强将人搀扶了起来。
紧接着花凤看到的就是已经将自己祸害成了血人的谢无极,还有些虚浮的声音喊道他。
“谢蠢儿……!”
一声又一声,叶三眼见着谢无极的手停了动作。
而就这空挡,也终于叫她寻到了机会。
那个黑衣女人,动了。
她看着远处的谢无极,似乎那人的动静在牵动着黑衣女人的视线。
叶三见此时机,一把夺下石壁之上的长弓。
只她低估了那长弓的重量,险些自石阶会上跌了下去。
待站稳身形,叶三便只能将那弓背在了背上。
一时间,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东西真的是自己能操纵的么,比她人还要高的弓箭,怕是要只单纯的一双手拉不开,得耗上她一个人才是。
且最重要的,是此地无箭,何谈开弓。
而值此之时,谢无极也奔向了花凤而去,他像是刚学会走路的稚童一般跌跌撞撞,却还未等到眼前,那黑色蝙蝠一般的身影骤然自他们之间飞过。
“小心!”她亦是想要冲过去救人,却被身上那长弓拖累,径直自还旋转着的石阶上摔了下去。
而那黑衣女人的目标显然是白言,却只见花凤替他挡了一招,这下,近乎触怒了谢无极……
“白言,白言你怎么样?”叶三抓住被花凤推出去的白言连连后退着,那黑衣女人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满的恶意。
“她知道了是我要你毁了这些机关。”白言站在叶三背后说到。
“所以她还是要抓你对么?”
“她恐怕是要杀了我。”
叶三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谢无极已经按照你的预想去了,可我还没有箭矢。”
现下只需要一只箭,这一切便能终结。
白言却指着不远处,是那个黑衣女人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姜尧真正的棺木就在那处,劈了,就有了。”
叶三心中虽然也疑惑他怎么知晓,却终究是乖乖的听了话,她一瞬不错的盯着谢无极的方位,生怕出了意外,毕竟如是谢无极缠不住,那么白言就有危险。
三两步奔去,叶三果然见到了一个幽深的四方坑洞,那里有一座同上面一模一样的棺椁。bïmïġë.nët
只那棺外有椁,厚重异常,叶三正不知怎么办,抬头却恰好瞄到了那石壁上的关公大刀来。
遂她趁机跳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刀柄。
大刀不比长弓,叶三一手抓去,竟是分毫撼动不得,遂两手齐齐上阵,只听她一声长长的呼喝,那大刀便被扛在了肩膀上。
白言见她背上压了那弓,肩上扛了那刀,脊背都压弯了过去,根本瞧不见那棺椁所在的位置。
便不由得喊道,“叶三,听我号令!”
叶三只扛着那大刀,以一副随时能丢出去的姿势,在听到白言的话后,为了避免眩晕,选择了闭上双目。
“一!二!丢!”
三声落定,叶三利落的将手中大刀扔了出去,正正好好砍向了那坑中的棺椁,只她终究重心不稳,连带着被甩了出去,天旋地转的攀住了身子,叶三才看到那棺椁被彻底劈成了两半。
而她正对上的,便是一副被震散了的白骨,那黑洞洞的一双眼,正瞧着她。
叶三闪了一丝神,直在心中念叨了两句’见谅‘,便拍了棺椁而起。
她提起那棺盖子来,想着不亏是前朝异姓王,上好的楠木,便是求都求不得,可惜了,现下她要拿这好东西去削了当箭来用。
“叶三!接着!”
一旁的白言见叶三已经劈开了棺木,就将弯刀鬼的细月弯刀丢了过去。
叶三顺势,直接一刀劈下,一时震得手掌心发麻,却也不敢耽搁,劈出三枝腕粗的长箭来才罢手。
箭已在手,叶三此时只需寻一处好的位置,只谢无极正背对着自己,不论怎样都是挡了自己的视线。
叶三也不是那死脑筋的,便又一次拖着那长弓,一跃而上石阶,随着那不断旋转的石壁而去。
可那长弓的弓弦却是无比的坚韧难以拉动,遂她不得不一手将长弓拄在地上,一手扶着箭,只一脚蹬在了弓臂之上。
箭在弦上,叶三蓄势待发,只听得耳边呼啸声过,箭矢披荆斩棘,自谢无极肩头而去。
然,此一箭却失了准头,仅叫那黑衣女人失了半边裙摆。
可这动作却叫她不得不放了手中花凤,只见她兀自松开了手去,谢无极便顺势将花凤接在了怀中。
可下一瞬,那黑衣女人便盯上了白言……
叶三见状,立时将手边仅剩的两支箭矢齐齐提上弦,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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