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倦怠的像是一只还没长大的豹子,眉眼看得出稚嫩,有气无力的伸展着,最后颓败的垂了手在被子上。
可此时的叶三来不及去稀罕他那模样,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鹿争鸣的所作所为。
只是因为白言恐不会乖乖躺在床上被他救治,就要下安神药物?
且她瞧的清楚,白言眼下这副状态,那药又岂是安神那么简单。
“三姑娘怎么不进来?粥还是要趁热,毕竟是病人。”鹿争鸣记得她早上抱怨那粥和汤水太热,以为她在等那早食晾凉。
“好。”叶三知道自己走了神,忙应了一声,只不过踏进门她就察觉到白言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没有凑过去,毕竟她可是记着白言昨晚上还有些生气。
倒是鹿争鸣,瞧出了白言的意思,算是识趣地嘱咐着,“三姑娘盯着白公子喝了药,鹿某就先出去了,还有人需要照看。”
“哦,好。”叶三目送他离去,才轻轻将饭食铺好,她没打算去叮嘱白言喝药,她只想着这般大的人了,喝药当是不用嘱咐才是。
可白言却开口道,“不是叫你盯着我喝药?”
叶三呆了一瞬,“怎么盯?”
那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大抵没了生气的力气,便自顾的掀了被子下床。
叶三怕他着凉,忙扯了件外衫给他披上。
“是药力还没过?”叶三的眉头越皱越紧。
“嗯。”他坐去了桌边,皮肤有些苍白,日头透过窗打在上面,要透明了一般。
“会不会不舒服?我叫鹿争鸣改了药方子如何。”他明明很配合,很乖,为何鹿争鸣要下这么猛的药来叫他安睡?
白言笑了笑,一口气便灌了那药汤子下去,“不若你来医治?”
叶三抿抿嘴,她不好对白言说鹿争鸣在药中加了什么,便只能叫他误会着。
“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擦擦身子?”叶三瞥见他七扭八歪的领子下露出的疤痕,那是在长月岛时留下的,此时已经消了不少,可仍旧瞧的清晰。
“你要帮我?”白言仰头望去。
“……我找弯刀鬼来。”她无奈,这小子近来总是用这些话来挤兑她。
白言应了,叶三便离开去找了弯刀鬼,自己一时没去处,便又凑到了肖芝驭的院子。
她在门外守着五碗,不敢进去,也不敢回忆,来来往往的流觞阁弟子看着她见怪不怪,似乎叶三做的再奇怪放在她身上也是平常。
“我们要启程了。”肖芝驭得闻叶三出现,特地前来道别。
叶三闻言下意识便是不悦,她坐在门口树下的大石上,头都没回的质问着,“五碗如何禁得起长途跋涉。”
肖芝驭也很无奈,“她总要跟我走,如果鹿大夫现下并无更好的法子。”
他想说即便是叶三,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安置五碗,她漂泊这般年月,没有固定的住所,带瑶树回到流觞阁是唯一的办法。
“我即已答应了你,便说到做到,何况她是为救我而伤,我肖芝驭做不得那忘恩负义之事。”
叶三没有应。
肖芝驭可信吗?
或许比起很多人,他是值得信任的。
可谁又能说得清多少年以后的事呢?
鹿争鸣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便说明他亦是没有把握。
五碗不会死,可十年,二十年,谁又等得起。
“你门中那个叛徒呢,他可开口了?”叶三此时再提起他,心中已然波澜不惊,也许是把他当作了一个已死之人,便越发漠然了起来。
“似乎他遇见的,比我要可怕的多。”肖芝驭冷笑,想起了那个此时半死不活的人还被丢在密室,“你说,它到底有多可怖……?”
能叫一个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人死守着不能开口,肖芝驭也不知,他到底是在赌自己不敢轻易杀他,还是真的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或者,他只是恐惧于死在谁的手里。”叶三起身,此时日头正当,有些燥热,草丛里不知什么虫在嘶鸣,并不扰人,和这夏日正好。
“你不好奇么。”肖芝驭问道。
“它总会出现了,它做了这一切,便绝不可能是想要永远沉寂在背后。”叶三不痛不痒,说是在意,也不在意。
“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肖芝驭似乎解开了心结,他知道今日便是叶三不来,他也定要去见叶三一面。
“说来好听,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叶三自嘲着,她最担心的还是五碗,“五碗是我所见最忠心之人,放弃她是玲珑域的损失。”
“我知。”肖芝驭笑着说,“可肖某很好奇,瑶树的忠心似乎不之于你,为何你这般看重她?”
他非是质问,只是好奇于叶三与瑶树之间的情谊,说来他自东山郡叶三为瑶树出头时便好奇着。
“只是觉得她很难得,少见的人,想要留下罢了。”叶三说罢便准备离去,却不想肖芝驭又叫住了她。
“叶三姑娘,肖某有一句劝说。”
叶三回头,便看着那肖芝驭站在日光下,和那背后的树映成了一幅画一般。
“姑娘是聪明人,肖某不想看到无畏的牺牲。”
叶三似乎听不懂,又像是不想听,她逆着光影看不清眼前的人,好半晌才回了一句,“肖阁主也是聪明人。”
肖芝驭笑笑,“所以我流觞阁恕不能再奉陪。”
“……肖阁主能办得到?如果能选择,你流觞阁何至于走到今天。”bïmïġë.nët
死到只剩下他肖芝驭一位阁主,说出去不知的会以为他们这是被人灭门了。
“所以肖某只是忠告。”肖芝驭已经坦然接受了所有,“有些事似乎已经超出了你我能控制的,所以我流觞选择自保。”
叶三却蹙着眉,她看着肖芝驭转身离去,不由得喃喃,“你真的能带流觞阁脱离这些纷争么……”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切最终的目的,便只有死亡。
——————
肖芝驭要离开,谢无极安排了人在郡守府外接应,最先被带走的是五碗。
其实长月岛完全有能力收留五碗,然则叶三却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她明白一件事,那便是五碗于肖芝驭有恩,只要肖芝驭还念着这份恩,五碗会被人记挂,就比她落在陌生的长月岛手中要好。
然则五碗方才离开郡守府,叶三就被弯刀鬼突然出现的身影下了一跳。
彼时她正收拾在衣裳,白言或许也要同自己不日搬出,她要做好准备。
“随我来。”弯刀鬼拉起叶三不由分说,二人脚下生风一般兜兜转转,竟是又见到了肖芝驭。
“他出事了?”叶三看着那熟悉的池子,下面的密室关押着谁不言而喻。
“人马上会被抬出来。”肖芝驭拦下了她要下去的动作,话音未落,那入口就上来了几个人。
是郡守府的人,抬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尸体,已经僵硬,甚至不需担架。
“谁发现的。”
“是我。”这人正是那时告知叶三五碗境况的肖芝驭手下,“本是要带他走,下去时人已经咽了气。”
“……你们错手?”叶三第一反应便是肖芝驭的人下手太重,刑罚过当,可她下一瞬掀开尸体却不是这样。
她被吓了一跳,被那人的死相吓到。
瞪大的眼睛,殷红的血丝遍布,蜡染似的的皮肤泛着黄。
他本就干瘦,却不知死了以后还能更瘦,皮包骨头似的。
“他是尸体已经没了肉,只剩皮和内脏。”肖芝驭的视线落在了尸体的胸膛,那里开了一个口,明明剌在肉上,却像是在一块布上随意切开。
翻卷的皮肤像是熏了不知多久的腊肉,一眼瞧过去会以为他死了多少年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叶三没有凑去,她也忌惮这怪异的死像。
“晚上送过一次饭食,那是最后一次,人还活着,没有异样。”肖芝驭的手下应道。
叶三闻言,视线不由得落去了肖芝驭的身上,“他杀。”
“显而易见。”
叶三又问,“这便是比被你杀死,更恐怖的事情么?”
“他是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这副样子的。”肖芝驭道。
“……活着。”叶三的脑海里忽而闪过了罗温枕,“你曾说过,有人要杀他,你将他困在地牢,是为保他一命。”
“正是。”
“那么你们发生过什么,为何你说有人要杀他?”
肖芝驭明白了叶三的意思,便见他一个眼色,那手下递上来一个盒子。
“那时仓促逃窜,这叛徒如果不是被人暗算,恐怕也没那么好逮住,那时他的身上,便多了这么一枚榫钉。”来人打开盒子,一枚炭黑色的榫钉映入眼帘,叶三登时认出了它。
“是它。”
这已经是叶三第三次见到它,第一次,是那个在胶山郡守府死去的黑衣人,第二次,是在汗王墓被强行打开时飞射而出,甚至那榫钉险些伤到她。
“你见过它?”肖芝驭意外。
“它是阿曳班汗王棺椁上的榫钉。”
“墓室里的东西?”肖芝驭拿起那钉握在手中。
“可即便是墓室里的东西,也不该出现在他的腿上。”叶三看了看那尸体。
“至少证明,墓道内还有人的存在,而我们不知。”
叶三看着那钉,如果肖芝驭知道胶山发生过的事,不知他还会不会如此猜测。
“死了便死了,早晚是要死的。”叶三无甚波澜的看着那畸形的尸体,现在的她,早就没了解谜的心思……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慕河山更新,第一百三十三章死在郡守府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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