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去那女人的眼神登时凶狠异常。
沈越群以为叶三这是气那曲禄丰有意怠慢,想着这丫头脾气倒是真的暴躁,未免撕破脸,他便假意催促,借势挡去了叶三身前,接了话茬儿。
“二夫人,说罢,我等这会儿是要怎么走才能离开此地?”
叶三亦是知道自己无状,却只叹了口气,乖乖地退了半步。
她像是斗败了的老虎,被人戳一下伤口便会失了意志。
“沈大哥,老爷已经死了,您这话,是在笑话温蓁么。”温蓁出走半步,同曲禄丰并肩。
沈越群并不喜她,却也无意为难,只是谁都没接她的话罢了。
温蓁见状低垂眉眼,忽而不再有笑,她垂下手,将曲禄丰丢给她的外衫扔去了地上。
美人就是美人,愁起来也是风韵,只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吓坏了众人。
“二夫人这是作何?”沈越群眼神瞥去了一旁,温蓁正伸手解开衣衫,即便他的质问,也没能叫她停手。
“老爷便是看了我这身上的图,才一定要行至此地,温蓁再多的解释都无用,唯有叫众位心服口服才是。”
她说得一脸苦色,怎么看都是一群欺辱良家妇女的恶霸在为难于她。
可叶三知道,这群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不会怜惜她,便是曲禄丰,也仅是瞧着她而已。
这一刻的温蓁,没人顾及她所谓女儿家的贞洁,没有自尊,一如他们所以为的,她只是一张活地图,便是死了,也会被拖走尸体,剥下皮来。
受了寒凉,温蓁发起了低烧,温润的肌肤殷红如那御前的春桃茶点,而那张美丽的背脊之上,是一条条血红如脉络般的图案。
叶三第一时未曾认出那是一张七王墓的方位图,因为乍一看,那倒像是一张水文图来,然则草原之上只有那一条河,而最为离谱的,是在那图的上方,标注了一个‘姜’字。
“只是这样?”叶三小声嘀咕着。
这未免太过荒谬,凭借着如此刻意的一个纹身,就认定了七王墓?
可更荒谬的,是他们竟然真的用这图找到了墓地。
然不同于叶三的怀疑,在场的其他人,却并不能如她一般冷静。
因为他们手中的图,与温蓁背上的图,确确实实不一样。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温蓁的腰间,整张图的最下方,有一个腕宽的纹路。
乍一看,那就像是一块繁复花纹的令牌罢了。
“那亦是图!”有人大喊一声,说着几个汉子便这么对着温蓁冲了过去。
温蓁慌乱,忙转身将衣衫笼罩很快地避去了曲禄丰背后。
遂只听得齐刷刷一声利刃出鞘,玲珑域众人纷纷挡在了前,而曲禄丰更是低头似安慰美人一般。
“曲舵主,你果然有隐瞒!”几人瞧不见温蓁背上的图,一时气急败坏地找起麻烦来,可曲禄丰拍了拍怀中美人,却一时笑了出来。
“这位兄弟何出此言,我与温姑娘也仅是她危急时刻才有些交集,她背上的图,知道的怕是只有那死了的周重意。”
曲禄丰是笑着说的,可岭南那群人却面色更黑了。
这其中自然有被周重意隐瞒的气愤,却亦有被曲禄丰话中怠慢的缘故。
周重意是岭南说得出名号的人物,落在曲禄丰口中如此不被尊敬,自然有叫岭南众人深觉被侮辱。
“曲舵主,图,交出来罢。”沈越群看上去也不算友善,至少叶三觉得他的态度变了不少。
“且等等,这图总要拓下来。”曲禄丰眼神幽幽打量了一番沈越群,随即玲珑域的人便围上了温蓁。
“那可不行!”这一次,提出异议的,是岷山派仅剩的几个人,“你若是故意拓错了图来,晃骗我等怎说!”
岷山派剩下的几人均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比起当初的唐庭一来没大上几岁。
叶三心中觉得这几人到底是心性不够,却又想了想自己,自嘲着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
曲禄丰这下彻底没了耐心,他丢了手下递上的绢布,瞧着那几人问,“那要如何,丢了她一介女子脱光了衣裳给你们引路?”
岷山派不比岭南那群莽夫,多少还要点面子,也是知书达理教出来的好人家,曲禄丰说的如此直白,几个人早就慌乱了眼神,怕是恨不得去孔夫子跟前面壁思过。
“小兄弟说的也不算错。”岭南那边又走出一人来,笑得像是和事老一般,“我等可以相信曲舵主事前不知,然这接下来,您又该如何保证不会再如周老爷一样欺瞒我们呢?”
这不硬不软的一刀子扎下去,曲禄丰倒是没再咄咄逼人,可他那眼神忽而落在叶三身上,就不得不叫人忌惮了。
“那边的丫头,不若你来拓可好?正好你是女子,总归比我等要合适的多。”
笑面佛似的曲禄丰,还没有十几年后的发福模样,可叶三就是觉得仿佛又看到了那精明算计的死胖子。
“我要是不应呢?”
曲禄丰面色不改,只是眼底没了笑意,“那就剥了温姑娘的皮,才能堵了诸位的口了。”毣洣阁
这是威胁,威胁的还是本就于此毫无干系的叶三。
“……我可不会拓,画的偏颇了,你们莫要怪我。”
叶三没有办法忍受这在场唯二的女子在自己的眼前剥光衣裳,更是不能接受她被活刮了皮囊。
她永远没法忘记罗瑥枕的死状,即使是一样名字的温蓁。
“快过来罢。”曲禄丰朝她招了招手。
笔是不可能有的,墨自然也不见,只有那些人下墓带来的朱砂,叶三用碎木沾来书写在绢布上。
温蓁倒在一块石上,玲珑域的手下背对着她们而立,挡住了那些肆意的视线,那美人的背便露在了叶三的眼前。
她需得凑得极近,便瞧的更清楚,那上的小小图案很是奇怪,说是纹路倒确实丑了些,怎么看去,都很像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轨迹一样。
“美人姐姐这纹身是怎么来的,莫要说是你生来便带的。”叶三边临摹边问着,她的声音不小,在场之人皆能听得到。
“老爷也问过的,只温蓁属实不知。”
“哦?”叶三扯了扯嘴角,“这倒是有意思了,你的背上多了这么一幅图,你却不知,难不成姐姐真的受了哪方神仙点化,特来为我等指引的?”
温蓁没有去怪责叶三的无礼和怀疑,只是略有忧郁地摇了摇头,“我自被绑来,有段时日都是昏睡着的,醒来却到了这附近,说来还要谢谢姑娘那一箭,否则温蓁还不知要被带去什么地方。”
叶三自是难信她的鬼话,“那姐姐倒是多苦多难了,只是不知姐姐是何方人士?又是怎么被绑来了这北川?”
温蓁面色泫然欲泣,一副欲言难诉的模样,就这么模糊了叶三的问询。
可叶三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绑了姐姐的那几个恶人,周老爷可是替姐姐做主杀了?”
温蓁温柔地点头,“当然。”
“那倒是真就不知姐姐这背上的图到底是怎来的呢。”
叶三眼看着她面色稍有僵持,又问道,“姐姐身边不是还有个小丫鬟?如今安置在何处了?”
“……丫头太小,留在原地了。”温蓁大抵是有些不耐叶三的追问,撇了头去不再看叶三。
“哦,那姐姐腿上伤势可好得多?毕竟贯穿伤,恐会留了疤痕,怎就这般执着要跟了周老爷下来?”
温蓁此时已经没了温柔的神情,那重重人墙之下,无人瞧得见她们之间无声的对峙。
叶三手中画作临摹完,收了笔,她慢慢压低了身子,仔细地端详着那张完美的脸。
“姐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连名字都像,姐姐太过美丽,定要保护好自己。”
而后她靠近温蓁耳边,亲自替温蓁提上了外衫,用只两人间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姐姐记得。”
说罢,叶三笑看她,高举起绢布喊道,“我已拓完——”
霎时,玲珑域众人四下散开,只见那绢布被抛于空中,登时引来八方来抢。
叶三好笑地瞧着那些人像是争夺腐肉的秃鹰,却又理智而克制的知道那东西得来不易,不敢撕扯。
“这是什么!又是新的地图吗?”
“定是!哈哈哈哈,这定是周老爷藏起来的秘密!”
那些人臆测着周重意这个死人藏起这小小图纸的秘密,认定了它才是七王墓宝藏的关键。
而叶三则是获得自由回到了阿鲜多勒身边,一时竟是觉得自己远离了那些人,像是走出了画一样。
她没法融入他们之中,那些为了一个传说中的宝藏而疯狂的人们。
“阿鲜多勒要怎么才能带着部下离开。”他低头问着这个连看都懒得看自己的小女人。
“你不找阿曳班汗王的尸骨了?”叶三问,实则她早已默默记下了温蓁腰上的图案,不断地在手心上比划。
那或许是离开这里的线索,她不能干等着白言来救。
“那是草原星辰的轨迹。”阿鲜多勒一眼就瞧出了叶三在比划什么。
叶三猛地抬头瞧去,四下小心的瞧了一圈,凑近了悄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阿鲜多勒笑笑,“阿鲜多勒没有义务告诉他们。”
叶三一愣,忽而狡黠地笑了出来,又凑近了几分,“那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怎么离开了?”
“你是否蠢了些,忘记是阿鲜多勒先问的你如何离开。”他抱着手臂,和善眼神看着她,却是极尽嘲讽。
叶三气到梗住,晦气的复盘着方才那纹路。
“星辰轨迹,星辰轨迹……”如果是星辰轨迹,又为什么会同找到七王墓的地图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阿鲜多勒知道他们是如何找到汗王墓地。”见叶三又不理会自己,阿鲜多勒主动说道。
“嗯?”叶三果然又好奇的看向了他。
“那女人背后纹路是布施达客草原。”
“这我自然知道。”不然哪里可能找的见七王墓。
“而草原的夜晚,是没有路的。”格尔翰一直跟在二人身边,不由得插了一嘴。
“所以……”叶三眯起眼,敲着手心,“那副辰星的轨迹图,是用来晚上寻找墓地的?”
阿鲜多勒看去叶三的眼神中夹杂几分赞许,“你说对了一半。”
叶三眉头一挑,“哪一半?”
阿鲜多勒闻言远远看去那些争抢绢布却毫无头绪的中原人。
“辰星图指引的是另一条路,那图的目的地,不是这里……”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慕河山更新,第一百一十五章神秘图文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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