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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唯汉秦时明月第13章刘盈:别了,老朋友……“阿弥陀佛……”

  尸横遍野的荒原上,一个戴着斗笠,布衣草鞋的僧人双手合十,满脸悲悯。

  此人并不是天竺僧人,而是汉人,从前在乡下主要靠帮人操持葬礼为生,属于是孔老夫子的同行,只不过有天一个大和尚在他家借宿,二人倾盖如故相谈甚欢,抵足而眠一夜之后,他便改名弘法,立誓普度众生,传法天下……

  因此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在西海郡南边的高原之上。

  弘法,同样是前往羌人所在的青藏高原传教的一员。

  相比于汉人的实用主义,还是这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蛮夷好哄骗,嗯,是更加虔诚……

  而这一点,僧人们已经在东胡和匈奴印证过了,尤其是那里的萨满巫师根本不是天竺僧人的对手,基本上三言两语间就会被天竺和尚挤兑的说不出话,让普通牧民见到之后,越发觉得自己从前被骗了。

  毕竟佛教素来讲究辩经,嘴皮子上的功夫六的一批……

  因此别说是原始的萨满教了,就算是有道德经、南华经以及一大票智者加持下的道教,面对着佛教的咄咄逼人都只能是暂避其锋,只有等到儒家士人看不下去了,合孔孟老庄之力,才勉强和佛教的秃驴打个平手……

  于是,所有见过辩经的牧民忙不迭的改换门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浅信徒,转变为了虔信徒。

  今生之苦,是因为前世之孽。

  而要摆脱这种苦厄,需要礼敬三宝。

  佛、法、僧。

  这三者,获得最大实惠的是僧,但最重要的,是佛。

  比如未来佛转世的刘盈……

  这半年多来,和尚们在东胡和匈奴的传教大获成功,接连有数百个庙宇同时开工,让刘盈半夜睡觉的时候都会笑醒……

  毕竟他收十一税来着……

  只是福兮祸所依,刘盈有时候在想,他这个未来佛可以压制佛教,但若是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后来想了想,他还有另外一个法宝。

  法家。

  法家素来主张通过威权让所有人臣服于皇权之下,如果有谁不愿臣服,那就杀之!

  所以灭佛之事时有发生。

  也因此,郅都对于弘法此刻的卖力传教表示不屑一顾。

  论起教化万民,和尚们哪里比得过法家酷吏?

  于是在郅都主持的平叛之中,主要以物理教化为主。

  简单来说,就是杀!

  毕竟在法家看来,反贼,都该死!

  虽然他这段时间的调查了很多,却并没有找到当日偷窃铁轨,击伤临羌县郡兵的究竟是羌人的哪个部族……

  但这不重要。

  当汉军铁骑滚滚而来的时候,掉头就跑的羌人必然是心虚了,因此需要追上去杀掉,奋起反抗的就是实锤的反贼,因此也需要一个不留的杀掉,至于那些停在原地不动,傻乎乎和汉军骑兵打招呼的羌人,是训练有素的反贼,自然也需要杀个干干净净!

  所以,这就导致了北路军的进剿杀戮极多,远不如纪信那边的平和。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地理环境的因素,毕竟这里海拔不高,水草还算丰美。

  而且这种杀戮,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距离刘盈西巡只有一个月稍多几天的时间!

  因此对于郅都而言,他没有时间去详加甄别了。

  好在他这里有一万精锐的北地骑士,再有四五千西域都护府的甲骑和西海郡的骑兵,这就给了他分兵百路,如张开一张巨网般将所有出现在西海郡之南的羌人部族一扫而空的可能!

  杀光一切敢于反抗的战士和头领,掠夺一切能带走的财富,烧掉他们的营地,将抓到的奴隶、女人、孩子作为战利品,分给所有参战的士兵!

  残酷,但这就是族群之间的竞争。

  毕竟这里的海拔并不算高,从中原迁徙而来的汉人只要有足够的生活物资,就足以在这里扎根,操持一份家业。

  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然而然的,犁庭扫穴,斩草除根就很有必要了。

  至于蜀郡方向,则需要怀柔。

  那里的海拔太高,并不适合普通汉人居住,而羌人,尤其是羌人女人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她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当地的环境,因此可以做到繁衍生息,世世不绝。

  而汉人女人则不同,高海拔导致的缺氧,会让她们频繁流产。

  因此,大棒之后,再给点胡萝卜就很有必要了。

  ………………………………

  九月,一场秋雨过后,关中的燥热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秋风秋雨愁杀人的萧索。

  虽然长安城的百姓在庆祝平叛羌人之乱的胜利,但微服穿行其间的刘盈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凑这个热闹。

  他,要参加另外一场活动。

  出长安城向西北而行,经渭水西桥后折而向北,在一条大路的两侧,立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道路西边,一直延伸到九嵕山脚下,是鳞次栉比的豪宅大院。

  这些,是刘盈早些年在北坂修建的度假山庄。

  当年所住之人非功候高官不可,甚至于其中几座占地最大的庄园,就是汉国诸王在长安城附近的别苑。

  不过这几年因为热电厂开的有些多,这里恰好处于污染物的北上通道,因此勋贵诸王纷纷从这里搬了出去,住到了环境更好的终南山。

  而这里的度假山庄,主要被豪商或地方上的豪强高位接盘。

  也因此,整个度假山庄的氛围就从之前的素雅清幽,变的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但若是以普通百姓的视角来看,这里比从前宜居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在一路之隔的地方,许多长安城的中产阶级在这里买地,盖起了一串一串的农家小院,搞起了烧烤城和农家乐……

  虽然豪商们对于这种拉低他们档次的行为屡次抗议,但抗议无效。

  毕竟这里是长安的后花园,很多中下层官吏在休沐的时候,会选择到这里吃吃喝喝,顺便找寻童年亦或是家乡的回忆……

  而今日不仅是休沐日,更是叠加了社日大集。

  因此这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摩肩擦踵的人群,鼻腔中满是烧烤和炖煮牛羊肉的味道。

  刘盈举着一把迷你版,很明显是商家用作试吃的烤五花,沿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向北,在道路尽头看到了一间很是残破,两扇大门分别刷着黑色和白色大漆的农家小院。

  “所谓大隐隐于市,没想到这老头的境界这么高……”

  但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身前一阵疾风刮过,两个身穿黑白相间衣领的壮汉沉声说道:

  “来者止步!”

  “瞎呀!”

  刘盈搂了搂衣领,露出同样黑白相间的颜色。

  只是那两个壮汉不为所动,摇头说道:“今日乃墨家隐宗大会,阁下若是有事,还请他日再来!”

  “果然墨守成规……”刘盈摇摇头,将最后一串烤五花肉叼在嘴里,油乎乎的手毫不在意的探入袖囊,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木牌。

  矩子令。

  仿版。

  顷刻间,那两个壮汉傻了。

  其中一个嘴巴打着哆嗦,瞪大眼睛:“你、你你是……”

  而另一个则干脆跪倒在地:“小民拜见皇帝陛下……”

  刘盈收起矩子令,三两下吃光烤串,含含糊糊问道:“现在,朕可以进去了吗?”

  跪在地上的壮汉仰起头,神情畏惧但却不让分毫:“恐怕不行……”

  刘盈笑问:“为何?”

  站着的壮汉哆嗦着解释道:“这是盘公吩咐,今日谁也不见……”

  不过还不等刘盈说话,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走出,叩首行礼:“臣长安县尉苏无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盈沉默了一下:“你也是来阻拦朕的?”

  苏无名摇摇头:“非也。盘公已知陛下亲至,故此让微臣前来迎驾……”

  刘盈脸上神情不变,轻声叹息:“那……盘公呢?他怎么不来?嗯,你起来吧,朕昨天睡觉的时候有些落枕,低着头跟你说话脖子疼……”

  苏无名站起,神情有些哀伤:“盘公他、盘公他现在已经走不成路了,故此他让微臣向陛下请罪,祈求陛下赦免他君前失仪之罪。”

  刘盈愣住,他本来以为盘公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才对他避而不见,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

  “头前带路!”

  “遵旨。”

  ………………………………

  屋顶缺了两片瓦的房间内,熙熙攘攘的坐着数百名身穿黑白颜色衣领的男男女女。

  如今随着棉纺织厂之类的工厂建设,妇女的收入虽然不高,但却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因此本就奉行兼爱的墨家,自然也招收了不少的女弟子。

  此刻他们愣愣的看着从门外走入的刘盈,一时间不知道该以墨者见到矩子的礼仪对刘盈行礼,还是百姓见到皇帝的那种大礼参拜,山呼万岁……

  但刘盈却懒得计较许多,只是三两步走到坐在台上的盘公面前,眉头紧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年前墨家组织码头工人大罢工的时候,刘盈曾经在暗中见过一次盘公,那时候的他虽然苍老,但精神矍铄,只是如今……

  “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臣这不是老,臣这是要死了……”

  盘公无所谓的笑了笑,干枯且满是皱纹的手很随意的拍了拍身边的蒲团,一如当日在骊山脚下的墨家大会。

  “坐吧。”

  “我要坐那边,那是C位,附合我矩子的身份……”

  刘盈从他身边绕了一下,坐在了会场正中,旋即问道:“今日开会,是商议同工同酬,还是要求在居民区多建几个医馆?”

  盘公轻轻摇头:“都不是。”

  “嗯?”刘盈愣了一下,再度追问:“那是什么?”

  盘公正色说道:“墨家笃行兼爱非攻,如今陛下在西北大举用兵,杀人盈野,墨家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因此我们在商讨,是协助羌人逃亡,还是刺杀郅都这样的刽子手。”

  好大胆,不过我喜欢……刘盈双手抱臂,嘴角微扬:“郅都不过是听命行事,因此朕觉得,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妨来刺杀朕好了。”

  盘公摇头,笑着说道:

  “陛下深居简出,偶有白龙鱼服之举,身边必然侍卫众多,如果臣所料不差,此间房舍周遭,至少有数百技击之士,一里之外,想来有着不下两千铁骑,就连这房梁之上,恐怕也藏着不少纵跃如风的大内高手……”

  “因此想要行刺陛下,只怕千难万难,所以还是刺杀郅都来的实惠……”

  其实我还穿着软甲呢……刘盈吸了吸鼻子,岔开话题:“墨家兼爱,怎么兼爱到羌人那里去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他们先动的手!”

  “别的不说,他们偷咱们铁轨了!”

  “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如果火车出轨,要死多少人?”

  “墨家隐宗中不乏铁路工人,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而且那群贼偷还打伤了咱们好些个县兵,我下诏让他们限期交出凶手,可他们谁理会过我?”

  “帝国的尊严,岂容如此践踏?”

  “我还记得,你们、咱们墨家祖师爷,好像对商汤伐夏,武王伐纣都是高度赞扬过的吧?吊民伐罪,好像不算是不义的战争吧?”

  “怎么到了我这,就双标成了这么个样子?”

  刘盈说完,满脸委屈。

  盘公摇头冷笑:

  “多年不见,陛下还是如此能言善辩……”

  “不错,吊民伐罪乃义战,可杀人盈野又该如何解释?况且一小撮羌人作乱犯法,和那些成百上千死在屠刀之下的羌人百姓又有何干?”

  他说完,那些本来抱着反对态度的墨者也频频点头,很明显是动摇了起来。

  墨家,是这个残酷世界中的一道光。

  他们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是呆板,圣母,但却一如那些祖辈先贤,所见不平,即仗剑诛暴,无分族群,无分国家!

  刘盈笑着说道:“别瞎说啊,当心朕告你诽谤!”

  “杀人盈野不假,可这毕竟是战争,他们要反抗,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朕说过,这是吊民伐罪,因此被杀死的羌人,主要是那些奴隶主、部族君长之类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至于那些受到欺压和虐待的奴隶,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而且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

  盘公满是不屑:

  “奴隶,何谈越来越甜?”

  “做羌人之奴,做汉人之奴,有区别吗?”

  “当然有!”刘盈大声说道:“朕去岁就颁布有废除隶臣制度的诏命,难道你就不知?”

  盘公点头:“知道啊。但我听人说,郅都将抓捕的羌人分给士兵充作战利品,这还不是在蓄奴?”毣洣阁

  刘盈摇了摇手指:

  “看来你的消息还是不准确啊!”

  “朕告诉你吧,分给士兵充作战利品不假,但却不是充当隶臣,而是雇工,签订合约,按月发放工资,随时可以辞职不干的那种!”

  “郅都笃行法家之道,虽然有时候行事过于酷烈,但对于律令却从不越雷池一步!”

  “因此他怎么可能敢违反朕的律令,将抓到的羌人贬为隶臣,发给参战的军士?”

  盘公愣了一下,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对,但却想不明白。

  毕竟法家士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出生在战国年间的人最是清楚不过了。

  那帮人虽然残忍嗜杀,但对于遵守法律条文却固执的如同他们这些墨者一般,郅都自然不会做出违反刘盈诏命的举动。

  所以,难道是他错了?

  刘盈接着说道:

  “朕说过,此战乃吊民伐罪。”

  “盘公可知,那些羌人奴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用一句惨不忍睹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

  “这么说吧,他们在羌人部族之中的地位,甚至不如主人家养的一条狗!不光是会被用作人殉,用作储备粮,甚至于羌人君长的一些装饰物,就是某个奴隶肢体的一部分!”

  盘公垂目不言。

  毕竟在他的理解中,即便是在昔日的暴秦,隶臣也是一个拥有人和商品两种属性的人群,即他们可以如同猪狗、房屋一样被买卖,但也是人,甚至于在商鞅变法之后,隶臣的主人死后,如果其家庭没有合法的继承人,隶臣将自动获得自由人的身份,并且还可以合法的继承主人的家产!

  重要的是,能剥夺隶臣生命的人不是他的主人,而是官府!

  仅有官府,可以剥夺人的生命!

  所以,杀得好!

  墨家仗剑诛暴,铲除不平,对于那些残害他人的恶徒自然不会有丝毫圣母心!

  看到盘公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刘盈稍稍松了口气。

  羌人奴隶在羌人部族中过得很惨这是真的,羌人奴隶全部获得了自由人的身份也是真的,刘盈没说的是,奴隶们签订的雇佣协议,几乎等同于奴隶契约……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颁布了废除隶臣制度的诏书,所有汉帝国管辖的地方自然奉命行事,纷纷将购买奴隶的契约,调整为了雇佣仆役的合同,但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合同的有效期长达九十九年……

  重要的是,乙方,也就是雇工在合同到期前解除合同,需要支付一笔把自己全家卖了都凑不齐的违约金……

  只是刘盈对于这种钻法律空子的行为,并没有过多干涉。

  很多时候,文明的进步并不是直线上升,而是在曲折之中前进。

  汉承秦制,汉国的法律虽然禁止奴隶主私自杀死奴隶,但却支持他们谒杀,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向官府报备一下,之后官府会派人上门处死那名奴隶!

  谒杀,不仅可以杀奴隶,甚至还可以杀儿子、杀孙子!

  这,很明显是不应该的。

  但刘盈前两年想尽办法,也仅仅是将合法谒杀儿子等卑幼的条文废除,至于谒杀奴隶的条文则依旧存在。

  毕竟这是主人震慑奴隶的法宝,只要奴隶制度存在一天,这种条文就绝对不会被废除!

  但雇工不同。

  只要其人不触犯帝国的法令,即便是诸侯王也没有权力剥夺他的生命!

  嗯,这一点在汉国,尤其是现在的汉国是一条铁律,谁碰谁死!

  毕竟刘盈就等着那帮诸侯王们触犯法律,然后削掉他们的封地和食邑……

  盘公看着即便是坐在地上也比他高了不止一头的刘盈,轻轻颔首,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他一直坚信一点,那就是刘盈虽然很多时候卑鄙无耻,奸诈狡猾,残酷无情,说一套做一套,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有着一片柔软,一片仁慈,一片对天下苍生的悲悯。

  这一点信念,起源自二十多年前楚军焚烧咸阳时,他曾亲眼目睹那个义无反顾冲入乱兵大火之中的幼小身影!

  他这一生,或许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和刘盈互为老师。

  亦师亦友,一师一友。

  他教会了刘盈许多,而刘盈教会他的更多!

  盘公脸含笑容,在刘盈惊慌满面中缓缓向前栽倒,在所有墨者的惊呼中,缓缓栽倒在刘盈的怀中。

  “臣,还有一事要求陛下……”

  “说。”

  “这些墨者、这些墨者……还望陛下多多担待,莫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毕竟他们组织过不止一次的集会,为女工和童工争取过权益,为普通的工人争取过福利,这无疑会损害某些阶层的权益,他活着的时候,因为和刘邦、刘盈熟稔,很多人属于是敢怒不敢言。

  但他死去,那些人必然会发动反扑!

  墨家,或许就此覆灭!

  刘盈注视着盘公满是祈求的眼神,笑了一下,用一种只有他和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些事情,若朕不允许,只怕刚一开始就会遭到覆灭……”

  “最后再教你一句话,若批判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偌大的汉国,总归要允许有些人唱反调……”

  盘公愣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只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只是拼尽全力,向注视着他的刘盈挤出了最后一个笑容……

  能死在朋友的怀中,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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