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虽然已经是风雪满天,但这座犹如一条巨龙冲向大海的半岛却依旧如夏季般缤纷绚丽,天空澄澈,大海湛蓝,温柔而不失明亮。
虽然陈婴和番禺县的百姓万般不舍,但刘邦的车驾还是在游玩了番禺两日之后,向西而行,穿过桂林郡,驻跸在这片曾经莽荒,但如今遍地都是种植园,空气中弥漫着甜蜜和酒香的地方。
毕竟随扈刘邦的郎中骑兵有三千人,再加上一起来南边玩的勋贵,零零总总加起来大约有五六千人之多。
这五六千人可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聚在一起,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谁会舍得这么一大群肥羊就这么走了?
但没办法,刘邦说是南巡,其实就是想在自己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到处玩玩转转,看看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因此,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
不过刘盈不同,他离开番禺,就是为了吃个爽。
毕竟秋冬之际,正是海鱼最肥美的季节,尤其是徐闻县所在的雷州半岛,更是坐拥两大顶级渔场。
雷州湾渔场、北部湾渔场。
因此刘盈的吃个爽,指的自然就是海鲜,准确的说,是生蚝。
俗话说‘凉水的蛎子热水的蛤’,说的就是在生蚝在天气寒冷的时候肉质肥美,属于最佳赏味期。
只不过刘邦看着刘盈放在自己面前的炭烤蒜蓉生蚝时,尤其是嘴角那抹和自己少年时期如出一辙的坏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让他莫名觉得很不爽。
而在刘邦身边,陪着刘邦出来过‘二人世界’的卢绾也是同样的表情。
刘盈脸上的笑容,太贱了!
“乃公让你吧唧嘴!”
刘邦终于忍不住了,倒提快子啪的一下敲在刘盈的脑袋上,心中只觉得一阵暗爽。
毕竟,莫须有……
刘盈则是一脸委屈,作为一个带孝子,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不过是想给这两个没什么用的老家伙补一补罢了,毕竟生蚝可是号称男人的加油站……
嗯,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这样宣传,会不会提前把生蚝吃到灭绝……刘盈揉了揉脑袋,看向刘邦满是控诉:
“熬糖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咱们在这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待上几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我出来这么多天了,挺想我娘的,爹你就不想我娘吗?还有卢叔,你就不想我婶娘和卢虞吗?”
刘邦撇撇嘴,心说乃公就是为了躲你娘,新年大朝会结束后一天都没有多待,马不停蹄从关中跑到了岭南,这么快就回去,我疯啦?
卢绾则是一脸愠怒的表情,他是被刘邦连蒙带骗拐到的岭南,每次想要跑路的时候,那厮总是摆出一副皇帝的架子,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不过他的愠怒并不是针对刘邦,而是刘盈。
“乃公宝贝女儿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刘邦看了看满脸懵逼的刘盈,又看了看卢绾,心说这厮如此无礼,等回到长安之后他就下诏,让卢虞现在就嫁到东宫!
年龄小怕什么,多养两年不就行了?
况且那老家伙虽然忘了,但自己却没有忘记。
他们在牛家村、嗯,中阳里的时候曾经互相承诺过,生儿子就结为兄弟,生女儿就结为夫妻!
当年要不是已经把刘乐许给张良做了儿媳妇,他甚至有过想法,让刘乐去给卢绾那个还没断奶的大儿子当童养媳……
刘邦打定主意之后,满脸轻松愉悦,笑着说道:
“熬糖不稀罕,可用机器取代人力才是稀罕。乃公和你卢叔在关中时见过那些叫什么流水线的工厂,配合缜密,颇具美感。”
“所以,若不亲眼看看,岂不是白跑一趟?”
来都来了是吧……刘盈摊摊手,有些无奈:“行吧,今天先好好吃一顿,明天的事情我来安排。”
………………………………
清晨,一间临近港湾,门前铺着笔直马路,占地数百亩的产业园。
刘盈从马背上跳下,把缰绳甩给身后的侍从,指挥人在刘邦的马车旁放置踏板,静静等候刘邦和卢绾从马车上走下。
如今在岁月的侵袭下,这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丰邑兄弟,已经不太能够快马疾驰,日常出行或坐肩舆,或乘坐马车。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大抵就是如此让人唏嘘不已。
少顷,刘邦从马车上走下,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好酒啊!”
一旁的卢绾也同样是满脸馋相:“光是闻闻味道就醉了……”
“我怎么没有闻到?你俩是……鼻子吧。”刘盈也吸熘了一下鼻子,满脸懵逼,只是在两双骤然睁大的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刘邦狠狠瞪了一眼刘盈之后,心中居然涌起了几分荒唐的感觉。
他,并没有生气。
荒唐过后,甚至有些奇妙。
仿佛他和刘盈不是父子,而是兄弟,如同和卢绾这样的兄弟,恶语相向,但却勾肩搭背……
于是刘邦背着手向前走的时候,脸上其实挂满了笑容。
年少时那颗离经叛道的心,虽然被世事磨平了棱角,被岁月沾染了风霜,但依旧在他已是垂暮之年的胸膛中挑动,而且还传承在了身后那个臭小子的身体里。
有趣,实在有趣……
卢绾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愣了一下,问道:“你笑啥?”
刘邦嘴角扬起:“笑你是个狗鼻子!”
刘盈哈哈哈的笑了两声,旋即捂着嘴开始憋笑,而卢绾则拳头攥紧,怒发冲冠,在心中发誓要不是因为以一敌二打不过他们父子俩,早把他们两个按在地下打了!
….于是参观这间产业园的队伍顺序,就变成了卢绾气呼呼的走在前面,刘盈和刘邦并排跟在后面,有一搭没的闲聊。
“那边是红糖工坊,那边是蒸酒工坊,先去哪里?”
“你说呢?”
“要我说就是红糖工坊,爹你不是说要看工业流水线生产的吗?”
“说得好,但乃公要看蒸酒。”
“吔?”
“你是爹我是爹?哼!”
“娘说了,哼是猪……”
于是气鼓鼓的卢绾双手抱臂,满脸冷笑的看着眼前的父子相残……只是,心里有些酸熘熘的。
……………………………………
蒸酒工坊。
刘邦呆住不动,犹如石化,在他身边的卢绾也是同样的表情,只不过频频吞咽的口水,暴露了两个老酒鬼此刻的想法。
就在他俩准备偷偷熘到蒸酒器后面,打开盛酒的大桶‘浅尝’两口的时候,刘盈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口出威胁:
“卢叔,你也不想让婶娘知道你偷偷喝酒的事情吧?”
“还有啊,爹,我娘还有曹姨戚夫人他们,好像也对你下过禁酒令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俩刚到番禺的第一天,就已经把下个月的喝酒配额都透支过了吧?”
刘邦转过头,脸上露出了和卢绾一样的厌恶的表情:“乃公知道,瞎逼逼什么?这不是还没喝吗?再说了,你要是敢告状,我们俩就说是你教唆的!”
看到了吧家人们,这就是传说中的汉高祖……刘盈满脸懵逼,双手摊开:“我?教唆你俩喝酒?爹你觉得我娘会信吗?”bïmïġë.nët
刘邦撇撇嘴,只觉得有些厌烦。
吕雉近期不知是更年期过去了,还是从别的地方学到了对付他的方法,不再事事和他针锋相对,而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眼泪说来就来,让他觉得这老娘们不去茶园里唱戏简直可惜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还就吃这一套……
比如控制饮酒这种从前绝不可能答应的不平等条约,就在吕雉的哭哭啼啼中成功签署。
而且,加盖了皇帝之玺。
因此,反悔不能。
毕竟皇帝之玺就是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用蓝田美玉磋磨而成,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饶是刘邦,也在吕雉得意洋洋的亮出字据时乖乖认命……
于是刘邦一脸悻悻:“行吧,不喝。闻闻看看总行了吧?”
“最好少闻,这里的空气里酒精含量比较高,我现在光是闻就有点醉了。”刘盈一本正经。
卢绾鄙夷的看了一眼刘盈,他未来的女婿不仅要酒品好,还要千杯不醉,这样才能和他把酒言欢,方便他在酒桌上规训对方……
因此,这是刘盈不适合当他女婿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卢绾东张西望了一会,走出这间砖瓦结构的厂房,到别处熘达了一下后,重新走了回来,满脸质疑的看着刘盈:
“光见你在这里蒸酒了,怎么不见你酿酒?”
刘盈一愣:“我这是蒸酒作坊啊?为什么要酿酒?”
卢绾越发疑惑:“不酿酒如何蒸酒?你这里的酒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毕竟他们都是从小农经济走出来的人,习惯了自己包圆整个生产流程,尤其是卢绾,他从前在中阳里的时候就偷偷酿酒。
除了自己喝,剩下的私酒再偷偷卖掉,用换来的钱买肉买衣服以及购买酿酒的粮食……
直到某人从张耳那里跑回来之后,酿再多的酒也不够喝,于是卢绾这个未来可期的私酒贩子就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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