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柔婉的嗓音,使温愁因扬起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同样,也使灌木丛中的男人险些笑了出来,忙伸手捂住嘴,只是心里的洋洋自得却没法子掩住。bïmïġë.nët
若是有人此刻绕到灌木丛后,定想象不到,北莽最不苟言笑的宰辅,居然猫着腰捂着嘴,像极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空气似乎因为这一句话,温度骤然下降。
温愁因天之骄子,哪被人这样拒绝过,换做平日里他早拔剑杀人了,可如今看着女子冷淡平静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心尖倏然一疼,像是无法呼吸,他从未有过如此窒息的感受。
而这难熬的感觉,竟然是从前他最不屑一顾的女子带给他的。
“宁王殿下,您若是没有话说,小女便先回去了,等会儿要启程回北安城,我不想让哥哥等太久。”
温愁因死死盯着地上落着的枯红落叶,一阵没有由来的怒火和不甘心在腹腔内翻滚,但面上所表现出来的神情还是云淡风轻。
“哥哥…本王记得,你们好像没有血缘关系。”
暮清迈出的脚步忽而暂停,回过身之际,清晰瞧见男人阴狠的神情转瞬即逝。
“所以呢。”
楚薄秋隔着灌木丛同样愣了下,紧紧盯着女子的面孔,试图从其中汲取不为人知的情绪。
但女子表现出来的,似乎都只是淡淡的不悦,这层不悦之后,究竟还有没有值得让人探究的东西。
就连他也看不出来。
“兄妹之间关系再好,也会有界限,”温愁因脸上挂着适当的淡笑,语气却无法控制地拔高了些:“为何本王在你们身上,看不出界限?”
“界限?”暮清听了这两个字笑了出来,“我和楚薄秋之间没有这种东西。”
楚薄秋握紧了拳,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想要听到女子更多的心声。
“人与人之间若没有界限,那未免会失控。”温愁因神情渐冷,似是在警告又似自省,“为世人所大不容之事,你这般聪慧,定不会做。”
花园内回答男人的是一片寂静,女子沉默,对面的男人便看着她沉默。
阴郁的天空乌云流转,飞鸟低飞,发出凄婉的鸣叫,稀松的枝干也染上几点湿气,分外凉薄。
“的确。”
女子好像叹了一口气。
楚薄秋攥紧的手,骤然卸了力,松了开来。
男人脸上尽然落寞,又映出嘲弄的讽笑,脚步也虚浮起来,险些站不稳。
是啊。
他早受过这世间苦难,本以为老天爷将暮清送到了他身边,会是恩赐,会是救赎。
可到底…这束照亮他的光,还是抓不住。
“世间所大不容之事,的确让人生出退让之心,就算有偌大的勇气,也不敢轻易前进。”女子的声音平和又清冷,情绪毫无波动。
楚薄秋的心脏紧紧抽痛了下,顺之而来的,是舌尖怎样也压不住的苦涩。
温愁因淡下的唇角隐隐有了上扬的趋势,却又因为女子的话狠狠怔住。
“但,世事无常。”暮清抿直的唇,忽而弯了弯,圆润的杏眼随之漾开几分温柔的笑意,“
楚薄秋刚入仕那年,朝臣都骂他不通情理,不晓世事,不会被世人所容,
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对此他从未计较,仍坚持做自己,抓贪腐,赶奸臣,后世人都因惧他而阿谀奉承,
都对他谦让万分,还夸出当今宰辅举世无双这种虚伪之词,
奇怪的是,现在所有人看起来都欢迎他。
宁王知道为什么吗?”
温愁因咬紧牙关,差点控制不住情绪吼出来:“那是因为他手段狠戾,所有人都惧他。”
“是。”她没有否认,反而笑容更加灿烂,“因为他能力超凡,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所以那些人不得不认可他,赞赏他。
这其中的真心,你我都清楚,分毫都没有。
但世人还是臣服于他,惧怕于他,哪怕要违逆自己的真心,也还是要拜倒在他脚下。
曾经所有人都说,他不容于世,可如今呢?
现在宁王可明白我的意思了?世事大不容之事,楚薄秋做了,他成功让这世间容下了他。
那我,为何不会这样做呢。
换而言之,就算世间大不容又如何?
世间不容,我容。”
最后这话一出,楚薄秋腿脚发软,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哆嗦,一双丹凤眼因为过于激动而染上猩红,险些跌坐。
他没听错。
他真的没听错。
这些时日的猜测、拉扯、怀疑……都不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子,与他一样,心里并非全然空荡荡。
暮清将他说的那般无畏世俗,却全然不知他过往所恐惧的,所畏然的想法。
这些恐惧放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却仿佛轻如鸿毛,无足挂齿。
他瞬间觉得自己过去这些年的恐慌,像是个笑话。
但这笑话,却让他无比愉悦,无比欢喜,无比痛快。
他好像从没像此刻这般开心过。
而灌木丛前方的暮清,却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只是发觉到温愁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为了避免疯狗发疯咬人,她道:“殿下,小女先行告退了。”
就这样迈开了一步、两步,忽而温愁因冷冷叫住了她。
暮清似乎感觉到身后人强烈的不甘与戾气,她心里没有底,不好回头,却也不好再前进。
花园之内是一阵微妙的静默。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弈。
但凡对弈,总有输赢。
总归,输家不会是她。
正要再迈开脚步,男人意味不明的说了声:“人心难辨,你若听我一句劝,此刻莫要归城。”
人心难辩?此刻莫要归城?
什么意思?
似乎从提出要她与他同车开始,温愁因就一直阻挠她回城。
暮清再一转头,男人已不见踪迹,而另一道女声于另一头再起:“清儿,时辰已到,
随我归城吧。”
榆梅不知何时立于廊下,碧色连襟裙外搭着一件薄披风,头发也按规制束成盘桓髻,典雅不失灵气。
这对于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来说,保养得相当完美了。
她想起楚薄秋的话,也不再犹豫,“是。”
从来时的安危未知,到如今踏上回城之路的紧张万分,暮清窥着车窗之外缓缓闪过的风景,心里一阵喟然。
在中州之时,虽然被洪势所困扰,但身边的人至少都是真心相待。
但遥远千里之外的那座城。
她前世已然受尽苦楚,如今归去,难免有些抵触。
“怎么了清儿?”
公主车骑都是皇家顶级配置的马车,不说地方宽大,连茶汤果食都备得齐全。
暮清浅笑,“只是有些不舍这儿罢了。”
榆梅斜卧在一侧,听了这话后笑了笑,只叹小姑娘虽然聪慧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你若喜欢,我年年带你来,可好?”
这话过于亲近,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殿下,我们离开之时,国公府已修缮齐整,为何国公爷和老国公仍没有归府?”她转移话题,同时也想起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呵……”榆梅将一颗荔枝放入唇间品尝,神情尽显慵懒,“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吧。”
这话过于大胆,也就只有长公主这位分的能说,暮清只好悻悻地撑着脑袋,想着楚薄秋多久能赶上她们。
“驭——”棠归仓皇地将马绳勒住,因为失去惯性,暮清猛地往前扑了过去。
“大胆贼人,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居然敢持刀阻拦?”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病娇兄长需要哄更新,第100章 世间不容,我容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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