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暮清一个激灵，都不记得身上有伤，猛地推开了身上的男人，将自己方才被揉乱的衣襟重新整理了一番。
楚薄秋倒处变不惊，漫不经心地将衣摆抚平，对外淡声：“臣倒不知，长公主有喜欢听墙角的毛病。”
暮清忙打了下男人，目光里全然是提醒与喝止。
楚薄秋是权势滔天，故而行事也向来雷厉风行，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但长公主手握兵权，又得北帝宠信，他未免对长公主太不尊敬了。
这样一想，暮清倒能理解为什么长公主不喜欢楚薄秋了。
一个臣子，还是年轻小辈，对她这般不尊敬，实在是过于放肆了。
“公主府到了，宰辅不急着回府，本宫还要带着徒弟回去换药。”榆梅这回倒是不气，风轻云淡地同男人交流。
男人低骂了声，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情不自禁地将她被弄乱的秀发整理洁整，声音放柔：“哥哥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暮清深深看了眼对方，忍住不舍得，轻轻点了点头，迫于情况尴尬，她忙起身下了马车。m.bïmïġë.nët
而榆梅已从马车旁，退到了几步远的地方。
见她这么快就下来了，姣好的面庞还有些讶色，“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要多待一会儿。”
暮清感觉更尴尬了，她不知道榆梅有没有发觉她和楚薄秋之间的不对劲，但对方尊为公主，想必就算心知肚明，也不会随意说出去。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榆梅的徒弟。
徒弟名声不正，师傅不也是自砸招牌。
宰辅府马车并没有因为女子的下车而急于赶路，玄色车窗帘被轻轻挑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格外吸引人目光。
一想到方才便是那双手，抚过了她的发，摸过了她的脸，揉过了她的腰……这所有的动作，都让她心跳加速，情动难耐。
楚薄秋又摆出了一副淡漠的神情，仿佛方才心猿意马的男人不是他一般，“过几日，便是花灯节，还请殿下履行诺言，那日将暮清还给我。”
花灯节？
那日不是她的生辰吗？
而且楚薄秋说还……
暮清再次感到脸热，小心地瞥了眼榆梅，见女人似笑非笑，有些嘲弄，“宰辅安心，本宫与某些心怀不轨的奸邪歹人不同，从不食言。”
心怀鬼胎？
奸邪歹人？
长公主对他的评价倒高。
楚薄秋并不在意这些指桑骂槐，视线扫过暮清之时，没有漏掉她片刻的娇羞和不知所措。
这一眼，看得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像是炸开了花一般愉悦。
“劳烦殿下照顾。”
话音一落，马车随之启程，暮清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发觉榆梅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殿、殿下，怎么了？”
榆梅闻声收回了视线，换上了如常的温和笑意，柔声：“走吧，咱们回府。”
前几日她受伤没有仔细瞧过这公主府，如今踏入府邸门槛，就被眼前景象给惊到了。
夜幕降临，寻常府内应当是昏暗的，可眼前偌大的府邸，沿着长廊点了数盏明晃晃的红灯笼，仿佛是哪家门户张灯结彩，办喜事般红红火火。
沿路整整站了上百位粉装女婢，恭恭敬敬地夹迎两道，对她们翘首以盼。
如今分明已是寒冬，可门庭正中央对着的花园，却花团锦簇，嫩粉色与月白色以及淡紫色的海棠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海棠？
“我听你兄长说，你最爱海棠花，喜欢光亮热闹的地方，我便将府中重新装扮了一番，可还喜欢？”
榆梅轻轻牵起了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就是这海棠有些可惜，海棠七色，但如今这时节，我找遍了整个北莽，也就只有这三色，还是没有开的。”
暮清感动极了，没想到榆梅会为了她做这些，更没想到楚薄秋会告诉榆梅她的喜好。
“谢谢殿下，我喜欢极了。”
女子的面孔真诚，能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为榆梅所做的一切感动了。
榆梅这才将悬起的心放了下来，牵着她缓缓往府内走。
经过夹道的两列女婢，齐整高呼：“恭迎小殿下回府，小殿下万福——”
暮清被吓了一跳，小殿下？
这是在唤她？
榆梅知道她不解，耐心解释道：“你从今往后是我的徒弟，虽然如今诏书还未下达，但我想着先让府中人适应一下，也让你适应适应。”
就算是适应，也不用唤她小殿下吧。
这称呼让她顿时觉得德不配位，有些不知所措。
她忙向榆梅说：“殿下，她们称我为小姐或姑娘就行了，称我为小殿下实在不合规矩。”
北莽至今，被称为小殿下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皇室血脉，如北泉北琨，另一种便是对朝政影响极深的高官，待逝后，帝王可为其追封。
可很明显，暮清不是这两种人。
榆梅扬起来唇，笑吟吟的眉眼难以掩藏桀骜，“姑娘小姐什么的，这是楚薄秋给你的身份地位，
但小殿下这称号，是我给你的，也只有你，配得上我给的荣誉。
日后北安城中，不会有人再对你不敬，更不会有人，敢对你下手。”
这话的豪迈气度，让暮清一时感觉自己成了话本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主角了。
她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榆梅是想对她好，为了不扫榆梅的面子，她也只好笑脸应承。
白给的地位荣耀，不要白不要。
左右她大抵不会离了北安城，日后不管是哪路子人见了她，好歹也因为榆梅而忌讳她。
回到了这几日休憩的奢华小屋，榆梅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亲自为她换了药，又为她仔仔细细地将被衾铺好。
这一连串动作，让一旁的暮清有些分神。
她从小是跟着楚薄秋一同长大，虽然他从小宠她，但也从未有过像榆梅女人家的这种体贴爱护。
眼前套被铺床的女人不像是往日赫赫有名的铁血女将军，更不像传闻中矜贵慵懒的长公主，而是像一位关心爱护小辈的长者。
更像是……
暮清不知能不能用这两个字评价对方，但脑子里还是无疑闪了过去——母亲。
她从小就没有母亲照料，所以她无法评判，哪些是母亲该做的，哪些是母亲会做的。
但此刻温言细语的慈爱长辈，的的确确让她眼眶湿了。
“殿下，您为何对我这么好？”她不由追问。
榆梅对小姑娘这一反应给愣住了，忙走到她面前，和煦一笑，“你是我的徒弟，也是我挚友的孩子，就如同我亲生女儿一般亲厚。
若不对你好，该对谁好？”
女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心平气和道：“暮清，你性情直率又善解人意，虽然被楚薄秋娇养，却没养出娇惯和蛮横，反而一副热心肠，乐于助人。
在我这个长辈看来，你值得被所有人疼爱喜欢，而不是受到一些善待和夸赞，
就像如今这般自卑，不理解为何别人会对你这么好。”
连同两辈子，暮清都没有遇到过这般洞察人心之人。
就连她自己，都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鼻头一酸，慌张地避开女人慈目，有些哽咽：“殿下，谢谢您。”
榆梅见小姑娘眼眶红了，心疼地抱住了她，柔声哄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好生歇息，可不要忘了，过几日伤好了，可是要随本宫练武学四艺的。”
若说从前暮清对女人还有些提防，此刻已经全然消融，余下的只有感恩，“是，殿下。”
“别叫殿下了，”榆梅笑容满面地勾了下她的鼻尖，戏谑道：“日后这府里可是称你小殿下，你唤我殿下，岂不生疏？”
暮清破涕为笑，乖巧回道：“师傅。”
“你安心，过段时日，就会给你操办拜师礼，届时满城有头有脸的都会来，一睹你的风光。”
拜师礼？
不对，现在已是正月初二。
她隐隐记得，前世的此时，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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