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拦住了消息,藏而不报?”
内阁中,十几位朝臣正襟危坐,不敢用余光瞥一下同伴,倒不是因为发怒的男人。
男人的身边,女人撑着额头,单手用一块锦帕擦拭着一把小刃,神情很淡,可那双低垂的杏眸中,却渐隐寒光。
“不说?”
北帝低笑了声,扫过每一位在座的大臣,语气逐渐发冷:“你们安坐高堂之上,
自然不觉有危,可你们都得清楚,朕的儿子,如今身处水火,生死不明。
他们是北氏皇族,是朕的血脉。
莫不是,你们想将北莽的天换一换了?”
“陛下饶命——”
“陛下恕罪——”
这话说的轻,可却让在座大臣浑身一颤,纷纷下跪。
“阿彻,慎言。”榆梅将擦拭好的小刃对准下跪的臣子们,漫不经心地摩挲刀背,“这天下,还没谁,能翻咱们北氏的天,就算有,他也越不过我手中的这把刀。”
北帝看了看榆梅,心中的怒意逐渐松散了些,可心中担忧却未少半分。
女人巧笑嫣然,看着下跪众人,“各位都是拖家带口的,为北莽效忠多年,说来,本宫这些年也未对你们表达过感谢。”
“长公主殿下之言,臣下惶恐——”众人再次汗颜。
榆梅长公主这是在拿他们在座之人的家人,来以此作为威胁,希望逼出阻拦太子失踪之信的幕后黑手。
若按道理,阻拦来信之人,必是与太子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亦或者,是对北莽王朝有异心。
抓出这人,杀鸡儆猴,中州去搜救之人也必会尽心尽力。
太子与七殿下活下来的希望,也就更大。
“臣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郡守秦迎往旁边挪了挪,拱手垂头,颇为恭敬。
榆梅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本宫当是谁,原来是秦郡守。”
秦迎动作一顿,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殿下还认得老臣。”
女人松乏了下筋骨,慢条斯理道:“都是老熟人了,本宫怎么会不记得,就算本宫老到真的有一天不记得您了,也一定会有人记住您。
“譬如…穆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磕头,“长公主恕罪。”
北帝攥紧的手不由一僵。
“恕罪?哈哈哈……”榆梅玩味地拨弄了下刀刃,却被北帝握住了动作。
他怕她失控割伤自己。
“各位大人何出此言?不过只是提一下他的名讳,你们都害怕吗?”
秦迎后背冷汗直流,他可没忘,当年长公主在穆王的刑场上拔剑直指天子朝臣的场景。
眼前这人,不是平凡的闺阁女子,她执剑征战、参政听报、号令群雄……
凡是皇帝能做的事,她都做过,就连皇帝也不敢做的事,她也未曾惧怕半分。
当年天子立储,秦迎才初入朝堂,不过是个半大点的芝麻官。
他父当时极为支持穆王穆澜,后来穆王被人检举,说他与别国勾结,意图不轨。
前朝满朝文武,多半大臣都站出来,纷纷举出穆王行之不轨的证据,而秦迎为了父亲脱开瓜葛,只好也提供了证据。
可那些检举的证据,孰真孰假,十分鲜明。
穆王位高权重,功高盖主。
这世上又有哪个君王敢容他?
若是穆王真留到今日,拿这天下究竟姓北,或是姓穆,可就真犹未可知。
秦迎回过神,小心地看向北帝,“陛下,您召唤内阁,无非是因为内阁中人是涉即城中权务最多之人,
可臣另有一见,或许这事真与在座的大臣无关。”
北帝望着榆梅绷紧的侧脸,下意识握紧女人的手,“说。”
“在北莽之中,并非只有内阁有通天权势,皇爵中人也未尝没有这个本事来犯下这大罪。”
“秦卿此言,便是已有怀疑的对象了。”北帝敛眉,肃声:“说。”
“臣只是举例而言,”秦迎停顿了片刻,朗声回答:“比如…永安王。”
狭窄的通道内,不知从哪散出了一阵白茫茫的烟雾,两个男子飞快拔腿往回跑。
“我的亲娘啊,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儿!”北琨跟在兄长后头,不敢置信方才看到的那个怪物。
“娘可帮不了你,”北泉亦是气喘吁吁:“方才你也看见那玩意儿了?”
北琨拔腿的同时一边回忆,方才那个怪物,看上去足足有十尺高,明明只有一个身体,却有三双腿,五个脑袋,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盆大口,直往下滴血诞。
“这辈子我应该都很难忘记。”
北琨实觉恶心,却又不能停下步子,痛苦道:“老子要是有机会活下来,一定跟阿楚和老子未来孩子讲讲这个怪物,也给他们长长见识。”
北泉闻言皱眉,“疯子,你干嘛把暮清和你未来孩子放在一起,讲的好像你要跟她生孩子一样。”
北琨被这话活活噎住,脑子里不由记起那双笑得好看的杏眼。
“要你多管闲事。”
北泉喘着粗气,不断回头确认,直到二人跑回了最初晕倒的潭边,才停下了步伐。
“不跑了?”少年郎确认。
“跑个屁。”北泉叉着腰,平复呼吸,“你看这,有能跑的地方吗?”
北琨头回听见自己这个一板一眼的兄长骂脏语,一时间居然还觉得稀奇,不过后半句话,又使他不得不环顾起四周。
幽黯浑浊的潭中,漂浮着许多不明黑色物,周围被石壁紧紧包裹在一起,看上去密不透风。毣洣阁
“阿琨。”
北琨听男人这样叫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好说话,干嘛这么恶心叫我。”
北泉沉下气,认真地注视着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方才我们刚走到那个分岔口时,
就被那个怪物堵住了,所以等会儿,我去将那个怪物引去其中一个岔路,你一定,
一定要快些跑,往另一个岔路跑下去。”
“你疯了。”北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正表情,“我会武功,就算要去引,也是我去,
你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怎么引?想让我同意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该如何脱困。”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往潭边走来,听上去是通道之处传来的。
时间不多了。
北泉按住弟弟的肩,语重心长:“小七,你听哥哥说,若是你能出去,你一定要快些赶回皇城,让父皇赶快调人过来救灾。”
北琨往后退了几步,凝视着兄长,“那为什么不是你去?为什么不是你回皇城?为什么……”
为什么到头来,他挂念的还是赈灾,还是天下。
“北琨!”北泉喝斥了声,“咱们两兄弟不能都栽在这儿,北氏皇族只有我们两支血脉,而且你,比我更适合…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
哪怕他从未言明,从未提起这个话题。
但他和楚薄秋对于皇位继承,都有着相同的看法。
楚薄秋看得明白他身上的弱点,他自己更是清楚。
仁善对于寻常人来说是优点,但对于帝王家,却是致命的劣势。
千百年前,多少帝王是因仁善,而丢了手中大权,乃至自己与家人的身家性命。
昔日项王自命不凡,因一时之念,放走了刘氏子弟。
他又怎会料想,数年后,自己会因愧对父老乡亲,而自刎于乌江。
历史的惨痛代价,北氏王朝背负不起,或许,他本就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哥哥希望你出去后,能真正的为黎民百姓设身处地地着想,你是卫家血脉和北家血脉集合育出的孩子。”
北泉抚了抚弟弟的头发,“日后若是有了心爱的姑娘,好好提亲,好好待人家,若是可以,你应当多从姑母身上学些东西。”
当年先皇立储之时,甚至考虑过将皇位交给榆梅长公主,她能力出众,有镇国之本,又深得民心。
若非当年她与穆王……
今日的局面,本不该如此的。
北琨闻言愣了许久,脑子里不知道记起了什么。
“可若是,我也没能活着出去呢?”
白浓雾在二人周身弥漫,雾状飘渺,似是魂牵梦萦的女子,又似胸中藏负的志向,也似在念念不舍地做最后道别。
身后的脚步声渐重渐近,北泉余光一沉,攥紧拳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你我的命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病娇兄长需要哄更新,第69章 最后道别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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