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醒来时,是在监狱,监狱阴暗潮湿,充满了痛苦的哀嚎和死亡的气息,白霜霜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可是身上真实的疼痛,加上久久没有等到阴差的审判,白霜霜才知道自己借尸还魂了。作为冥教圣女,虽然被正道武林戏称为鬼教鬼女,但白霜霜确实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起死还生。在临死那一刻,白霜霜才发现自己心中也有畏惧和遗憾,后悔自己没有活得更肆意一些。
能够再重活一次,实在太好了!
白霜霜试着读取身体的记忆,只是这身体受创过重,神识不定,除了临死前反复受刑讯问的记忆刻苦铭心,其他的记忆都变得隐约模糊,近几天的事用力想一想还有些片断,时间越往前越想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一位妓子,接待的恩客一死一失踪。死的是蒋家公子,他是陈州太守的儿子,太守就是一直对她用刑的那个人。失踪的是京城来陈州赈灾的侯爷。
他们一次次盘问她的来历,究竟是怎么行凶的?而自己一直坚持不认罪,在为自己辩解。
记忆有限,白霜霜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敢保证自己能平安度过审问。
被展昭审讯时,白霜霜眼见无法再回答,便借机激怒蒋大人,顺势晕倒昏迷至今,还意外得到赈银失踪的消息。
这两天,无人时,她一直研究自己该如何应对这处境。
自己究竟是无辜牵扯进来,还是参与在案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她想了无数的对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推门声响起,丫鬟又来送药了,白霜霜闭上了双眼。
那个丫鬟身着粗布青衣,头上用红绳挽了两个双鬟,她本是个粗使丫鬟,手脚粗鲁得很。见白霜霜闭着眼便只当她还昏迷着,毫不温柔地撬开她的嘴巴,把药给她灌进去,来不及咽下去的便洒在了衣襟上。
展昭在窗外问道,“白姑娘身体怎么样了?”
粗鲁的丫鬟突然温柔起来,声音娇柔道,“白姑娘昨天烧了一夜,万幸今早退了烧,只是还未醒来。”
展昭松了口气,温柔道:“辛苦你了。”
展昭走后,那丫鬟也去找朋友玩耍,并不把这照顾人的差事放在心上。
白霜霜心中动怒,冥教生存环境虽然恶劣,要与师叔伯师姐妹争斗,还要应付那些正道武林的讨伐,但她作为极北之地第一魔教的圣女何曾受过这样慢待。她暗暗打算着早日练回寒冰幽冥掌,再不受这屈辱。
展昭第二日又来看望的时候,丫鬟不在,白霜霜睁开了眼睛。
“展大人,”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柔弱、善解人意是白霜霜最擅长的保护色,她借着这些面具躲过了教里的明枪暗箭,成功成为圣女,得到一众教徒的拥护。
丫鬟不在,展昭有些无措,但见白霜霜费力起身,仍是进了房间,扶起她:“姑娘客气了。”
虽然隔着衣衫,但展昭仍然感觉到了女子的手臂瘦得惊人,他尽量放轻了力量,不让自己唐突伤害了她。有意无意中,展昭借着搀扶的机会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白霜霜。
洗去了血污的白霜霜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容,她的脸是白玉一样的纯净无瑕,眼睛是黑曜石一样黑中闪耀着幽幽彩光。
展昭虽然惊艳于白霜霜的面容,但更叫他奇怪地是白霜霜身上萦绕的奇异感,让他不自觉感到危险和战栗。
白霜霜也借机打量展昭。
展昭身穿一身蓝衫,眉目俊朗,神情温和,看着一副书生的模样,但内敛的目光和饱满的太阳穴显示出他有不俗的武功。
“白姑娘,你还好吗?”展昭沏了杯水给白霜霜。
白霜霜收回思量,接过水杯,小口抿尽后,仍觉口中干涩,羞怯又不客气道,“可以再来一杯吗?”
“自然。”
白霜霜一连饮了三杯,才终于压下了口中的干涩。而展昭也被她羞怯又不客气地使了三次。
待她终于饮够,才道:“大人今日还有何疑惑,尽管问吧。”
展昭问道:“你昏迷前说,蒋平和安乐侯都不许你问赈灾之事,你可察觉到其中有何隐秘?”
这本是白霜霜信口胡诌的,其中哪有什么隐秘。白霜霜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并不知道。实不相瞒,我与蒋公子和庞侯爷他们交情不深,并不敢过份探知他们的秘密。他们呵止后,我便没有再问了。”
展昭目光中带着审视,好像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问道:“听闻姑娘本为邓州人士,三个月前才到花月楼,一举成为花月楼的花魁。这个时间,陈州已经大旱三个月了,田地枯死,百姓开始卖儿卖女,姑娘为何会到陈州?”
“大人以为是我自己来的吗?妓.女卖身可不由自己做主。”白霜霜愣一下,又好像听到笑话一样,咯咯地笑起来,“我是被花月楼的鸨母买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姐妹,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问。”
展昭奇怪于她的笑,奇怪于她的回答:“鸨母为何这个时候买人?”
白霜霜幽幽笑道:“陈州大旱,死的伤的只有普通老百姓,那些大户人家家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借机扩大田地,大赚一笔。灾难是穷人的苦难,是富人的狂欢,我们就是陪他们寻欢的。大人若是常去那些风月之地,便会知道灾年那里要比平常更热闹。”
说起灾难的时候,再没有同情的人脸上也要作出一副深切悲痛的样子,白霜霜却偏偏要笑着说,笑得很不合时宜,展昭没有指责白霜霜,他接着问道,“我一直有事不明白,侯爷虽然贪花好色,但已掳掠了不少女子,甚至对其中一位女子痴迷不已,为得到她使尽手段,为何蒋平会想着带侯爷去花月楼,还去见你三次?”
白霜霜微微一笑道:“大人说的楼外发生的事,我并不清楚。可楼里的事,却是能跟大人说一说。”
“想来大人不曾去过青楼,不知道那里捧人的把戏。成为花魁不仅要有才艺,更要有足够的身价相称。我是青倌,还未挂牌只陪酒不陪客人过夜,若要成为我的入幕之宾,便要给鸨母喂饱银子,还得喂三次才行。第一次只能在我这里喝杯茶,见不着我的面,我若没相中那客人,妈妈便会把钱全退了。第二次两人不见面隔着帘子吟诗互唱,若是投机才能见下次,不然也是退了银子不见。第三次才能见面饮酒。”
展昭想是第一次听人细说这些青楼之事,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想不到那庞昱也是个风流才子。”
白霜霜明白展昭的意思后顿时嗤嗤笑了,直笑得展昭脸通通的红,才道:“大人真是单纯。我才说了这是青楼的把戏,客人有才无才都是我们说了算。庞侯爷是京里来的贵人,连蒋公子都要陪着,他有财有势,哪个鸨母敢拒绝他这样的客人。”
展昭才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面色窘迫,但还是接着问道:“那么侯爷第三次去见你,是临时起意,还是你们约定时间了。”
白霜霜缓了一口气轻嘲道:“没有,我与侯爷才见了两次,他怎么会和我约定时间,我也不能自降身价巴着他。”
白霜霜毕竟是病人才说了这么一会儿便面露疲态精神不佳,展昭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便提议:“姑娘先休息吧,你好些了我再来找你。”毣洣阁
白霜霜应下,不好意思道:“抱歉,没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展昭微微颔首告别。
“展大人,”白霜霜突然叫住他,展昭停下等着她说话。
她踌躇了一会儿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独独不害我,也许是要故意留我一命作为幌子。”
“姑娘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白霜霜问得太过警惕,展昭警惕地问道。
白霜霜面对展昭质疑的目光,有些瑟缩,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只是做了假设,如果我是同谋,凶手便不该打晕我任我被抓受尽折磨,若和我不是一伙,那凶手手段残忍,并没有理由对我手下留情。惟一的解释,便是留着我的命有用。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何用,思来想去,我最大的用处,便是牵扯你们的精力,转移视线,让他们更从容地运走赈银。”
说一长串的话,白霜霜精神又萎靡不少,不住地喘气。
展昭没有评断白霜霜的猜测。
虽然白霜霜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破绽——蒋完又重新调查了白霜霜,除了来的时间蹊跷没有找到其他可疑之处。但展昭仍然觉得白霜霜身上很古怪,藏着秘密。
展昭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做出残忍之事,但职责在身,他不会放过任何疑点,道:“白姑娘好生休养吧,若你真是无辜,展某自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白霜霜她知道自己小瞧展昭了,他不会因为自己模样柔弱而对自己心软。
因此换了一副神情,满脸恳切道,“区区贱命不足以惜,若大人有所怀疑,尽管调查,只是我想到陈州百姓受苦,才忍不住贸然出言。”
她的神情真诚,言语中饱含着对百姓受苦的担忧,展昭终于动容,不再苛责于她,神情温和道:“多谢姑娘提醒。”
展昭走后,白霜霜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但眼睛一直盯着展昭离开的地方,回想短短几次见面中,自己在展昭面前是否出过差错,以及展昭表示出来的可以利用的弱点。可以确定展昭是一个怜贫惜弱的人,但他界线分得很清,对于嫌犯绝不会过分同情,在白霜霜表现出坦诚和对百姓的担忧之后才有所动容。
院子另一头,展昭出了厢房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也在隔着院门回望白霜霜,回想自己和她见过几次面时奇怪的感觉。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一世霜华[七五]更新,第 4 章 第 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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