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赶紧过来查看伤势,厉声呵斥:“燕安,你太过分了。”伤人并非公主的本意,又被最疼爱她的哥哥斥责,委屈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他跳出来。”幼稚的话让太子气结,不再理睬她。
“够了,燕安,你该学学规矩了。”皇上低沉的声音使大殿分外安静,他失望的看向女儿,小公主眼圈已经红了,撅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皇后淡淡扫一眼丈夫,气定神闲地开口:“小孩子玩闹,陛下不至于动怒。”又轻笑着哄女儿:“吓傻啦,快去给你柳家哥哥赔个礼啊。”皇上不置可否,燕安回过神来,朝灵修走过去。
“万万不可。”柳灵修忍着伤口被牵扯的疼痛向上位深深行礼,“陛下容禀,寒儿精通剑法,公主的剑定能接住,是臣鲁莽之错,扰了公主寿宴,请陛下和公主恕罪才是。”他做事谨慎有余,勇气不足,哪敢真让公主道歉,一番话既给皇上递了台阶,也保全公主的体面。
“罢了,柳郎身子孱弱,好生歇着吧。”皇上果然不再追究,灵修如蒙大赦,被太子带回自己的住处。
“你伤成这样还为燕安说话,真叫我过意不去。”太子看着他的伤口,愁得好像被伤到的是自己。
“殿下可是被伤口吓住了,本是臣自找的,不算为谁说话。”柳灵修额上已经疼出层细细的汗珠,脸色惨白,他还浑不知道,只顾着礼仪周全,让太子更加愧疚,唤人拿出各种伤药,要传太医,红叶道:“殿下不用劳心,未伤筋骨,包扎一下就好。”
红叶对谁都一样的冷淡,近乎冷血的镇静也让他心安,柳灵修暗暗称赞自己识人之明,而红叶想的却是,不过被划破皮的小伤,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她自幼跟师父悬壶济世,看庙堂里的规矩实在繁琐,自家公子被伤还请罪,真是不易。
“虽如此说,还是小心养护,不可大意。”太子体贴叮嘱,柳灵修故作轻松,油嘴滑舌起来,“能得殿下关怀,我这伤值得很。”
“你呀,以前总不爱说话,今儿倒是会哄人开心。”善良的人最能体察别人善意的温柔,知道他在宽慰自己,恐他受了拘束,太子简单交代一下,就回长乐殿了。太子一走,诺大的殿里只剩他们两个,伴着幽幽荡荡似有若无的花香,风一吹帷幔飘飘,珠帘玎珰作响很是动听。但此时他也顾不上欣赏,直感到后背发凉,龇牙咧嘴地对红叶大叫:“疼,疼,好疼,你有没有止疼的药,比如麻沸散之类的。”
“有啊,出来匆忙没带,再说你这口子还没三寸长,不需要。”红叶认真回答问题的呆样子气得他驳斥:“谁说不需要,感情没伤在你身上。”
“医者父母心,伤在谁身上都一样。”她还是很认真,道理他明白,就是听起来怪怪的。“……你占谁便宜呢?”明明上过药,伤口还是难受,搞得他情绪低沉,想和红叶玩一会儿解解疼,可这丫头最铁石心肠,只会气人。眼瞅灵修黑脸,红叶耸肩,好似在说,我有什么办法。
两人斗嘴时,燕安就默默站在门外,踌躇着该不该进去,直到被柳灵修发现。“谁在那里?”她探出一个小脑袋,慢慢挪进来,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糯糯地说:“你伤口很疼吗?”
见她胆怯,灵修笑着鼓励:“刀剑无眼,才一个小伤口公主就这么怕,以后怎么做女侠客?”燕安这才放心,走到他跟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跟寒姐姐道歉了,你不生气吧。”毣洣阁
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怎么忍心责怪。“当然不,寒儿剑术高超,换做是我,也想好好跟她比一比。而且公主初学,剑法已经叫臣惊叹。”灵修倒有些哄小孩的功夫,红叶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真的吗?”燕安两眼放光:“方哥哥也说寒姐姐初学时还不如我呢。”
方公谨,亲妹妹被人欺负,这小兄弟非但不生气居然还如此谄媚,真不愧是宰相之子,好肚量。柳灵修嘴角勾起,“连他都这么说,可见公主天赋过人。”
燕安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嘿嘿一笑:“别一口一个公主了,听起来好生分,他们都叫我燕安,你也可以叫我月儿。”大燕公主萧月,出生时恰逢边关大捷,皇上龙颜大悦,以国号为女儿册封,足见娇宠。
“知道了,燕安。”他大方地点头同意。小公主就这么陪他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灵修想到今日是她生辰,道:“燕安,人也看过了,你先回去吧,别叫陛下和娘娘担心。”
燕安心中不舍,可她是偷偷溜出来,的确不好走太久,磨磨蹭蹭地起身,“好吧,不过你要记得常来宫里看我。”得到灵修肯定地答复,才高兴地像只小麻雀蹦跳着离开了。
燕安走了没多久,将将打了个盹,以寒便来寻他,“结束了?”
“哪有这么快,总是没意思,咱们先走吧。”灵修踌躇着,这样好不好,但见寒儿坚决,便也不再顾及其他。坐马车的时候,红叶有眼力的随车步行,让他们自在说话。
“平哥哥怎么样?”以寒揪了半天的心,到车上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
“别担心,早就不疼了。”见她愁容满面、似有郁结难舒,不像只担心伤势,默默抽回手,小心问道:“寒儿可是在怪我?”
“怪你做什么?”她还是闷闷的。
“怪我不该冲出来叫你担心,怪我不该阻拦你为我报仇,或者怪我不该来?”灵修一口气问出来。
寒儿愣住,面对他的追问,别过头,神色黯淡,“从何说起呢?你陪我赴宴,为我挡剑,又拦我犯错,我该心怀感激才是。”
“什么该不该,你心里有气,我知道。”灵修严肃沉吟,从初见开始,他就发现了方家兄妹对于隐忍的擅长,原以为是重臣特有的谨慎,看寒儿今日的样子,倒像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苦楚。
“平哥哥,我不会怪你,这世间,只有你与阿言知我懂我,我怎会怪你,怎能怪你。”以寒深情望着他,眸中雾气氤氲,扑朔伤情。柳灵修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喘不过气来,意乱神迷,拽着寒儿的手,向她道歉:“对不住,我无能。”
红叶听着动静不对,跳上车来,瞧见两人的情态,顾不上避忌,拉开他拽以寒的手,以针刺腕边神门、灵道几穴顺气,以寒脸颊挂着残泪,问道:“平哥哥还好吗?”
“急火攻心不是大问题,可他体弱,总这样情急,早晚会出事的。”
柳灵修缓过来,听她这么说,拍了红叶一掌,“你少咒我,老子好的很。”
手掌软绵无力,人还算精神,见他无事红叶冷呵一声,掀帘而去。马车里静悄悄的,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以寒沉吟,“看来皇宫跟咱们犯冲,以后去山上做一对神仙眷侣,诸事不问可好?”她在试探灵修的态度,想看他是否情愿为自己归隐。可巧灵修也怀着这个心思,一听她提起,高兴地喜不自胜,满口应道:“好啊好啊,若真能如此,阿言他们得多羡慕。”话到此处,寒儿才终于有了开心的神采,尽管皇宫一行不太顺利,可两个人还是在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中愉快道别。
当今皇上有位原配发妻,就是方以寒的亲姑姑,后来病重,不治身亡,一生无所出,虽不知是怎样的一段故事,但他觉得以寒对皇室讳莫如深与之有关。原本他入宫有意探探深浅,没想到,头一遭就差点折进去,在马车上的心痛也莫名其妙,忽觉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好在没有停留太久,难道是原主残存的情思?罢了,还是不去管了。
一回到家,阿言便过来找他玩,见到手臂上的伤,眼中含泪,“这是怎么了?”灵修只说是小伤,叫她不要担忧,好不容易哄好了妹妹,采薇却道:“公子出门若是带了随从,也就没有这回事了。”听这酸溜的话,灵修哑然失笑,“事发突然,谁又能预料。”
一时有人来,说夫人叫他过去,采薇应下,又发愁:“公子,这可怎么好。”
“怕什么,给我换件衣服,把伤口遮住就是了。”他穿了件肥大的衣袍,到上房问安,柳母产后尚未出月,头上带着抹额,半躺在榻上,“平儿,我原不该这时候叫你来,可他们说你好了,我不亲眼瞧瞧总是不信。”
“母亲,儿子来看您是应该的。”灵修说着讨巧的话,母亲听了受用,点头道:“好孩子,我和你父亲想着,你既好了,与寒儿的婚事也该早早办了,叫你来听听你的意思。”
心里暗道,这么急是怕没日子娶亲吗?面上却乖觉,“此事二老做主便是。”
“还有,红叶是董仙翁的弟子,因两家世交才割爱给你,咱们家不可薄待,等你们成婚后,把她收房给你作姨娘。”一席话让灵修头脑怔住,原来,董仙翁给红叶竟是这么个给法,难怪小丫头待他总是冷冷的,心中还不知道存了多少怨。当即坚决反对,哄着母亲收她做义女,既全了情义,也不委屈红叶。这话说得突然,柳母懵了半晌,万幸她是个心慈的菩萨,不愿强求儿子,最终点头应允。
月色静谧如水,长夜无声,默默为人们将愁绪隐去,燕宫石阶已凉,公主披散着头发,手儿托腮,趴在床上,两个小脚丫一晃一晃。想起太子宫外接住自己的柳郎,想起他鲜血直流的手臂,又想起他对自己轻声低语,一会儿娇羞一会儿痴笑,皇后疼爱地从身后抱起她,“我的月儿在想什么呢?”月儿一头扎到母亲怀里,撒娇道:“母亲,今天吓坏我了。”
皇后抚摸她的小脑袋,“不怕,有父亲和母亲在呢。”
听到父皇,她跪坐起来,拉着母亲的手,“给我讲讲你和父亲的故事好吗?”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你快告诉我嘛。”小公主也不回答,只是摇着母亲的胳膊。“好好好,我的丫头长大了,有心事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一梦闲人更新,第 7 章 乱伤人公主致歉,心苦痛以寒展愿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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