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于上首的燕王喜面沉如水,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使得周遭显得格外的压抑。
旁边鎏金青铜烛台上的烛火,此时仿佛也被凝固住一般,尽管窗外风雪肆虐,却是半点不敢摇曳。
堂下两边则分别站着三个人,其中靠前垂首而立的是宰相樊樾,随后分别是门客徐昭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此刻徐昭那双狭长的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瞥一下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而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额头上全是汗水,十根手指紧张得不断绞在一起,身体更是抖得像筛糠似的。
半晌之后,一个老宦官小跑着从堂外进来,也没来得及向众人行礼,而是直接来到燕王喜身边俯首在其耳边细说着什么。
而随着这个宦官的嘴巴蠕动,燕王喜整张脸则由黑转红,就连此时堂下三人都能听见其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见到燕王喜这般表情变化,樊樾这时候才从那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中转醒,一双眸子中瞬间便透射出一股慑人的精光。
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那贱人当真看完信之后便偷出了宫门?”
面前的案几顿时被燕王喜瞬间给踢翻,他直接从座位上蹦跶起来,一把抽出了挂在身后的长剑。
“不知廉耻的贱人!寡人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无耻乐毅,寡人必屠你满门……
哇呀呀呀……”
燕王喜此时近乎癫狂,最信任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都背叛了他,换作是谁都是一时间没法子接受的。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此事涉及到王室的脸面,实不可一朝而诛,不然势必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况且相较于此事,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确定王室血脉的纯净。
这才是关乎燕国社稷万年的大事!”
樊樾冲身上前,一把抱住暴怒中燕王喜的大腿。那声嘶力竭劝慰的模样,拿奥斯卡小金人都是完全够资格的了。
此言一出,樊樾可以感受得到燕王喜身体猛然一僵。原本还在挥舞的长剑也颓然放了下来。
“是啊,既然老婆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那谁知道儿子还是不是自己的种?”
燕王喜仔细算了算日子,这越想越不对劲,发现若是按照堂下那家伙所言,早在二十多年前乐毅便与自己的老婆私奔过,那常威不是自己儿子的可能还真心不低。
要知道那可是孤男寡女整整相处了三个月啊!若是当时进宫时就怀上了,自己这头上岂不是绿到发光。
不仅帮人家养了二十几年便宜儿子,不久的将来甚至还得将整个燕国给搭进去。那到时候可真是没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了。
“相国,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燕王喜越想越心惊,整个后背也都被汗水浸透。不过此时他却是冷静了下来,因为接下来的应对方案可以说是在动摇国本了,一个处理不当,搞不好就会在燕国引起一场叛乱。
“大王,依臣之见。现在最终要的便是要封锁消息。
公子常威自被定为储君之后,朝中大臣和各大豪族都有许多人选择归附。若是事情传出去,为恐有人铤而走险。
再者,无论公子常威王室血脉是否纯净,此时已经不再适合担任燕国未来储君。
但废储之事非同小可,这里面必须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谋划了这么久,樊樾终于说出了废储这两个字,这时候见燕王陷入沉默中,不管结果如何今天总算是在其心中打下一颗钉子了。
至于堂下那个中年人,再见识到燕王刚才的暴怒之后全身倒是一松。不但不惊,反而大喜。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提供的消息被证明是正确的。当年雨夜前来家中投靠的那对年轻男女,确确实实就是乐毅与燕王妃。
他提出以当初乐毅呼唤女子的小名“媚儿”书信一封试探,看样子燕王妃真的上钩了,这间接也证明了两人肯定还是旧情未了藕断丝连。
如此一来,帮燕王抓了偷汉子的婆姨,这功劳不封个大官来做,最少也得赏赐金银无数吧。
本是落魄之人,如今富贵加身,试问这个家伙又岂能不喜形于色。
殊不知在樊樾说出那番话起,他的这条命已经半只脚踩进了阎王殿中。
“公子常威身为储君已有一年多,哪怕再如何不善经营,身后亦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此事需得慎重才是呀……”
见燕王权衡许久最终做下决定,樊樾整颗心差点跳到嗓子眼。他强行压下激动,装出来的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徐昭,此事你怎么看?”
见相爷终于点了自己的名字,徐昭喜出望外赶紧上前行了大礼,然后便开始把早就斟酌过不知多少遍的主意徐徐讲出。
“为君者,莫过于失德。失德者失民心,民心逆,其他自然无所附。
所以要废储,那就必须让公子常威先失德,若遭万民唾骂,到了那时哪怕我王不废储重立都不行……”
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办法毁掉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燕王喜似乎已经断定常威非自己亲生,只因这个便宜儿子恰恰真就是个早产儿,他可是整整提前了两月降临这人世间的。
而就是如此的巧合,正好促成了这样一个令父子反目成仇的致命误会。
偏殿之内,又是这番长达数个时辰的会谈。其中涉及到召回远在齐国的乐毅,再到兵权的交割和众多朝中人事的任免。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派出左将军骑劫,让其前往接替乐毅继续攻伐齐国。
并对军中倾向于公子常威的将领采取调离的调离,免职的免职,那些死忠的则一律诛杀。
而作为军中新锐,背被毅一手提拔起来的腾超自然是首当其冲。至于像孤夜之流,骑劫自然是得卖樊樾一个大面子,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功劳直接就砸在他的头上……
那一天王宫偏殿中做出的一切针对常威的安排,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丝毫不知情。
此时的他正从管家老柴手中接过一张请柬,脸上欣喜若狂之色几乎无法掩饰。
“哈哈哈……这真是云水仙姑娘送来的!
哈哈哈……
难道她终于被本公子的真心打动了!老柴,本公子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这家伙兴奋得直接站在案几上跳起舞来。
“快快快……本公子要沐浴更衣……再把那件我母妃新做的衣裳拿过来……”
整个太子府中,就因为这样意外送来的请柬而被闹得鸡飞狗跳。
他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千辛万苦终于等来了人约黄昏后。殊不知今晚的宴会对于他来说,却是其人生最为重大的一次劫数。
华灯初上,月牙儿才刚刚爬上树梢。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常威赶紧催促车夫启程往西城云水仙居住的小院。
此情此景,想到自己可以与梦寐以求的姑娘边对坐而饮边赏这漫天飘雪,他裹在狐裘中的那颗心就扑通扑通的猛跳个不停。
出发之时,原本老柴是想要死皮赖脸跟着的,奈何被常威三两下便给赶了回去。
笑话!好好的二人世界,弄个老头子站边上是个什么鬼,万一酒到酣处两人做些妙不可言的事情也是极不方便的。
半个时辰之后,常威轻车熟路的便踏进了那条小巷弄,淡淡的梅花香气自墙内扑面而来。
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但周遭的精致都不如这回惬意优美。
月华清洒,门庭半是虚掩着的。那个讨人厌的管家来福很是知趣的不曾出现,就连那条黄犬也都没见着。
“哈哈哈哈……想必是云姑娘知我不喜,所以才让他们故意回避的吧!”
心中窃喜,常威没有犹豫便推门而入。
前院空荡荡,也没有点灯。入眼处唯有云水仙所住的后宅里亮着些许光。
“有人在吗?在下常威,有幸得姑娘相邀,今特来赴约……”
“夜风湿寒,小女子已温好薄酒,公子快请入内……”
这时候常威听到云水仙让他直接进内宅,顿时整个人都晕乎得不知所以然了。
“甚好甚好……这就来……这就来……”
虽然云水仙此时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有些不同,但常威不疑有他还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朝唯一亮灯的地方走去。
穿过个廊亭,入眼便见到一间轻纱罩幔的闺房,那灯光正是从里面透出来的。www.bïmïġë.nët
“水仙姑娘,在下来了……”
常威瞧着窗纱中透出来的光亮,这时候他怕是连以后儿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水仙姑娘,你在里面么?”
等了小半刻,里头却不见动静。
“水仙姑娘,你再不出声我可是要进去啦!”
自以为对方害羞的常威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急急上前两步便将门推开。
然而映入眼帘并非美人侍于红泥炉前,娇羞煮酒待君至。却见那床榻之上,云水仙一丝不挂呈“大”字型平躺,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已将半床被子给染红。
明显的这是被贼人玷污后一刀给灭口了!
心神极度震荡之余,常威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他也不是蠢笨之人,心知今晚分明是一个局,引他入瓮的局。
而就在常威回过神来想要赶紧脱身之时,却听外面突然有尖叫声响起,待到他退到前院之后,巷口处已是被闻声而来的禁军给堵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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