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看着她的背影跑远。
他弯下腰去继续割掉这些漫出的芦苇,芦苇梗将他的手心都划破了几处,带着酥痒的痛,他越发坚定了不让她碰这些草的决心。
这么一个怕疼的人,他暗暗地笑,从楼梯上摔下来还会坐着掉眼泪的人。
这么想着,他搁下割草电锯,告一段落,这个人又哒哒地跑到他的面前,朝他张开双臂。
“别过来。”他用一根手指戳着她白皙的额头,板着脸将她的脑袋推远,“我身上有汗。”
苏倾收了双臂,在他旁边同他一起走,y肆意地拉起t恤下摆擦了擦脸,他现在浑身都是燃烧的热气。
深秋微凉的风吹拂他们脸上,放下上衣的时候,苏倾偎了上来,她的脸颊毫不在意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嘿y。”
“……”y低下头,伸臂将她挟住,“你招我的。”他将她搂紧很紧,在她的笑声中,几乎要把她融在自己怀里,最后架着她进了屋子。
“你招我的。”把她扔在沙发上的时候,他也绷不住笑起来。
y并不是一个经常笑的人,在外人看来他的容色时常冷傲,孤僻,寡言,带着一点对生活的不耐,总归不是好相与的人。
但在这座别墅里,他的笑多于任何时候,刚刚二十岁的反叛青年人,笑起来有种痞气的坏,但也有种青涩的甜。
他就势把上衣从头顶脱掉,撂在地板上,就在沙发上要她。日本苇的白须被风左右浮动,茶几上摆着精致的小点,只有在苏倾面前,他敢这样荒唐和放肆。
苏倾歪在沙发上,笑得没有力气——这个时候她还笑个不停,这是尚无羞耻心的纯洁夏娃,却美艳如海妖,只能引得他失控。最后她连连求饶,有时候叫“y”,有时候叫“轶”,有时候甚至勾着他的脖子气急败坏地喊“你这个……这个坏孩子”。
y听着有趣,故意不答她,一颗颗汗水顺着他前额的发梢滑落下来,他轻轻闭上迷乱的眼。
黄昏到来时,重重橙黄透过窗帘散落进来,地板和茶几都渡上一层油彩,苏倾柔美的十指慢吞吞地扎好辫子,问他想吃什么。
“月饼。”
“怎么想吃月饼?”
还没到中秋节。
也许是因为当年小学时跟他关系尚好的中国同学最近寄了一份月饼来,遥祝他与家人安好,而他忘带回来了,下次再回来就过了中秋,故而有些怨念。
y将手背盖在眼睛上,手臂挡住了翘起的嘴角:“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不会做?”
苏倾觉得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质疑,噘着嘴“哗”地坐了起来:“世界上哪有我不会做的东西。”
她赤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又被他拉住胳膊拽回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他说:“你要信我。”
苏倾微微睁大眼睛,已经被他轻推了一把:“去吧。”
最后装盘的蛋黄月饼很小巧,颜色澄黄,像是盘子里装着的四个小月亮,小小的团圆。
苏倾自己做了压月饼的模具,压纹很简单,围着月饼边缘镶了一圈的“y”,她写字母从来都是这样圆润的娃娃体,一群字母手拉手绕了一圈,y拿起来的时候才注意到。
他回过头看她时,苏倾正专注地蹲在地上帮他把平板电脑和水杯装进行李包里,她将衣服叠得平整整,用手铺了铺,两只辫子垂下荡来荡去。这件他新送给她的草莓红的防护服裙摆铺开,上面还留着他压揉过的皱巴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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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我就要登记入职了。”他慢慢地吃着月饼,吃完后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不去联合政府实验室,去游戏公司当个小职员,好不好?”
“好。”苏倾背对着他忙碌着,轻快地说,“凭你喜欢。”
她不解人世对于权力、地位、身份和荣誉的一切追求,只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好极了。
他俯□□,猝不及防地吻了吻她的后脖颈,害得苏倾没蹲住,向前跪在了地上:“唔。”她的两只手紧紧撑着行李包,都将它压扁了。
y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有周末假期。”
九月份,国立大学两年的培养计划到期,共遴选出十个人进入联合政府实验室,那十个优秀毕业生,包括日籍学生秋原在内,受到了堪比英雄的对待。
作为综合成绩第一名的y宣布放弃保送的机会,转而投入联合政府与企业合作的游戏设计部。
虽然挂了联合政府的名,但与利益和市场挂钩,注定沾染铜臭,好像比科研至上的实验室低了好几个层级。
他的理由是对父母牺牲的工作单位有心理障碍,并递交了一份心理检测报告,这个理由最终被联合政府审核通过为正当理由,批准了他的放弃。
事实上,他已经很少在梦中与父母见面,听他们说什么“其实我们还活着”一类的鬼话,也很少再回忆起童年的事情和那种深入骨髓的闷痛。家里那个活蹦乱跳的温柔的女性的背影,使那栋别墅变成一个令他憧憬的存在。bïmïġë.nët
这份心理报告单,完全是他入侵系统伪造的。
他热爱科学,但不喜成为国家机器之一的实验室,他希望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成为联合政府的傀儡。
他的德国导师对此十分惋惜:“y,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放在你的邮箱里,有效期为十年。”
他说,“实验室的大门为你敞开,如果你可以战胜自己,欢迎随时回来。”
y向他真诚道谢。
漫长的毕业假期到来,学生们参加毕业旅行,校园里空荡荡的,校门口双手相握的带着橄榄叶的巨大雕像仍伫立着,毕业生们在这里合影留念。
秋原的手臂亲昵地搭着y的肩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工作了。”
“嗯。”
“最迟后年,我要跟小优结婚了。”
这么快?y侧头看他,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简短地说了一声“恭喜”。
“没办法,”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无奈,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有生育指标,二十五岁前必须生育至少一个孩子,得早做准备。”
“戒烟,戒酒,啊——”他揉乱了自己的短发,仰头向着湛蓝的天际狠狠竖了个中指。
y弯起一边嘴角,对他露出嘲弄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秋原恶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把自己憋坏了。”
“滚。”y整理衬衣袖口,肩膀一抖将他的手抖了下来。秋原又像驴喘气一样笑了一阵。
“不开玩笑。”他的笑容慢慢收起来,“今天教员还问起,他说你上次没有填调查表,信息缺失可能影响入职。”
y默了一下:“我有女朋友。”他顿了顿,又说:“时候到了我带她见你。”
秋原讶异地挑起眉毛:“真的?”
“y。”有个教员从拍照的学生里叫住他,言简意赅,“游戏部的部长来了,想参观一下实验室。”
y低头慢慢地将敞开的西装扣子系紧,扶正领带,沿着秋色尽染的大道返回学生实验室。
国立大学的实验室比起联合政府,哪怕比起游戏部,从规模和配置上,都算是寒酸至极。y同四十岁左右的西装革履的游戏部部长握手时,觉察到他好奇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明白所谓的“参观实验室”不过是个托词。
他未来的老板对这个成绩第一名却选择了游戏部的毕业生充满了好奇,此行大约是为了专程来看看他。
“鄙姓陈,耳东陈,中国人。”
一口流利的北京话。这位陈部长个子不高,但保养得很好,年过四十尤未发福。他说话时一直眯着眼笑着,眼角纹拧成一簇,显得友善儒雅。
“我是y,负责带您参观实验室。”y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的声音冷冽,表情从容,维持着礼貌的疏离,并不过分示好。
但陈部长似乎对他的沉稳很欣赏,两人的皮鞋踏在走廊上,一路上,无论他说什么,陈部长都都频频回望,多有夸赞之词:“这个心理感应程序我听说过,上了新闻对不对?真是年少有为。”
“过奖。”
“你知道我们部门是做虚拟现实游戏的。”陈部长说,“我们一直在攻克一些技术难关,怎么样去实现场景的真实性,能让玩家有一种身临其境——在游戏中,完全忘却自己是谁,按照角色去生活的真实感,我们去创造佛教里面的三千世界,各个国家,各个时代,外星,甚至宇宙之外。”
y侧着头,认真而缄默地听着眼前的男人描绘他们的宏图伟业。
“但是玩家的头盔和线路是有自重的,加上世界的编制不够严谨,还做不到完全的真实。”陈部长吁一口气,但笑容不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你有兴趣的话,入职以后,我们再详细谈。”
绕了整整一圈,两人说着话回到基础实验室的时候已是黄昏,y看见实验室里背对着他们站着个穿黑色铆钉皮衣、包臀橡胶裙和过膝长靴的高挑的陌生女人。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她有一双缎子似的黑色披肩长发,发质又滑又硬,披肩发尾和刘海一样,被齐齐削平。一双猫一样的妩媚的极具攻击性的眼睛扫过他们,正红色的嘴唇,五官美得锐利逼人。
“无预约禁止进入实验室。”y捡起平板电脑,在启动报警装置前提醒她一句。
女孩瞥他一眼,眼里似乎有些高傲的不屑,随即她看向陈部长的眼睛里含了傲然的笑,走到他身边去,过膝长靴的高跟发出当当的脆响,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爸爸。”
陈部长呵呵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这个女孩足比他高一头,身材窈窕有致,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十分抢眼。
“失礼了,y,同你介绍一下,我的女儿薇安。今天她是她入学的日子,听说我要过来,非要一同过来看看。”
y搁下平板电脑,倚在桌角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这是爸爸的未来的研究员,y。”
y身量高,拍毕业照穿的绀色正装尤显挺拔,外套微敞,倨傲懒散地半靠在桌上,气势并没有被这个凭空出现的衣着出挑的女孩压下半分。
薇安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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