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练功不曾懈怠,只因为心中怀揣着一个梦想,期望着能早日脱离苦海。
能登上麟德殿的,自然不会是俗手。
不过国母的这句判词,已经基本宣告她们的努力白费了。哪怕皇帝不治罪,回去也免不得受责罚。
宫廷歌舞相对严谨,一颦一笑皆有缘由,有的桥段甚至有典故出处。高雅自不必说,多少有些沉闷也是事实。
皇帝抬手,挥退一众舞姬。
一袭紫衣飘然落在舞台上。
以倩儿的身段与姿色,只是提剑站在舞台中央就已经是一道风景。
古琴声奏响,琴音低沉,如空谷幽兰。
倩儿持剑的手腕轻转,三尺长锋带着紫色衣袖徐徐前行,一步,两步,五彩披帛无风而起。
素手轻抖,剑锋急转。
上身微微后仰,莲步轻转间人随剑走骤然加速,雪白的剑锋画出一道自下而上的白光。
脚尖悄然离地,一袭紫衣在大殿中飘然而起,如同一片随风扬起的羽毛。
一丝丝剑意流露,清凉的微风拂面,仿佛将人带到了大殿之外,扶云而上,直上九天。星空中光芒点点,璀璨恢宏的银河流淌向无尽的虚空。
众人被带入剑意中,表情如痴如醉。
半晌。
琴弦一紧,琴声变得嘹亮。
众人的视线陡然间坠落不止,幡然醒悟间,一袭紫衣已经重新落在了大殿之上。
倩儿偏过头来,美眸微闭。一手剑指,一手挺剑,任凭剑意肆意流淌。素手流连间,一朵朵雪白的莲花在大殿中绽放开来,冰清圣洁!
顿时赢得喝彩声一片!
论舞姿倩儿算不得专业,奈何剑意是实打实的扣人心弦,绝美的外形更是加分不少。
琴音逐渐高亢,剑意愈发的凌厉起来。
三尺长剑脱手,随着琴儿的舞姿在身旁回旋穿梭起来。
时急时缓,夹带着一丝拳意。
周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话音刚落。
场上的剑锋一转,化作一道闪电射向御前!
“叮!”
一道银光先后先至!
皇帝握紧金樽,眉间闪过一丝怒意。
“一个人舞剑怪没意思的,不如由在下陪姑娘舞一段吧。”
一袭青衣入场。
一步踏出,切入倩儿身前三尺范围。
一掌搭住她的手腕,一手粘连手法接双手画圆卸去力量。脚踩七星,手腕反扣,顺势拉着她的手臂远离御前。
黄山河的赐教确实受益匪浅,时不时地想起总是要琢磨一阵。
一式八卦掌虽不纯熟,但意思到了。
二人的身躯在半空中掠过,衣袂翻飞间,倩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两柄飞剑飞回各自的主人身边,仿佛护主一般在二人的周围快速穿梭。彼此牵制的同时,也彼此拿捏着分寸。
毕竟现在是舞剑,不是斗剑。
剑幕内,拳意盎然。
李余年占到先手后便不再客气,带着倩儿的手腕一番借力卸力,左右拉扯,一心想着摔她个大跟头。
奈何倩儿不是俗手,身形一丝也没乱。任凭李余年怎么较劲,身体柔若无骨,紫色身影在李余年的身旁翻转飞舞。
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安静,且淡然。
落在百官眼中,二人的每个动作都像排练过一般没有瑕疵。剑意与拳意交杂,火药味也控制得恰到好处。
两柄飞剑按照各自的轨道穿梭,时远时近,偶尔碰触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在舞台中央旋转跳跃,如同两条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丝带,绚丽,飘逸。美则美矣,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感。
琴瑟和鸣?
周勃叹了口气,转头正巧对上宋彦青的眼神。
二人心照不宣,举杯一饮而尽。难得看到这小子被拿捏,还是挺过瘾的,理应干一杯!
周宜纯善,一脸的艳羡,已然看呆了。
窦迎雪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因为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锦团儿本就是舞蹈行家,自然知道倩儿的用意,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bïmïġë.nët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窦迎雪举杯与锦团儿走了一个。
一曲毕。
舞台上的二人分开身形,抱拳来到御前行礼。
皇帝喜笑颜开,赞道:“当赏!”
“彩!”
大殿内掌声雷动,喝彩声经久不息!
二人下得台来。
李余年面沉如水,倩儿笑颜如花,输赢一目了然。男人对付女人就是这样,明明没输,实际上却是输了。
“姥姥”看着倩儿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随即起身,在倩儿的搀扶下,拄着龙头杖离去。
酒宴继续,这次的气氛就开放多了。
文人投壶作诗,武夫行酒划拳,大殿内再次恢复了欢声笑语。
然而,李余年的尴尬才刚刚开始。
桌上众人的目光各有深意,瞧得人直发毛,只得借助尿遁躲上一躲。
谁知在东回廊里遇到了丈母娘,一身盛装的潇太妃。
“跟我来。”
潇太妃的身影一闪,李余年默默地跟上。
二人在中厅殿外的东亭上落下。
盛世长安,繁华的夜景美如诗篇。
“动心了?”
“太妃多虑了,晚辈冤枉!”
“呵,男人都一个德行。放心,我不会告诉玉真的。”
“真没有。”
李余年哭笑不得。
“行了,我的东西呢?”
李余年递出一个白玉瓶,细颈壶型,半掌大小。玉质通透细腻,四条青龙从瓶底盘旋而上,四张龙嘴张开,刚好对应着壶口。
壶身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带着圆环的玉盖子。
出于好奇,李余年偷偷地试过,打不开。
“那臭道士舍得给你?”
“路崖转世做了他的弟子,要他个瓶子,不过分吧。”
“哦?那倒挺有意思的。”
潇太妃轻轻拔开玉盖子,将瓶口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随即仰头将一瓶玉露喝了下去,就像喝了一杯清酒。
接着,随手将玉瓶扔了回来。
“你留着用吧,明日说不定能帮上你。”
李余年接过手,轻轻一拔,竟然拔开了,明明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拔不开。
“太妃,这玩意本就是你的吧?”
“这可不是玩意儿,水属伪神器,品阶仅次于先天神器。”
“水属伪神器?”
“就是人为炼制的神器,回头你与玉真一起来找我,有些东西迟早要学。”
“不瞒着她了?”
“上次贺兰鸣遇刺,我出现得太早了,这丫头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不至于吧,玉真的性子。”
潇太妃白了李余年一眼,说道:“她只是善良,又不傻。”
也是,这话没毛病。
“行了,我走了。你回去吧,免得又起疑心。”
潇太妃从东亭上一跃而下,华丽的宫裙随风飘舞,犹如九天玄女下凡。不一会儿,滑入远处的阴影之中不见了踪影。
“玉露瓶,水属伪神器。也没告诉我怎么用啊,这些高人总是舍不得多讲几句。”
李余年摸出灵珠,两相比较起来。
灵珠这种东西不像是天生的,大概率也算人为炼制的,应该也属于伪神器范畴吧。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抬头望向天空,月明星稀,云淡风轻,一片静谧祥和。
呵,操这劳什子心作甚。
回到大殿,酒席正酣。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翌日清晨。
李余年起了个大早,摆开架势,在内院打了一套拳。
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雨丝。
斜风细雨,清凉怡人。
刘婶煮了一锅青菜粥,一家人围着灶台,就着咸鱼,呼哧呼哧地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窦迎雪算是不挑食的了,仍旧吃不习惯那极咸的咸鱼。
难得全家一起行动,却是去观看余年的决斗。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谁都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全是要跟随余年一起前往南郊的带甲士兵。
出了门口,十字街上军容肃正,几千人的队伍竟能保持鸦雀无声。
领头一骑白马上坐着一位银甲将军,长得剑眉星目,脸颊上蓄起了胡子,颇有儒将之风。
转头看向军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寇”字
“哎哟,我当是谁呢?怎么不进来坐坐,现在这么生分了吗?”
寇准笑道:“紧赶慢赶昨夜才入的城,家都没回就先来这了,还不够意思吗?”
“你小子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小心那帮文官参你。”
“管他娘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谁敢参,老子劈了他。”
“嗯,胡子长了,脾气也见长。”
“长脾气算什么本事,不似某人,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的面前与人家眉来眼去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觉都没醒的功夫,哪来的消息,传这么快的?
“哈哈,都是谬传,不提也罢!”
寇准轻声说道:“听说家姐回家后气得不轻,回头再收拾你。”
“你这......”
着实有些委屈,见着窦迎雪带着家人出来,也只得憋了回去。
......
马球在前朝曾风靡一时,豪门贵族们豪掷千金,在自家庄园里开辟马球场,培养马球队。
下请帖,宴宾客,互相邀约竞技,场面极为宏大奢华。
尤其是春秋两季,天气爽朗。几乎每日有马球会,有时连皇帝也会亲自下场比赛。
到了王朝后期,“彩头”之大常常令人瞠目结舌。前朝宰相蔡霖,曾一场球赛“嬴”得一万六千金!
由于开支巨大,场面太过奢靡,且赌博成风。本朝明令禁止私自举办马球比赛,马球这才算彻底没落了。
南郊马球场设在南郊芙蓉园附近,曲江池边。
之所以能保留下来,是因为它是正儿八经的皇家球场。举办马球赛可以,只能在南郊马球场上办,而且还需要事先向礼部报备。
马赛总长二百余丈,宽近百丈。
为了这次的决斗比试,工部临时拨调花岗岩基石百余条,用于搭建擂台。平铺夯实再平铺,双层保险,坚硬无比。
擂台总体高二尺有余,长宽接近十丈。
表面平整光洁,对缝极其讲究,缝隙中连一张白纸都插不进去。
两边各有观战楼两座,观战台两座。为了保证安全,皆远离擂台数十丈。
时间还早,城南却已经人满为患。
其他地方赶来的人,加上从长安城内出来的人,少说也有三五十万。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流还在增加,朱雀大街上挤满了人。
朱雀门的城门楼上架起了一套特殊装置,四方形的支架撑起一块白色巨幕,长宽三丈有余。
陆明远将一层星云石平铺在巨幕上,而后一次性扔出了十余只飞鸟傀儡。戴上头盔与手套后,在城门楼上坐了下来,与他并排的还有两位师弟。
一次三人,一共四组。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们打算轮流操作,将傀儡鸟看见的画面在巨幕上表现出来。
为此,熬了好几个晚上去修改陆明远的设备。
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却被李余年奉若神明。白纸黑字签下了契约,无论这个项目日后如何发展,银子管够,死活是要参一脚股份的。
陆明远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三,二,一,开始!”
三人同时闭上眼睛,将手放在了一张方台上。
巨幕骤然一亮,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是一个俯瞰的视角。
“差一点,太模糊了。”
陆明远伸手到桌面下,轻轻地拧着一个旋钮。
巨幕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俯瞰的视角下方,正对着一个白色擂台!
擂台上有两个人影,面对面正在说着什么。可惜没有声音,后续还有待努力的地方。
“拉近一点,把飞鸟降下来一些。”
视角拉近,飞鸟扑棱着翅膀难免有一些晃动,但已经能看见人影的相貌。
“是李余年!”
“哇!真的是李余年,旁边那个是玉真公主吗?”
广场上,有人注意到了巨幕上的画面,顿时人声鼎沸!人群带着惊呼,从四面八方涌来!
巨幕上,李余年似乎伸手接住了什么东西,视角急剧拉近。
只见他面向大家,笑着挥手打着招呼。
“李将军在向我们打招呼!”
“我的天啊!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他真人,原来长这样的,真帅!”
一时间,广场上炸了锅,议论纷纷。
然而还没完,李余年伸手拉过周宜,揽住她的肩膀,二人的面孔同时出现在巨幕中。
周宜带着腼腆的笑容,双手抱拳,给大家行礼,一颦一笑如同近在眼前!
现场彻底沸腾了!
不少民众激动地跪了下来,给玉真公主磕头。
“玉真公主比画上的,还要美上一百倍!”
“真是郎才女貌啊!太羡慕了!”
“有一说一,这么一比,李将军稍微长得次了点。”
“去去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脸的麻子,歪瓜裂枣的,也敢评论李将军!”
“就是!”
“滚滚滚!什么人,真是的!扫兴!”
……
擂台上。
李余年将飞鸟放在擂台旁的木桩上,与周宜一起向场边走去。
远处的北看台旁,一架龙撵停在路边。在寇霆山的带领下,整齐的御林军队伍拱卫在龙撵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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