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逍遥楼拍卖的时候,我承过霍家人的一个人情,一块青铜碎片,虽然说是霍家人自己的东西,但确实拍了五十个亿,然后送给我了。
那是个一副萎靡不振模样的老人,叫霍元秋,当时我以为他代表了霍家,但从这霍远威的表情上来看,却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这就奇怪了,霍元秋先与我结了个善缘,这霍远威却又与我们成了敌人,这里面,只怕另有蹊跷。
但霍元秋是霍元秋,霍远威是霍远威,而且今天这种场合,也容不得我有私心。
何况,霍远威挑战的,也不是我。
唢呐梁一看见霍远威出来,一双一直浑浑噩噩的眼珠子,忽然就亮了起来,亮如星辰,寒光如刀,脸上的表情亦是冰冷乳霜,就连满头乱如鸡窝一般的头发,都在瞬间竖立了起来。
得!不用问,这两人有仇,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仇恨。
这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毕竟百年前那场妖邪大战,人间与妖界已经结下了太多不死不休的仇恨。
唢呐梁缓步走了出去,手中提着的黄铜唢呐,在不住的嗡鸣,好像也看见了不共戴天的大敌。
霍远威的神色却平静了下来,语气更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当年一战,你一支唢呐,让我东海霍家差点全军覆没,老夫侥幸活了下来,这一百年来,我什么事都没干,就连家主事务,都交给了霍元秋,就是苦心研究,破你唢呐三法。”
“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唢呐梁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疯癫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提起,虽然头发依旧蓬乱,衣衫依旧褴褛,可站在那里,浑身煞气翻腾,就如同一尊盖世的神王。
“这个话,当年你霍家的人也对我说过,后来他们都死了。”
“当年你们霍家设计埋伏我们,我的二十九名兄弟,也都死在霍家手里,所以我杀光了霍家的人,用你霍几百口的命给我二十九名兄弟陪葬,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今天,我就送你去和你的家人们团聚。”
两句话说完,唢呐梁缓缓举起手中的唢呐,那唢呐此刻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钧,每提起一寸,都极其缓慢。
而那霍远威也没闲着,一反手就拽出了一把琵琶,五指连弹,铮铮铮铮铮,五道杀伐之音顿起,入耳竟然让我浑身血液都为之一涩。
“这个,是专门为你练的!”
霍远威神色狰狞,仇恨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琵琶抱与怀中,五指压弦,另一只手疯狂弹动,一道道杀伐之音响起,向四面八方扩散,竟然连我们都攻击了。
就在这时,唢呐声响了。
滴……
滴滴哒、哒哒滴……
唢呐声一起,声音高亢雄洪,直接将那琵琶声压了下去,不但压下去了,连攻击我们的琵琶声都被唢呐声撕裂割断。
我眉头一皱,这倒是我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竟是以音波攻击,除非对方将听觉封闭,不然的话,根本难以防御,但修行之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觉一封,那与聋子无异,整体战斗力岂止下降一半。
那霍远威眼睛一眯,目光之中寒光一闪,疾弹的五指忽然放缓了下来,弦声叮咚,宛如女子倾诉,情话绵绵,就连霍远威自己的神态,也瞬间改变,脸上戾气尽消,还露出一丝情郎般的微笑。
琵琶声一变,唢呐声也变了。
滴……
唢呐声瞬间凄凉,直如妇人啼哭,少女断肠,唢呐声一入耳,我竟然心神一阵黯然,仿佛看见一幕生离死别,盛夏离散至春秋,中间多少相思愁,缠绵天际无尽休……
一唢呐一琵琶,一情话绵绵,一黯然神伤,两道音波不断在空中纠缠撕扯,四周的人,则一个个面色大变,这两道声音,不断在摧毁人的斗志,甚至连神智为之恍惚。
噔噔噔!
琵琶声忽然再次改变,瞬间如同狂风暴雨,音波一波刚出,一波又起,连绵不绝,虽无杀伐之音,却让人血脉贲张,浑身热血沸腾,心跳越来越是急速,逐步与琵琶声共鸣。
我顿时大惊,琵琶的手法可以快到极速,但心跳却是跟不上的,这完全是杀人与无形。
在看唢呐梁,他首当其冲,受到的伤害最大,琵琶声一转变时,整个人七窍流血,但唢呐依旧没有离口,音调瞬间一口气拔高,硬生生将琵琶声压了下去。
霍远威好像弹奏这极速音调时,自己也极不舒服,一张脸瞬间都憋成了紫色,但依旧面色狰狞,牙关紧咬,五指快如闪电,直幻化出一道道残影,一道道音波不断冲击唢呐梁的唢呐声。
唢呐梁口中唢呐,则一直维持一个音调,越拔越高,持续不散,耳中眼角,都有血不断渗出。
我暗道不好,人憋气时间是有限的,唢呐梁这一口气又能憋多久?只怕换气之时,也就是他重伤之时。
刚想到这里,霍远威已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淤血之中,竟然带有斑斑黑点,那分明是被震碎的内脏。
随即唢呐梁陡然爆出一个超高的音调,唢呐声直入云霄,硬生生将漫天云朵震散,霍远威手中琵琶,更是咔嚓一声响,生生断为两截,再也无法弹奏。
而霍远威也再度昂头喷血,身体直挺挺的倒向了后方,倒地之后,身躯就剧烈抽搐,好像抽筋一般。
唢呐梁依旧没有停息,但唢呐音调又换,悲悲戚戚,凄凄惨惨,如哭如泣,似断似无,声音一入耳,瞬间心头悲切,只觉得这天大地大,竟然无一容身之处,天涯孤鸿,沧海一芥,当真不如就此随风而散,永绝尘世。
那霍远威不停颤动的身躯,逐渐停止,本相缓缓显露,一条浑身蓝色鳞甲的蛟龙,软塌塌的趴伏在那里,正在不断的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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