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真的会一点,南烟胆量足够,摔跤了也不很害怕。长这么大也没少摔过跤。
雪杖交替运动,节奏慢慢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雪下午停缓片刻,又开始飘飞。
她居然还挺喜欢这种从高处冲到低处的刺激感。
依靠惯性,顺利向下滑了100米左右,她又惊又喜,克制住要尖叫的冲动。可她终究没他熟稔,渐渐地,雪杖在手中就失了频率。
不多时,径直向下的运动轨迹偏离了,冷风刀子似地割着她的脸,连他怎么教她控速的话仿佛都在大脑中冻住了,手里一根雪杖也不知扔哪儿去了。
只看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也越来越失控。
越来越。
烈风呼号,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喧嚣又热烈。
怀礼在山脚下。
她完全失了控,红发映着夕阳翩飞。他紧张一下,用雪杖支撑自己,往她的方向移动过去,边朝她喊一声:“另一根也扔掉——”
也不知隔了这么远有没有听到。
失控时只拿一根雪杖十分危险。
南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顺手就把雪杖扔了,只依稀听到他对她喊,具体喊了什么她却没听清。
风声、他的声音,逐渐被充斥在脑海的巨大刺激感盖过了。
周遭风景飞速掠过,迎着风雪,眼泪都要冻出来了,恐惧带来的刺激,刺激交替的恐惧,完全掌控住了她。毣洣阁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地,放肆地,尖叫了起来。
很少有这样能放肆大叫的时刻。
哪怕摔一跤也尽兴。
坡道最后五十米,惯性越来越大,速度更快,就要摔倒了——
突然,眼前窜出一道黑影——
怀礼飞速折身,滑入她视线!
他稳稳停在了她正前方,扔下雪杖,在她冲向他之时,牢牢接住了她!
他后背一沉,一个重心不稳,抱住她,随她一起向后跌到湿滑的雪坡上,二人一齐又向下滑出了一段!
余悸未消,南烟直接摔到他胸膛。
怀礼同样惊魂未定,见她眼眶都红了,忍着后背的疼痛,躺平在地上,闷声地笑了起来,“吓哭了?”
南烟流眼泪完全是因为冷风冻的。此时破涕为笑了,“没有啊,挺刺激的。”
怀礼更感好笑,摘掉了手套,冰凉的手覆上她的脸颊,拭了下她眼角,“都哭了还刺激?”
“不是因为这个,”南烟也摘了手套,迅速抹净了眼角的泪,抿着嘴笑,指尖儿轻轻点着他唇角,“我还想再来一次。”
她红发拢在颊边,一张雪白面容娇俏。
怀礼凝视她小几秒,眉心淡拢着,顿了顿,似是作了一番考量,“那我陪你上去再下来?”
“也可以啊,”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你别被我带着摔一跤就好。”
“不会。”他倒是很自信。
怀礼用雪杖支撑自己起来,又一把给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都没戴手套。
如此,手心不留神地相贴了。
南烟紧紧抓着他的手,起来了。他还顺势带了下她的腰,协助她站稳。
她视线落下。
他也没松开她,这么虚虚牵着她五指,就往传送带的方向去,“我也是第一次教人滑雪。”
“第一次?”
站过去时,他们被人群挤开了。
排着队往传送带上走时,怀礼回头看她,飘着小雪,他清冷眉眼之间却是笑意微微的。
“那我难教吗?”隔着一个人,南烟笑着问他。
怀礼没说话,也隔着那个人,观察她一下,忽然认真地说,“你眼睛很红。”
“哦,刚才冻的,”南烟顿了下,“你很喜欢滑雪吧。”
“还好,”怀礼的嗓音很淡,“比较喜欢骑马,天不冷的时候经常去,你呢,之前滑过吧,有学过?”
南烟知道他喜欢马术的,但还没见过他骑马。
南烟不想撒谎了,但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之前也有人教过我的。”
怀礼也没问她是谁教的,只笑,“教的怎么样?”
“不会在下面接着我。”她笑盈盈地说。
他便回过头去,只是笑。
夕阳将沉,皑皑雪地上一片柔和余晖,很美。
站在传送带上,一路向山顶去。她望着他背影,霞光落了他满肩,他半侧脸沉溺在晖色之中,神情半明半晦。
总觉得离她很远,有点看不清了。
上去了,有雪场的工作人员来提醒离闭场还有半小时了。
中午才下火车,下午到这里还没休息匆匆就来滑雪了,南烟问他:“要不要先回去,明天再来?”
怀礼坐一旁,颔首低头,整理滑雪鞋,又抬眸看她,“看你,你累了吗。”
“我还好,”南烟说,“你累的话我们就回去休息?”
怀礼听到“我们”,很轻地笑了笑。整理好了雪板,他慵懒坐起了身,看着她,眸色熠熠的,“再滑一会儿吧,你不是还想来一次吗。”
“好。”
于是南烟也低头整理自己的雪板。
怀礼又低了身,顺手拨了下她滑雪鞋上的一处暗扣,淡淡说:“这个要系紧一点,不然容易摔。”
南烟看着他动作。几分出神。
怀礼又起身,“走吧。”
.
雪大了不少,雪场提前十五分钟关闭了。
怀礼手把手带着她在初级雪道滑了没一会儿,还未尽兴,就被迫回程了。很巧,他们居然和Joseph一道。
怀礼和怀郁、陈舒亦、Elsa一趟车。
坐不下了,南烟就上了Joseph的车。
天色渐晚,两辆车绕着山路,前后踽踽着往山顶的民宿走。依稀能望见绿色的、黄色的房子,鳞次栉比地坐落在山林中。
怀郁他们提前到了一天,之前就订好了房间,怀礼自然和他一间的,陈舒亦和Elsa一间。
南烟单独开了一间。
晚上吃过晚饭,民宿里的客人和Joseph他们在一层玩骰子,还有那种俄式扑克牌。怀礼自然也在其中。
南烟下去喝水时经过了,瞄了一眼。
她趴在他座椅后背,支着下巴,看了会儿他的牌。
怀礼回头看一看她,她便顺手替他点出几张。不过他已经十分上手了,几乎不需要她帮忙,出的有条不紊,跟几个老手过招都不在话下。
于是南烟端着水杯准备上去了。
这时,怀礼忽然侧过头来,青白色烟气下视线淡淡的,问她一句:
“你不玩么?”
南烟拉起披肩下的袖子,给他展示了下自己胳膊内侧沾到的颜料,说:“我在上面画画。”
烛火摇曳下,怀礼看了她一眼,掸了掸烟灰,“等会上去找你。”
他又回过头去。
继续和他们出牌了。
南烟拉下袖子,拢了拢披肩,上楼之际又朝他方向望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了。一截皮肤冷白。
Elsa换到她刚才的位置去了他旁边,同他说笑着,打起了牌。
这时,南烟又注意到陈舒亦将目光投向了她,表情有点奇怪。
说不上哪里奇怪。
南烟最后看了看他和Elsa,转身上楼了。
昨夜在火车上开始着手这幅画,心中一直想的是在莫斯科红场遇到的那个吟游诗人和怀礼唯独听到的那句诗。
灵感总差点什么。
她今天在雪场周围打转,俯瞰到景色,心下顿时来了灵感,回来就动笔了。
二层有个公用的小型会客厅,连接去一层的楼梯。
欢语笑声飘上来,很难辨识出他的声音了。南烟不禁想到下午她在雪坡上失控之时,他朝她大喊。
喊的什么她没实在没听清楚。
南烟一画画儿就容易沉浸。
买她和徐宙也共同创作的那副《星空》图的是一位美术杂志社的前编辑。对方今天给她发来信息,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作品。
先前冷嘉绅还说想看看她的画,但几乎都没了下文——也不是没看过。南烟知道,不过就是和徐宙也说的客套话而已。
那种咖位的人还犯不着操心她的画。
徐宙也容易把这种话放心上,转头告诉了她,她也没多在意。
不过这次的确要感谢冷泠帮忙。
这幅画是她和徐宙也共同创作的,南烟回复了那位买家的同时提及了此事,对方却坚持说要看她的作品。
她说自己现在在俄罗斯,回去之后会联系他。
对方欣然答应了。
南烟正窝在沙发画着画儿,手旁的小桌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猛然想到怀礼刚才说他要上来找她。
她抬头。
不是他。
Joseph有着独属于少年的清澈笑容,蓝灰色的眼睛映出她画纸上的线条,用俄语称赞说:“真好看。”
南烟便笑一笑,用英文和他对话:“这里的风景很好看,很适合写生,我很想去外面画画。”
Joseph便眨眨眼睛,又看她的画,“Rita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大概3天,”南烟说,“3天后我要回圣彼得堡。”
她要去画展。
Joseph点点头:“明天我去雪场可以顺便带你去写生,我知道一个地方,景色很好看。”
南烟眼前一亮,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又想,今天没在雪场玩尽兴,明天怀礼还会教她滑雪吗。
Joseph和她聊了会儿就离开了,南烟又画了一阵,正靠在沙发上休整片刻,才准备点烟,遥遥听到了脚步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便这么靠着沙发,倒着看他。
俄罗斯风情浓郁的装饰,风雪缭绕,巅峰倒影。
他仿佛在天花板上行走。
怀礼走过来,周身携一阵淡淡烟草气。混着雪茄味道。
不知道是否是他刚才在抽。
怀礼用手臂撑住沙发靠背,微微低了身,垂眸,打量她放在一旁的画,“画完了?”
“还没有,”南烟笑着,仍这么仰头靠着沙发,抬手,捻了下他衬衫的纽扣,问他,“怎么样?”
怀礼拿起来看了看。
蓦然想到了她之前随手为他画的那副画,心脏音展馆的墙绘,也一如这样空灵的风格。
“很好看,”他看她,眉目淡淡的,“给我的?”
“送你做个纪念?”她笑着说,眼睛一眨不眨。
“这么好看,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他笑了笑,轻轻放下了画,显然累了要去休息了,“你的画不是都卖了吗。”
他说着喝了口水,放下了杯子,没有要等她或者什么的意思。
他们今晚在两个房间。
“画完早点休息。”
他轻轻揉了下她头发,最后说。
南烟望着他背影,一直到他进了他房间的门,才收回了目光。
头顶残留触感,似有若无。
她突然想起,忘了问他明天要不要再教她滑雪了。
房客们陆陆续续地回了自己房间,楼下声响渐消,和善的民宿老板上来同她聊了会儿天。身材敦实的俄罗斯中年妇女,与Joseph有几分相像。
她为她留了一盏灯,也嘱咐她早点休息。
这幅画南烟准备厚涂三层,最底一层快要画好了,她也困了。抽了根烟,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动笔。
手机电池完全不行了,剩余电量飘了红。
闪烁着。
屏幕上次摔了也坏掉了。
靠着沙发,朝空气轻吐着烟圈儿,蓦然想到了许多事,许多事。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答应晏语柔该多好。
她到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回信息。
瞒了事就如撒了谎,总需要一件事、一件事,一个谎、一个谎,一层层地包瞒下去。
她没说她和怀礼来俄罗斯的事情。
她有私心了,她承认。
钟摆落到凌晨三点的数字上,倦的有点睁不开眼睛了,还差最后一点画完。手旁的颜料干了,画笔也很不好用了。
上次他要付钱给她买那支很贵的画笔。
她拒绝了。
一向骗财骗色又骗吃骗喝无比坦荡的她,居然不好意思占便宜了。
唉。
她又叹气。
又提笔,忽然听到身后有门响。
独个儿坐在这个小客厅,沉浸画画,深夜里这样突兀的声音总容易被她忽略掉。
她没回头。
却有人坐在了她身旁。
“还在画?”
是怀礼。
南烟倏然抬头,有点吃惊,“你还不睡?”
怀礼没说话,衬衫随意穿在身上,显然是睡了一半起了夜,也许是失了眠或是什么。
他一条手臂懒懒搭在扶手。
拿烟朝她晃了下,怕打扰她似的。
“你抽吧。”南烟说。
“睡一半突然醒了,”怀礼揉了揉太阳穴,点起烟,吐着烟气,嗓音淡淡的,“就出来看看你睡没睡。”
南烟心下打了个晃儿,“我还没画完,画完就睡了。”
他坐了会儿,又起身。
却又驻足,低了低头,观察了一下她的画,“真挺好看的。”
在她身后看了片刻,他温和的呼吸落入她肩窝。一阵阵的痒。
他却是又笑了笑,“不打扰你了,我去楼下走走。”
她抬头,并没有觉得他打扰她。
他正往楼梯口去,南烟忽然叫他。
“怀礼。”
怀礼回头,唇边一点猩红色,青白色烟气遮盖他眉眼。
“我后天就回圣彼得堡了。”南烟说。
“后天?”他似乎觉得很快。
“对,”她也不知他待在这里多久,只是说,“我去看画展。”
“我想起来了,”怀礼记得是6号,从鼻腔出了一声,很轻地笑,“那你玩开心点。”
应该还是没空吧。
南烟没再说什么了。
不知画了多久,南烟靠在沙发上就睡了。
朦胧中,好像有人用毯子盖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踝,过了会儿,又抱她回了房间。
怀抱中有很淡的雪松香气。
第二天一醒,果然在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本来住两个人的,南烟昨天住进来时,隔壁床的乌克兰女孩儿正好搬走。
中午才醒,Joseph好心地等她到这会儿。
她匆匆坐上了他的车,一同下山。
路上南烟顺口问:“Lance他们是不是又去雪场了?”
“应该是,”Joseph说,“Lance和Kaven滑的很好,今天我想跟他们一起滑,Rita你昨天学得怎么样?我看到Lance在教你,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一般般,”南烟其实有点意犹未尽,举了举怀中的画板,“有机会还想再滑一滑,但是今天要去画画,麻烦你载我一趟了。”
Joseph于是笑笑,“中国人总是很客气。”
又向南烟指路,“绕过那里就到了,经常有摄影师和画家来这里,晚点我从雪场回来顺便接你。”
南烟好笑地问:“你天天都去滑雪?”
“不是,我在那里工作,民宿是我妈妈在打理,”Joseph说,“哦忘了说,雪场是我舅舅开的。”
.
怀礼和怀郁这次休假带了公务,圣彼得堡国立医院今天中午给他们来了电话,与UNIHEART等几家合作医院代表的会议提前到明天早晨10点举行。
下午就有了暴风雪预警,为了避免回不去,从雪场出来,几人就退了房出发了。
去年准备来,半路就折返了。
这次倒还好,但满打满算也只玩了两天半,怀郁又没尽兴,在车上连连哀嚎。天色渐渐阴沉,仿佛压着一团灰色的积雨云。
酝酿着暴风雪。
路程2小时,已经开始堵车了。
都是往圣彼得堡赶的。
雪势加大,听闻暴风雪已经降临了他们刚回来的那个小镇。
“还好从雪场回来早,”怀郁听着广播,这下开始感叹幸运了,“再晚走真走不了了。”
陈舒亦看了看怀礼,问怀郁:“南烟没和我们一起走?”
怀郁动了动唇,正准备说话。
怀礼的电话响了。
“绝对是Anton,”怀郁嚷嚷着,对开车的Elsa用俄语说,“你爸爸就不能体谅一下,又不是明天早晨10点到不了,遇到这情况我们已经尽可能往回赶了。”
“喂。”怀礼接起。
Joseph蹩脚的中文,连带着英语和俄语一齐往外蹦,焦急地问:“请问是Lance吗?Rita跟你们一起回去了吗?”
怀礼皱了下眉,“没有。”
那边信号都断断续续,依稀能听到周围有呼号,让Joseph等人封好门窗。
风雪喧嚣。
“她今天出去画画了,现在还没回来……”Joseph颤着嗓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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