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而焦尾说得起劲,见许知雾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要坐着睡着了,便止了话头唤她,“姑娘,姑娘,您要这时候睡,头发扯疼了可别怪罪奴。”
许知雾咕哝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姑娘,奴有句心里话对您说,您可别和老爷夫人说。”焦尾将许知雾的发绳取了下来,凑近了些说,“姑娘是女孩,而公子是男孩,日后继承家业都是男人的事。姑娘您多了个哥哥,日后家底也要被抢去多半呢!”
许知雾敏锐地听见了一个“抢”字,稍微清醒了些,“谁要抢阿雾的东西?”
“奴也是心疼姑娘才会说这些……老爷夫人原本只有姑娘一个,姑娘想要多少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如今姑娘多了个哥哥,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一半给那个哥哥。”焦尾换了种许知雾方便理解的方式说,“姑娘愿意把这些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出去一半给别人吗?”
许知雾一想就觉得很难受,她的好吃的好玩的已经很不够了,竟然还要分出去一半?!
半梦半醒间,许知雾呜呜摇头,焦尾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肘弯一重。
低头一瞧,她家姑娘的下巴挂在她肘弯里,软嫩地脸颊被挤得鼓起来,长长的眼睫毛乖巧地覆下。
已然睡得香喷喷。
……
这是谢不倦在许府安置的第一晚。
从此以后他便是许孜,有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姑,显然是在许府很有资历的老仆。
“公子唤我一声善姑就好,公子和姑娘这两个院落都是老奴打理的。”善姑面上有着恰到好处的笑,许孜很熟悉这种笑,他在宫中常常见到——分辨不出喜恶的纯粹出于礼节的笑容。
许孜也笑着唤了声善姑。
“公子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与老奴吩咐,明日好去为公子采买。”
“劳善姑费心,暂时也想不到什么缺的。”
善姑点点头,慢吞吞走近,“那好,公子先这么住着,若是觉得少了什么,过几日吩咐老奴也是一样。今日也不早了,熄了灯睡吧。”
许孜嘴唇微动,眼睁睁看着善姑将屋里的烛台拿起来,而后又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对了,若是晚间有事,唤一声松涛便好,他就在耳室歇息。”
那盏烛台越来越远,屋里也随之昏暗下来。
直到善姑关上门,卧房里头陡然一片漆黑。m.bïmïġë.nët
许孜仿佛听见了漆黑深夜里细微的嗡鸣声,他攥了攥拳,将床榻上的薄被抱了下来,垂着眸将被子铺到地上。
这里有一小块月色透过窗户纸映在光亮的水磨石地板上,成了仅有的光明之处。
地面很硬,许孜沉默地躺下来。
他尝试着就着月色入睡,却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宫里。
放轻的脚步声。
长剑刺入人肉的噗嗤声。
鲜血溅上窗户的唰啦声。
血腥气。
酸腐味。
以及微潮的木头气息。
分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令人作呕的气味却始终伴着他,挥之不去。
而他在梦中也和那时候一样,无法出声,不能动弹。
……
天亮,许知雾在院子里用过了早膳,换上了新做的衣裳,是件鹅黄色齐胸襦裙,裙摆是柔软的丝绦。
她转着圈问,“好看吗?”
两个丫鬟一齐点头。
焦尾嘴甜,多夸了句,“姑娘这跟小仙女下凡也没有什么两样了,老爷夫人瞧见了,不知得多爱呢。
于是许知雾蹦跳着去主院找许父许母。
却被告知二人都不在。
“爹爹去哪儿了,已经去州府了?”
主院的丫鬟答,“老爷今日没去州府,方才见了张户曹,然后就出门去了,奴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那娘亲呢?”
“夫人带公子去挑选成衣了。”
许知雾纳闷地往回走。
爹爹也不在,娘亲也不在,怎么都不在?
路上,焦尾瞧了眼许知雾,而后小声说,“姑娘,奴说得对吧?”
“嗯?”许知雾茫然看过来。
“今儿老爷见了张户曹,定是和公子的户籍有关,夫人又亲自去给公子挑衣裳,总之都围着公子转了。”
许知雾没说话,默默攥了攥手。
焦尾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说,“姑娘,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以后姑娘想要老爷夫人的时候,指不定都在公子那里呢!”
一向少言的绿绮终于皱眉道,“焦尾,你过了!”
“我怎么过了?姑娘都没说什么呢,你训我?”
“焦尾,主是主,奴是奴,不可妄言!”
“我就是心疼姑娘,替姑娘委屈罢了。咱们姑娘兴冲冲来主院,结果爹娘都不在。到底哪一个才是亲生的?绿绮,你若是偏着那边,自请去松风院伺候罢!”
许知雾被吵得心烦,一股莫名的酸意冲到鼻腔,她闷头往前跑,眼泪直往下掉。
两个丫鬟这才止住争吵,急忙跟上去。
临近正午,许母回来了。此时的许知雾早已忘了早上还哭过,扑进许母怀里便撒娇,“娘亲。”
许母揉了揉许知雾的脑袋,笑道,“好阿雾,看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
许知雾从许母怀里出来,看见许母身边的丫鬟递上来一个食盒,凉悠悠地散发着甜香,四周还有冰块镇着。许知雾认得食盒上的徽记,当即欢呼,“玉露团!”
许孜站在许母身后,目光往玉露团上一落。
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说起玉露团便要垂涎三尺,只可惜他到死都没吃到。
这时许知雾看了许孜一眼,问许母,“只有阿雾有吗?他有没有啊?”
“你哥哥不爱吃甜点,阿雾自个儿吃吧。”
许知雾只是想知道她有的东西许孜有没有,倒不是真的想给他吃,当即笑眯眯点头,叫绿绮帮她提好了送往屋里。
她回院子喜滋滋地吃完了玉露团,头顶忽地罩下一片阴影。
许知雾抬头问,“焦尾,你怎么气呼呼的?”
“姑娘,得亏您已经用完了甜点,不然您听了这消息恐怕要吃不下去了。”焦尾说话总有那么些夸张,许知雾没说什么,只捧着冰碗瞧她。
“方才我听松风院的人说啊,老爷牵了一匹小马驹回来,给公子了!说是方便公子骑着马儿出行,去四周溜达溜达熟悉我们骈州地界。”
许知雾一怔,嘴角开始往下耷拉。小马驹不是很贵么,她还是卖力地跳了舞才换回来一匹,至今还没有到。可许孜什么也没做,爹爹就送了他一匹?
“姑娘,这还不止呢!”焦尾握着许知雾的腕子,竖着眉道,“据说那匹马驹原本是给姑娘的!”
“?”许知雾有些茫然,又有几分不可置信,她重复了一遍,“给我的?我跳孔雀舞换来的雪白小马驹?”
“那还有假?老爷送到松风院的那匹马驹就是雪白雪白的,松风院的下人都说是原本要给您的那一匹,别提多得意了!”
许知雾觉得冰碗有些冻手了,她瑟缩了一下,耳边忽地响起半梦半醒之间焦尾说过的话。她的吃食玩意,她的一切,从许孜来到府上起,便要分他一半么?
许孜之所以没有玉露团,是因为他不喜欢;而他喜欢的,就给她整个儿抢了去。
许知雾模模糊糊有了这些念头,她推开冰碗站起来,而后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向主院,跑着跑着,她的喉咙开始哽咽,视线变得迷蒙,上气不接下气。
她好怕,好怕爹娘喜爱许孜甚过爱她。
她看见了许父挺拔的身影,他身上的官服还未褪下,显出十足的威严来。许知雾却向来不怕许父,对别人来说慑人的威严只会让她感到安心。
许知雾嚎哭一声,扑进许父的怀中。
在许父眼中,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飞着泪花的小姑娘拎着裙摆,蝶一般飞过来,而后结结实实砸进他怀里。
许父蹲下来温声哄,“这是怎么了,谁把我们阿雾惹哭了?”
许父越是哄,许知雾的泪水越是收不住,埋着脑袋哭了一会儿才开口,“呜呜……是爹爹,爹爹说话不算话!”
“爹爹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许知雾扭了扭身子,置气哭道,“爹爹说要送我小马驹,结果给了别人。”
“阿雾听爹爹说。那一匹马驹原本确实是定给阿雾的,只不过爹爹这次去马场一瞧,”许父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好家伙,马儿都长这么大了,现在的小马驹已经比阿雾高上许多,如果阿雾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是不是会很痛?所以爹爹把这匹长大了的马儿给哥哥,再给阿雾定一匹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和阿雾一起长大,好不好?”
许知雾认真听完,泪意收敛了些许,但还是觉得委屈,“那他怎么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小马驹啊?”
“哥哥刚来,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一份见面礼?阿雾别忘了,哥哥也给了你见面礼的,一只布扎的小猫,对不对?”见许知雾点了头,许父又说,“而且哥哥现在也是我们许家的人了,阿雾有的东西,他也要有才公平,对不对?”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恃兄而娇更新,第 78 章 晋江独家78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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