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才从饮琼楼出来,又独自坐了马车去丹阙楼,却没有进去,只在长街上挑了处吃烤鸭的摊子坐下,摊子落在翠柳之下,离府民河几步之遥,河风清徐,柳涛沙沙,犹解热闷。
烤鸭还没上来,山箬已领着公子衍而来。
“坐。”李绥绥指着身旁的小凳,一脸笑意盈盈。
若不是一身金贵,她亦如邻家姑娘般恬静可人。公子衍没有推辞,挨着她落了座,才道:“贵人,找我何事?”
李绥绥拿起一壶酒,满了两杯,才道:“这张麻鸭,都是从他们店里现烤了拎过来,他家那口老炉,说是百年传承了,烤出的鸭子外皮酥脆,味觉丰满,担得起一绝,带你尝尝而已。”
“贵人也喜这市井之乐?”公子衍面色温和下来。
李绥绥将酒杯推至他面前,又道:“我这人,没有喜不喜,做事,从来只图目的。”说着指了指酒杯,“这酒,免费的,尝尝。”毣洣阁
公子衍不明所以,捏起酒杯轻抿一口,不解道:“虽为赠酒,不过醇香甘厚,不俗。”
“自然。”李绥绥转着酒壶,指着上面大大的招牌——融春酒,又道,“明日,新酒评选大会,各家可是铆足了劲宣传造势,这拔了头筹的酒么,会被引入各大樊楼间,光丹阙楼,一夜就是数百斤耗量,且不说……呵呵,这京都城可是泡在酒池子里的。”
“那贵人目的何为?”公子衍又浅啄一口酒,目中已有一丝兴味。
这时,他们的烤鸭已上,顿时浓香扑鼻,李绥绥摊开荷叶饼,连筷子都没用,直接上手取了两片烤鸭,又放了些配菜,细细卷起,又裹了蘸酱,无比自然地递到了公子衍唇边:“试试。”
公子衍一笑,伸手接过却没有吃,李绥绥瞥了他一眼,道:“怎的,你也有洁癖?我手不脏。”
“方才用过晚饭。”公子衍声音温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笑意。
李绥绥神思一晃,讪讪垂头,又给自己裹了一卷,咬了一口,才悠悠道:“从前和秦邈也常来吃烤鸭,他每次定然要捉我去净了手才让吃,他必然是不吃的,老说外面东西不干净……”
说到这里,李绥绥又是一笑:“有回,天太热,我贪杯,多食了那摊子上的冰果饮子,还没回去就开始闹肚子,他硬是气得去把人摊子给散了,那个夏日都不准我再喝冰果饮子,可你瞧,他那般小心翼翼,还是死了,我这般无度,却活得好生自在。”
“他定然是很温柔之人。”公子衍看着她,满目怜爱。
李绥绥浅啄一口酒,又拿过一张荷叶饼开始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我年幼时,性子烈,他包容无度,我还未懂得如何温柔以待,他已经不再。”
她咬着卷饼,目光看向公子衍,又道:“所以,你运气好,承他之幸,我会待你极好。”
公子衍一脸淡然未改:“能得贵人之好,荣幸之至。”
李绥绥一卷烤鸭下肚,拿起食巾擦了擦手,歪着脑袋看着公子衍,半晌才道:“齐衍,你这人吧,说个话老是让人不知怎么接,我这般推心置腹,下回,你就不能做得情真意切一点?”
于是公子衍笑了:“贵人这是何意?”
“还能何意?”李绥绥挑起眼角,一脸正经,“我约你出来培养感情的,不是听你说恭维话的。”
“培养感情?”公子衍失笑,“这倒是新鲜,贵人又是想玩哪出?”
李绥绥凝神,似在细细思忖,少顷才道:“你情我浓,鹣鲽情深,这出如何?”
公子衍顿时语噎,李绥绥又道:“我这人,不喜欢强迫,我喜欢你这副皮囊,而你得我护佑,会少很多麻烦,各取所需,公子觉得呢?”
“我有拒绝的理由么?”公子衍神色一霁,微笑浮现。
“这浮华三千多寂寞,良辰美景也需有良人在侧才得以慰藉。”李绥绥目中映着灯火,流光潋滟,迎着公子衍的眸光,又道,“来日方长,不急,我们慢慢来,你可愿意试试?”
“想必,我说不愿,贵人也不会罢手。”
李绥绥摇头:“不,我说了,我不喜欢强迫人。”
说罢方又顿了顿,隔了小片刻才又道,“湖州人柔水美,公子怕是念得很,我也喜欢湖州,每年总能得两匹辑里湖丝做裙裳,想必,公子同我有很多共同话题,远在异乡,能得一说话人,也不算寂寞,是不是?”
公子衍一时无话,笑容渐渐凝起。
“我对这湖州山水人情,感兴趣的很。”李绥绥唇角抿着笑,“不如,以后公子慢慢与我说道?公子不必立刻答应,我说了,不强迫,你回去慢慢考虑吧,明日我再来寻你。”
公子衍慢慢起身,面色却轻松不下来,只道:“若为皮相,贵人权利这般,如何需要大费周折。”
“许是我认真吧。”李绥绥笑得一脸诚恳,“哦,方才我说那酒,免费与人饮,是因着博人眼球讨人投票,我们喝了别人的酒,那明日,绥绥便邀请公子衍一道去品酒会投上一票吧。”
说着,李绥绥又从袖间拿出两张帖子递过去,说着不强迫,却全然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公子衍接过一张,见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顿生迟疑:“这是?”
“听闻,秦郎中家的公子爱酒,近日,他常常来听你弹曲,顺道人情,公子衍帮忙递个手。”李绥绥也站了起身,将帖子塞进了他手中,又是一笑,“去吧,一会人可走了。”
公子衍眉间一疏,笑容又荡在脸庞:“原来,贵人目的在此。”
李绥绥拉长声线似笑非笑:“一半一半,邀你品酒看乐才是重点。”
“定不负贵人美意。”公子衍笑意不减,垂头一躬身,才回身向丹阙楼而去。
李绥绥理了理裙摆,又重新坐下,对着碟中烤鸭食指大动,心情愉悦。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一回到马车上,又顿作烟消云散。
李绥绥蹙眉:“你怎的又坐我的马车?”
秦恪背脊绷得笔直,淡淡地道:“我是你夫君,与你同乘,有什么问题?”
李绥绥看了看他面色,那一脸子的神清目明,也不似喝多了,便冷笑道:“那咱们这两口子,也算奇葩了,一道儿吃了花酒,还一道儿回去,你这最近是坐顺路了?习惯了?”
面对李绥绥的冷嘲热讽,秦恪面不改色,只静静地道:“听闻你今日买下了一个伶人?”
啧,原是兴师问罪来的。
李绥绥眉眼一弯,笑道:“是,那小公子可爱得紧,还会表演个傀儡戏逗趣,他人又单纯,处着不累,我想把他安顿于外,免得在里间学坏了,可就没意思了。”
“安顿于外?”秦恪面色冷了下来。
李绥绥“嗯”了一声,又道:“放心,必不张扬,免得扫了你……”
“这般还不算张扬?”秦恪眉头皱起,出声打断,“李绥绥,别太过分了。”
李绥绥挑眉:“过分?秦恪,你在丹阙楼里养了温沵沵,在缕月山庄养了岳小娥,在西市置了房产给梁如儿……这数都数不过来,真替你累得慌,你好意思说我过分了?”
秦恪一脸铁青,眸中已然阴冷。
李绥绥好整以暇得靠在车厢上,眸光闪闪,举着十指,缓缓道:“秦恪,我怕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不若,你一一纳回去吧,想必,你那后院可比官家后宫还精彩,我也不是容不下人之人,必然与她们和平共处……”
“我在说你,你扯到我头上做什么?”秦恪眼眸幽深,寒意散在四周,李绥绥竟不觉夏热,只道:“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
“你到丹阙楼玩可以!养面首不行!”秦恪声音沉沉,再次截断了她的话,已然带了三分怒气。
李绥绥顿时失笑:“有何区别?你不也把人……”
“别让我说第二次!”秦恪又一次打断她的话,靠近她,目光阴沉,声色俱厉,“若连表面的和平你都不想要了,那你试试看。”
“你当如何?”李绥绥冷眼相对。
秦恪看着她,沉重的呼吸喷在她脸颊,半晌才道:“你能借我平地起高楼,我毁之,易如反掌,李绥绥,你若肯学乖,我会护你后半生周全,反之……”
“如何?”李绥绥面沉如水,只一双美目潋滟,静静地看着他。
秦恪贴近了她耳畔,声冷轻柔:“我会毁了你所有,都尉府将成为你后半生唯一能见的天日。”
这句威胁味十足的话,却引得李绥绥忍俊不禁,纤纤玉臂顺势搭在了秦恪脖颈,脑袋就贴上了他的脸颊,犹自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忍住笑意,声音幽幽道:“你囚禁我,那我会是死的,你舍得么?”
秦恪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想推开她,李绥绥却搂着不放,红唇流连在他耳垂,笑意盈盈:“我虽一无是处,可好在,阿娘为我留了一副好皮囊,每次欢好,你都……呵呵呵,你这般迷恋,可舍得我死去?”
“你闭嘴!”秦恪低吼出声,扯过她双臂,将她推了开,目中森冷,已然怒形于色。
李绥绥半眯着眼,唇角笑意还未退:“怎的,我说错什么让你恼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笑乱浮沉更新,第 17 章 第017章 两张帖子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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