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大街比前几年更热闹了,尤其是在一年前,皇帝下令进行了街道改造以后,整个惊鸿大街被拓宽了一倍不止,还延伸得更长更远了。
而那些拓宽和延伸以后的商铺店面,又通过拍卖的方式出售,所得收入一分不差地全交入了国库。
因为拍卖的时候十分地公正开明,皇帝指了可靠的户部大臣督办此事,并没有让朝中权贵占了先机,反倒是一些有才能有魄力的商家得了机会,从而越发地繁荣了昱国都城的经济。
如今,像惊鸿大街这样透明公平的行事方式,在昱国已然形成了惯例,朝臣们私下不由偷偷地撇嘴,说皇上真会赚钱。
然而,百姓们对此却是津津乐道,十分地拥护皇帝的政策,毕竟,单这个惊鸿大街附近的手工集市,就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平民家庭。
这手工集市上卖东西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卖的都是自制的手工艺品。但凡身负一门手艺之人,都能够免税少租地在集市上得到一个摊位,用来售卖自己的手工艺品。
若是手工艺品特别奇特,别具匠心的,还能得到一个叫什么“桃源基金会”的创业基金,用来开作坊,以发展扩大这些奇巧的手工制品。
这些也都是皇帝这一两年来搞出来的新花样,不但大大地提高了各种手工艺的发展,盘活了京都的市场,也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才,开始纷纷涌向京城。
无声无息之间,人们不再只寻求做官这一条出人头地的途径了,商人也渐渐地不再是以前那么低的地位了。
街市上,乞丐慢慢少了,连偷盗抢劫之类的事情也少了,人们的潜意识被自给自足最光荣充斥着,社会治安变好了,相应的,出来逛街的女人们亦越来越多了。
就在这手工集市一个卖草蚱蜢的小摊子前,蹲着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小小男孩,他已经在一旁观看了许久了。
这孩子皮肤白白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大又亮,虎头虎脑的,长得十分的漂亮可爱。
他的头上扎了两个小小的抓髻,胖嘟嘟的小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面前的老人双手利索地把一张蒲草左勾右缠的,那小表情哟认真极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思索和求知的模样,根本不像个两三岁的孩子。
做草蚱蜢的老刘头实在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恨不得这孩子是自家的孙子,可瞧着这孩子的衣着,估计不是寻常人家的,便只能羡慕又憨厚地对他笑笑,把刚做完的一个草蚱蜢插在了草把子上,又拿起一片青蒲草,在手心里抽了抽,准备继续做蚱蜢。
不想,孩子忽然开口了,“阿公,可以让我试试吗?”说着,他站了起来,露出胸口的金项圈,那系了缨络的碧玉坠子,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在深绿色锦袍的映衬下,发出柔和的光泽。
老刘头祖上曾出过玉匠,他也是个识货之人,心里知道这孩子非富即贵的,哪里是做这种手工活计的人,便恭谨地笑道:“这位小公子,这蒲草可扎手呢,一不小心,可会拉一条大口子的。小公子身娇着呢,可不能做这种粗活儿。”
然而,那孩子跃跃欲试道:“阿公,无妨的,我娘说了,劳动最光荣!我爹还说,男人流血没啥可怕的。阿公,你让我试试吧!”
话虽恳切,小人儿却极为守礼,眼神灼灼地看着老刘头,盼着他能点头应下。
老刘头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从没有见过哪家孩子这般富贵还能这般守礼的,他往孩子后面看了看,那里还蹲着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呢。
老刘头知道,这个男人定然是这孩子的家人或是随从,这男人倒也是挺有意思的,守着这小主子,任小主子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来劝上半句,要换成别个随从,早催着主子跑了,一般的人家可是会看不起这手工活儿的。
那随从穿得也极讲究,深蓝色的丝袍子,腰间扎了根鹿皮腰带,看着很精干的样子,只年纪轻轻的,一张脸却和石头似的死板,见老刘头望过来,还是不出声,也没有一点表情。bïmïġë.nët
老刘头收回视线,看进了身前孩子那双聪颖明亮的黑眼睛里,便也不迟疑了,爽利地说道:“行,给你试试!”
孩子一听高兴极了,伸手接过那片蒲草,学着老刘头的样子快速地在手心里抽了抽,却立时疼得“嘶嘶”出声。
老刘头一看,坏了!孩子的小手终究是太嫩了,就这么一下子,虎口处便割了条口子,正往外渗血呢。
那随从“呼”地一下蹿了过来,更让老刘头吓得脸上变了色。
只见,他拉过那孩子的小手,脸上先也是一副紧张的神情,续而干咳了一声,似乎在憋着什么似的,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琉璃瓶子,拔了瓶塞子往那流血的伤口上倒药。
光看那瓶子,以老刘头的认知,都觉得那瓶子得值几十两银子了,还有那药,也不知是掺杂了什么东西炼制的,一股子沁人的药香,定然也是极为珍贵的,偏偏那么小一条拉的口子,那随从却不要钱似的倒药。
最后,还是那孩子自己先开口阻止了:“行了行了,箭叔叔,够了够了!”
那叫“箭”叔叔的这才慢慢收手了,却咕嘟着一张石头脸说道:“王爷啊,您能回去了吗?”
老刘头心想,哦,这孩子姓王啊,果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这么小的年纪,随从也得称呼着他为“爷”了。
只见那孩子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我还没有做好蚱蜢呢!等我做出来了才走!”
瞧瞧,这孩子多有主见哪,这心愿没达成,还不愿意走了呢!
“哎哟,我的王爷啊!可您这手都割破了呢!”“箭”叔叔很为难。
“不是已经没事了嘛?我能忍着的。我一定要做好了才回去!”孩子小,说话间还带着一股子奶气,可那神情却是十分地认真。
说着,那孩子随手拿起那青蒲草继续先前的动作,老刘头惊讶地发现,除了他人小力气小,很多地方拉得不平整才导致的松垮外,那步骤,竟是一步都不错的!
老刘头只觉得一颗心激动得很哪!
说来,这草蚱蜢虽是个小玩意儿,可里头弯来绕去的,上穿下挑的,也是几十道手续的,这孩子竟然能做得一丝不差,也太不容易了!
他才三岁左右的年纪,能有这般的记性与悟性,当真是极为罕见的!
老刘头不由拿起自己先前做好的一个蚱蜢,对着那小孩子说:“小公子,你做得真好,这个送给你!”
然而,这“王”姓小孩子却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说道:“不用了阿公,我自己会做的事情,我就要自己做!我就快做完了!嗯,我用了你的草,我要给你银子!”
孩子说完,那身后的“箭叔叔”便递上了一个小银稞子,老刘头直说“太多了”,那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地说:“不多不多!我娘说了,这叫学费。你要是有新玩意儿,我再来学。不过,阿公啊,你不要再叫我小公子了,我爹说了,我三岁了,不小了!”
孩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才拿着自己做好的草蚱蜢转身走了,他身后地随从连忙说道:“王爷,该回去了!”
小孩子一双眼睛机灵地四处梭视着,反驳道:“不,我还没逛够呢!”
“哎哟,我的王爷啊!亲王说了,今儿还要带您去见您的皇伯伯呢!”
“那是下午的事儿,早着呢!”
“我这,王爷,您怎么什么都记得啊!您就不能像个孩子吗?您不觉得,您太聪明了些吗?”那箭叔叔刻板的声音也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小孩子轻声一笑,清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当然不是了,我娘说了,那是因为你太笨了!”
两人说着话儿笑着走远了,老刘头感叹地和附近的一个摆摊的手艺人赞叹道:“哎哟,这孩子太聪明了!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孙子或者徒弟啊,那真是要谢天神菩萨了!”
那摆摊的手艺人看了看老刘头,忽然大笑了起来,说道:“老刘啊,你这才来,所以你不知道啊,你就是求遍了天神菩萨,也求不到这样的孩子!你啊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谁?我想着,总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何止富贵,那是贵不可言哪!他可是咱们昱国年纪最小的王爷,是勤恪亲王府最尊贵的少主子啊!皇帝都盼着能最好天天看见他,你啊,好好回去把那银子供起来吧!”
“啊?这这,真的么?那怎么也没见清道清街,也没个仪仗?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啊?你不知道,人家勤恪王府早放过话了,小王爷未满十岁之前,百姓们见了他不用磕头,也跟寻常人一样看待,否则啊,怕折了人家的福份!
因着这孩子特别聪明,说是王府中请的先生不用教几日他便都学会了,还嫌人家闷得慌,是以,常常会跑来这里玩,我们啊早见惯了。有那非要磕头的,还被逐出过市集呢,我们才见怪不怪的!”
“哎哟,原来是这样啊!难得,真是太难得了!真真是个知礼懂事的,真真是那人上人啊!”
“可不是么!我们都喜欢见着他!”
“今日,我可算开了眼了!”
福王赵沅可不管人家背后如何议论,他只管背着小手,扬着小脑袋在街市上闲逛着,一脸惬意的笑容。嗯嗯,还是娘亲说得对啊,外面的世界就是精彩!
金箭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实在有些懊恼和无奈。哎,护卫小王爷这差使,实在是……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小王爷自从会走路时起,就份外地能折腾!
在王府里,大到几千两银子的自鸣钟,小到小丫头子发髻上摇晃的钗子,只要是能令他感到好奇的,他统统都要拆开来看看。
勤恪王府不会在乎银子,好些东西拆了便拆了,可是,当你时不时地发现,要洗澡了,浴桶下面多了个洞,要点灯了,灯芯子忽然爆出火花来,任谁人都是受不了的。
而这些,只是因为小王爷要看着那浴桶的水怎么流出来,那灯芯子为什么能点着火……
甭看他人儿小小的,他啊,还份外的执拗,不弄明白一件事情,是绝不肯罢休的!
小小年纪,能为着花园里的蚯蚓究竟是怎么钻泥土的,愣是蹲在花园子里晒上几日的大太阳。
这便可怜了金箭,小王爷要看蚂蚁搬家,金箭只好也陪着他看蚂蚁搬家几个时辰,小王爷要学做草蚱蜢,金箭只好也陪着他看了几十遍的做草蚱蜢。
这日子过得忒无聊啊!
好在这小王爷有个极好的地方,便是但凡他上了心的事情,便会不吵不闹的,至少那几个时辰里,周遭是没有东西会遭殃的,金箭也算能暂时安稳上一会儿。
因此,碰到这样的时候,金箭就会像今天在草蚱蜢摊边儿上那样,离得远一点,只看着小王爷就行。
唉,娘娘也真是的,为着不让王府里再遭殃,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招募这些个手工艺人,什么桃源基金嘛,分明就是“逃沅”基金好不好?!
为的就是逃离开小王爷,让这小王爷有不断能折腾的东西!
金箭感叹着,眯着眼睑看了看空中的日头,继续无奈地跟着赵沅走,心里计算着时辰。嗯,还有一个时辰,就把小王爷诓进宫里去,那样,自己就好解脱啦!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午间,赵沅回家的时候,便看见父亲赵昕已经在家了,正和母亲说着话儿。
赵沅原本踏进门槛的一条小短腿便不动了,还悄悄地想着法子,准备着撤退。
说来,赵沅唯一怕的,就是父亲勤恪亲王了。
唉!只要有父亲在,他便不许我搂着娘!真是太可恶了!凭什么,父亲一个大人,非要跟他这个小孩子抢娘亲呢,真是不知羞!
正赵沅缩着脑袋悄没声地往外退时,他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严厉而冷沉的喝斥声:“站住!”
赵沅的小脸儿本能地皱了起来,他想跑来着,奈何王府的门槛个个都那么高,他卡在门槛上,一时走不脱。
“过来!”赵昕最近很不爽,一看见这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心中愈发不爽了。
莫离看着儿子不情愿的小模样,不由皱起了眉,两手抚摸着微隆的肚子,对着赵昕小声地抗议着:“你就不能小声点儿,你别吓着他了,他已经没祸害府里了。”
赵昕顺着莫离的手,看向她的肚子,心里那个难受劲儿啊,简直无法诉说!
哎,怎么离儿又怀孕了呢!
为了大儿子,我忍忍忍!忍了几个月,似乎刚搂上小妻子没多久,可如今,她居然又怀上了!
赵昕不敢惹莫离生气,只好自己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喊儿子:“缘儿,快过来呀,爹有话和你说啊!”
听着那道故作温柔的诡异嗓音,赵沅不禁打了个寒噤。哎哟,父亲哪,您这样说话,真是肉麻死人了!
可想归想,赵沅也只敢在心里嘀咕,面儿上还是很识相地过去给父母行礼:“缘儿给父王母妃请安!”
“嗯,缘儿,今儿玩什么去了?”莫离开心地对儿子笑着,只要他不祸害家里的时候,这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小小年纪,就有一副俊俏的小模样,将来啊,指不定多帅气迷人,媳妇儿什么的,肯定不用发愁了!
莫离看着儿子肖似自己的眼睛、酷似赵昕的长相,不断地暗自点头。
赵沅偷偷地瞄了一眼父亲,对着莫离说道:“我玩草蚱蜢去了!娘,您看!”说着,他从背后拿出自己做的草蚱蜢,举到莫离眼前一脸献宝的神情。
莫离伸手接了,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活灵活现的草蚱蜢,更高兴了,连连点头赞道:“嗯嗯,不错不错!我儿子真是聪明,这编得真像哎!以后啊,你就这么玩哈!”
得了母亲的肯定,赵沅的脸上笑容更大了。
然而,赵昕瞧着这开心的娘儿俩,不高兴了!赵沅,你不要忘了,你眼前的女人是你老子的!
于是,小心眼儿的赵昕冷着一张脸,开始训儿子:“缘儿,你也不小了,别只想着玩这些。父王和你太祖母商量过了,等你过了今年的生辰,便去小方山,跟你成威太爷爷习武去!”
这样,离儿便有更多时间只陪着我了!
赵沅哪里知道父亲的心思,小脸儿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呢,便嘟着嘴巴反驳:“我不去!父王,集市上的东西,我还没有学完呢!我要留在府中。”
莫离原本还在想着,儿子这么小就要去学武,好像太辛苦了些,可一听说他要留在府中,便有些害怕了。哎,也怪这孩子,忒能折腾了!
便附和道:“缘儿啊,你不知道,这太爷爷可比那些个手工艺人强多了!这世上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他不但懂得高深的武艺,他还能上天入地呢!”
“真的?”果然,对于新奇的事情,小孩子那是天生的喜欢,一听莫离如此说法,便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莫离。
瞧着儿子这么明亮的眼睛,莫离笑得温柔极了,“真的真的!”
赵昕没想到,莫离能帮着自己劝儿子,赶紧也说道:“父王曾亲眼看见过,他造过一只巨大的鸟,从天上飞下来呢!”
“跟你说过了,那是滑翔机!”莫离望了赵昕一眼,不由小声辩解着。
赵昕赶紧从善如流地点头:“对,那是滑翔机!会飞的大鸟!”
莫离很是无语。可赵沅是小孩子,关注的重点一直在人造的大鸟会飞这一点上,他大大的眼睛里透出强烈向往的光来,一头扑进莫离的怀里,撒娇地嚷嚷着:“娘啊!那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我要做会飞的大鸟!”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爆笑甜妻:冷王不好惹更新,番外一:“逃沅”基金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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