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经·因地章》云:“地形有平者、有凸者、有凹者、有峻者、有仰者、有阻者、有妨者、有迎者、有里者、有外者。”不平的坡称峻,坡的上面称仰,前面有隔的称阻,后面有碍的称妨,能反射球的称迎,左高的称里,右高的称外。后面有碍,往往容易打坏球棒,并且难于打到球窝旁边,所以“后妨不处基”。
捶丸之球,一般用赘木制成,这种赘木即树身上结成绞瘤的部分,此类木质生长不规则,树纤维绞结紧密,十分牢固,久击而不坏。
捶丸所用杖,俗称“棒”,有着不同的类型。如“撺棒”、“杓棒”、“朴棒”、“单手”、“鹰嘴”等多种,供人在不同条件下选用,打出不同的球。
球穴旁要插上彩旗作为标记。捶丸划定击球点称为“基”,捶球时分头棒、二棒、三棒,头棒需先安基再击球,每棒以前一落球处为新的起点。
捶丸时,以球入窝为胜,胜则得筹。
像薄野琊和上官凝这样两人比赛的情况叫做“单对”。
两人最后商议的计分方式是大筹二十,即最先得二十筹的人胜。
待薄野琊和上官凝到场地时,宫人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上官凝命清弄去了发饰上的步摇和金银饰品,只留了那只岫玉凤凰簪。
两人所着都是宽袖正装,于是不得不以襻膊束起。
每个球穴因打进球的难易程度不同,而打进球的筹数有差异。
一般来说,先选择简单的,得筹有保障,再在中后半程加大难度,以赢得更多筹,从而压制对手。
比赛开始,侍从先抛一枚铜钱,根据正反面决定谁先击球。
两人都注视着那铜钱抛起又落下。
侍者摊开手来明示,结果是上官凝先打。
上官凝一喜,她平常也是先手打的多。
薄野琊后退几步,儒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上官凝很熟练地选了一根球棒,几个步骤便击球入洞。
计筹者:“记一筹~共一筹。”
上官凝没什么表情,毕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她的动作神情尽收薄野琊眼底。
轮到他上场。
他特地选了一根不太常用的球棒。这根球棒较长,形制与常不同,可击球更远。
他要作甚?他不打一筹的球?上官凝暂时没懂他。
这天公也做美,晴空万里,可见度高。
薄野琊手用力几挥,那动作甚是干净利落,加上他身材高大匀称,若是有痴女子在旁,大约会为此动心。
不过,上官凝只关心球。
他的球进了球穴。
计筹者:“记五筹~共五筹”
上官凝深吸一口气,不由得眉毛紧起。
不按套路出牌?
薄野琊退回来,抛给上官凝一个眼神呢个,示意:该你了。
但上官凝却从这个眼神中读出更多:挑衅,不屑。
上官凝心中不平。
但她仔细想想:赛前以为他球技定不如自己,结果他先打五筹,不仅拉开差距,也有意证明他自己,倒想让自己慌了神——上官凝确实有些不淡定了。
这逼着她不得不去打高筹数的球。
上官凝讨厌这样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她很仔细地思虑后选了一根鹰嘴球棒。
趁着天光好,倒确实要打点难的球。
挥球入洞,上官凝才暂时松了心弦。
计筹者:“记五筹,共六筹。”
薄野琊拍掌:“打得倒是利落,球的走势考究也很好。”
“佩服!”他挑眼。
上官凝一时看不出他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意奉承。
不过,薄野琊怎么会奉承呢?
上官凝在一旁抄起手:“那你可以学着我击球的法子,再打个五筹喽。”
“好啊。”薄野琊回答得很淡然。
“嗯?”
只见他仍是拿了方才那根球棒,仿佛还是以五筹的球洞为目标。
上官凝不由得被他吸引了目光,上前几步去看细枝末节。
嘶,不是打五筹么,怎么是这个角度?上官凝暗自思忖。
手起杆落,球进洞。
上官凝弯下腰身,屏息凝神,一直注视着那球。
计筹者:“记两筹,共七筹。”
“哈哈哈”薄野琊转身见偻身去看球的上官凝,轻笑出声,与深不可测的眼眸对比强烈。
上官凝直起身子,唇齿间吐出两个字:“骗子。”
“你为什么会相信你的对手。”
“是呢,太蠢了!”上官凝丝毫不掩饰自对自的吐槽。
不过骗不骗又怎么样呢?对比赛没有什么影响。
两人相差只有一筹,相当于回到了原点,又是上官凝做抉择——保守得低筹还是冒险冲高筹。
上官凝扶着下巴思考起来:经过方才一回合,薄野琊似乎是在潜移默化地让自己打高难度的球,而方才很幸运,球都达到了预想的效果。但是后面还这样吗,好球不是一直能打的。若是就此将目标锁向高难的球,就改变了上官凝一开始保守的攻略。受敌人影响而改变策略,不妥。
她拿定主意。
薄野琊见她取了最常用的那跟球棒,就知道自己的计谋失败了,她不会打高难的球了。
他双手交叉在立于地上的球棒上,不由地叹口气。
计筹者:“记两筹,共八筹。”
上官凝退回来,示意宫人端来一杯茶,小呷了几口。
见薄野琊有意无意地眼神扫过自己,她傲娇地撅过脸去。
薄野琊执着球棒找点位,并不看她,却出言:“怎么对待朕像对待仇人一般?还白朕一眼。”
“对手此刻即是敌人。”
“待我赢了你,我必定高高兴兴,给你好眼色。”上官凝豁然笑道。
薄野琊并不回应她,只是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球。
这次球的归宿却并未如人料想一般,生生从那个洞穴旁边擦过。
“唉!可惜了,就差一点点!”上官凝尽是惋惜的语气。
薄野琊无奈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正好见她遗憾的神情。
不过上官凝看到薄野琊的脸,却忍不住笑出来。她伸出手来比划,一边比划一边重复道:“就差这一点点!角度再偏些或者力度再大些就可以了。”
“行了,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您好不容易失误一次,我不得向天上的神仙炫耀一番么。”
“神仙怎么说,是不是教导你不要这样得意呢?”
“神仙说,你技不如我,不如拜我为师,好好教导你?”
“哼~”
说笑归说笑,上官凝还是快速进入了状态。
薄野琊球不进洞,落后一筹,倒是给了上官凝一个机会。
她准备打难球,若进最好,若不进,依然领先,到时候且看薄野琊下一球如何。
薄野琊在一旁瞧着,脸上无丝毫波澜,显然已经料到她的想法,就看能不能进球了。
上官凝是极谨慎地,多次试角度,预测力度。
球进。
计筹者:“记四筹,共十二筹。”
“喔嚯~”上官凝心情舒畅,轻松一笑。
差距拉大到五筹,压力自然压到薄野琊身上。
不过他也没有显露,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上官凝转身退去,薄野琊走上前去,两人擦肩之时,上官凝踮起脚尖,想尽量平视着,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心静气,不要浮躁哦。”
越是沉不住气,越会失误。
她猜测薄野琊总会有那么一点沉不住气,于是故意那样说。
不过薄野琊,像是天生的冷面孔,冷心肠,还是极为淡定的。
他并没有急着要拉回分差,他很明白,如果打难球,自己很有可能失掉这个机会,倒不如稳定一回。
球进。
计筹者:“记两筹,共九筹。”
上官凝还是有领先优势,接下来最好就是打两筹或者三筹的球,毕竟,她思量着,薄野琊也只敢打这样的球。那么,上官凝就可以继续保持分差。
上官凝进球。
计筹者:“记三筹,共十五筹。”
薄野琊亦进球。
计筹者:“记三筹,共十二筹。”
此时,午后还稍稍露脸的秋阳早已掩了脸面,天色也有些将暗将暗。
出元禀:已经酉时三刻。
两人却不约而同决定休息片刻,宫人们搬来桌椅,在一旁侍候茶水。
两人品着茶水,也不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薄野琊侧首,见上官凝仰头,见这半明半昏的天色,慢慢闭上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她卸了钗环,只留素簪。
薄野琊想起昨日大婚时妆容艳丽的她,一句诗蹦进脑海:淡妆浓抹总相宜。
看着她,于此刻的他来说,不失为一种享受。
“唉!”上官凝忽然睁开眼睛,“我且去打了我那一球。”
薄野琊眼眸随她迁移,见她英姿飒爽的身影,取球棒,看点位,挥棒打球。
球进。
计筹者:“记三筹,共十八筹。”
上官凝笑笑,胜券在握。
“该你了。”
“嗯。”
薄野琊若是想有一线生机,不得不打五筹。www.bïmïġë.nët
可现在这天色,总叫人觉得昏暗暗的,最要命的是,秋风渐渐起来。
风是最影响的,这一处因地势原因,风已经被减到最小了,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不过向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最能激发人最大的潜能。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紧不慢地起身。
“打五筹?”上官凝双手交叉握在立于地上的球棒上。神色平静中显露着期待。
“嗯。”他一边取球棒,一边回应。
“会进的。”上官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接着这句话。
“借你吉言。”
薄野琊在那上下打量着,心中默默找寻着角度。更重要的是挥棒的力度,势必要比方才大,可是大多少呢?
他已经摆好动作,长舒一口气。
上官凝跟着紧张起来,快步上前去,尽可能近地观看。
他挥棒还是那样干净利落,这通身的气质,若是不知他平时为人,也许会以为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不止是薄野琊和上官凝,周围侍奉的人也忍不住伸出脖颈去看。
竟然,进了。
“我的老天爷呀!”上官凝激动地拍手,眼中是真诚的赞赏和佩服。
那一刻,上官凝的心中,没有比赛,没有胜负。
薄野琊自己也不可思议地笑了。
“看来不用你教朕了,神仙们自会助朕一臂之力。”
上官凝并不反驳,反倒说:“薄野琊,你真的很厉害。纵使老天要帮你,你也要真有本事,才有这样的结果。”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撇开一切,就只是凭她纯粹地心来论这颗球,论他的球技。
“不过,终究是你要赢过朕的。”
计筹者:“记五筹,共十七筹。”
薄野琊仍落后一筹,而上官凝只需再得两筹便共二十筹,可以赢得比赛。
虽说有些许风,但是对于常常打捶丸的上官凝来说,进两筹的球还是很简单的。
果不其然,她利落地结束了这场比赛。
计筹者:“记两筹,共二十筹,胜!”
上官凝展露笑颜,身后传来薄野琊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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