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每每瞧见他们的时候,心中都是不屑的。
他是万众瞩目的嫡长子,自然有这般骄傲的资本,除了沈沛和福安,他从未把这些兄弟放在眼中,他们的优秀与否,从来都和沈靖无关,早在幼时,他就知晓自己是大齐未来的继承人。
十五岁授封东宫太子,沈靖心中并非是不惶恐的。
但是他明白,那是父皇对自己的肯定。
既然父皇觉得他可以,那么他一定是可以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偏爱?
随着年岁的增长,沈靖其实对皇位并未有多少的渴求,他始终记得母后说过的话,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愿意给,才是你的。
只要父皇一天还是皇帝,他的皇位,他的江山,可以给任何人。
沈靖也清楚的记得这些,所以他从不会去做僭越的事。
皇后素来都清楚苍玄帝对沈靖的期许,她这般的教育只是不愿沈靖行差踏错,束缚自己一生,在责任之下,皇后亦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活的快乐一些。
有苍玄帝和皇后的保驾护航,沈靖这太子当得,其实并不算太糟糕。
苍玄帝花费诸多心血培育的储君,也不仅仅是皇朝的传承者,还是他心中最优秀的儿子。
再这样的情况下,沈靖如何会把那些异母兄弟们放在眼中?
至少在除夕夜宋慕祯出意外之前,沈靖都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的,但就是这一次的疏忽,累的宋慕祯出了意外。
沈靖直到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东宫的时候,还未曾反应过来,他呆呆愣愣的站在外室,看向产房的方向,不敢走动,不敢闭眼,不敢说话。
只要一闭上眼睛,沈靖就会想起宋慕祯脸色苍白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幕,虽然他已经足够快,但她还是摔倒了,就在自己的面前。
这让沈靖如何能够受得了?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恨?
“靖儿,情况如何了?”皇后的声音拉回了沈靖的思绪,他缓缓的转头,想告诉母亲无碍,可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如今还能站着,只能说是奇迹。
宋慕祯已经快要临产,却在这时候摔了一跤,会发生何事谁都不清楚。
沈靖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如何能够安安心心的守在外头?他的一颗心全部跟着宋慕祯一块儿去了产房,“母后,还请您帮儿臣看着佑安。”
他把事情交代一番,便推开产房的门走了进去。
所有伺候的宫人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去看皇后的脸色,皇后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把沈靖喊出来,厉声呵斥道:“都做自己的事情。”
宫人们不敢在胡乱张望,在皇后的操持下,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
沈靖进了产房,却很有分寸的没有去往床边,只是站在屏风外头等着,他知道宋慕祯并不希望他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以沈靖即使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担忧,也不会违背宋慕祯的意思。
宋慕祯昔日初产,佑安脚先落地,她吃足了苦头,这些年沈靖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一直犹豫不决,舍不得宋慕祯再受苦。
更担心她会因为产子离他而去,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
沈靖不愿冒险,他如今瞧见这一幕,心中不受控制的想着,莫非是他做了太多的坏事?遭了报应?
如若不然沈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些事情,他们的两个孩子来到这世上都是这般的艰难?
不远处传来了宋慕祯低低的□□,她似乎有所感觉,知晓沈靖在外头,明明痛的难受,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殿下不许过来。”
“臣妾不想殿下看到臣妾这般模样。”宋慕祯心中惶恐,女为悦己者容,任她如何洒脱,也是不能免俗的。
“好,孤答应你,不过去。”沈靖听见宋慕祯的声音,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只是他的心还紧紧的揪着,害怕宋慕祯赶他出去,连忙开口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隔着一道屏风,已经是沈靖最大的妥协。
宋慕祯得到答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的狼狈不堪,若是有一面铜镜,便是自己都看不上自己,怎么会让沈靖看到?
除夕宫宴上摔跤,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想到此事也是一阵的害怕,若非冬日穿的厚实,若非沈靖陪在她身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宋慕祯这会儿痛的狼狈不堪,许多事情也无暇顾及,明明还没有到产期,可腹中的孩子却已经等不及的要出来看看。
好在稳婆说这一胎的胎位很正,不会出现脚先落地的情况。
宋慕祯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得把这个孩子好好的生下来,然后好好的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对她出手。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这个孩子有福气。
宋慕祯虽然摔了一跤,但是这孩子一点事情都没有,除了提早些日子出生,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产程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没让宋慕祯吃多少苦头。
没一会儿嘹亮的哭声就传到了外头,孩子洗干净后,陶嬷嬷本想抱到宋慕祯的身边,这寒冬腊月的,看孩子也不急于一时,但她想起了站在屏风外头的太子殿下,便抱着孩子绕到屏风外,“殿下可要瞧瞧?”
沈靖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冲着陶嬷嬷伸出手,陶嬷嬷笑容满面的把孩子放在了沈靖怀中,“殿下您瞧,这孩子长得多精神?”
沈靖原本紧绷着的心,因为这个孩子的原因,缓缓的放松下来,他心中着急的想去看宋慕祯,却怕自己脸上的表情吓到妻子,只能抱着孩子平复,好在孩子还小,看不懂父亲脸上骇人的神色,未曾被他吓到。
“嬷嬷,慕祯如何?”
“殿下放心,娘娘这会儿在休息,太医诊治说是一切安好。”陶嬷嬷看了看里头,又轻声问道,“您可要进去瞧瞧?”
沈靖诧异的抬头看向陶嬷嬷,看的她老脸一红,她轻轻咳嗽一声,“这些人都是老奴亲自选的。”
陶嬷嬷料定沈靖一定会想去看宋慕祯的,那么慌乱的时候也难为陶嬷嬷还能想到这些,沈靖原本就打定主意不顾规矩要去瞧宋慕祯的,只是嬷嬷的一番好意,沈靖依旧收下了,“多谢嬷嬷,烦请嬷嬷出去,告知母后一声。”
陶嬷嬷领了命,悄无声息的退到外间,沈靖却抱着孩子来到了宋慕祯的床边。
她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正如太医所言,并没有什么大碍,宋慕祯见到沈靖,迫不及待的出了声,“殿下快让我看看儿子。”
沈靖闻言便把孩子放到了宋慕祯的身边,抓起他的小手放在宋慕祯掌心里,“果然如佑安所言,是个儿子。”
宋慕祯浅浅的笑了笑,看着丈夫和小儿子,笑得满足又安慰。
“殿下不要这般皱着眉,会吓坏孩子的。”宋慕祯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沈靖的眉,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沈靖见状便低了头。
如愿以偿的太子妃心情更好了,笑着问沈靖孩子取什么名字。
“小九给悦悦取名卿安,佑安的名字里也有安,那便兄弟姐妹都整整齐齐的吧。”沈靖也没打算取别的字,免得到时候孩子还问为什么和哥哥姐姐的那么不一样,“叫奕安如何?”
奕,光明之意。
宋慕祯欣然点头,“一听就是一家人呢。”毣洣阁
“待小九日后有了其他孩子,应当也会是一样的。”沈靖的眉眼中染上一点点笑意,孩子们便是不满也没有用了。
谁让后出生的这两个,要遵循传统呢?
“不知道佑安见到弟弟会是什么模样。”宋慕祯虽没受什么伤,可生产这件事本就极为耗神,沈靖见她无碍,便也没吵着她,就在一旁陪伴着。
不多时有侍女进来禀告,说是贵妃和谦王妃来了。
沈靖闻言轻嗤一声,嘱咐宋慕祯好好的休息,留下人守在内室,自己则抱着孩子出去。
今晚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妃产子这般大的事情,惊动了不少人,便是沈沛也给闹进宫里来了。
沈靖一出去,便听见了沈沛那咄咄逼人的质问,“我皇嫂如今这般,是你推的?”
谦王妃哭的梨花带雨,贵妃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谦王行八,是沈沛的兄长,可沈沛自幼从不会将这些异母兄长放在眼中,他心中皇兄唯有沈靖,承认的皇嫂也唯有宋慕祯一人。
沈靖听到这里,缓缓的勾了勾唇,抱着孩子走了出去,沈沛一听见小孩的哭声,便也顾不得理会贵妃婆媳俩,窜到沈靖面前就要看孩子。
沈靖见他这般兴奋,便把奕安放到了他怀里,什么交代的话都没有说。
今日东宫热闹非凡,沈靖便是知晓事情有古怪,也不愿在宋慕祯生产这一日横生枝节,妻子和孩子母子平安,沈靖当真懒得费心神搭理旁人。
“贵妃娘娘请回吧,今日孤一家团聚,着实没有心思招待旁人。”沈靖随意的说了几句,贵妃便气冲冲的带着谦王妃离去。
沈靖连多看一眼都未曾,安分守己不好吗?非要成日里出来讨人嫌。
打发掉了烦人的婆媳俩,沈靖瞧见沈沛还是一门心思的抱着奕安,明明根本不敢抱,却舍不得放开手。
事情尚有疑虑和蹊跷,但没有证据,总不能胡乱怀疑人。他知谦王妃不会有这样的胆子,可沈宴却是个不安分的。
父皇和母后去了兰玥宫,沈沛也出了宫,奕安被乳母抱去喂奶,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佑安才跑到他跟前来,半大的孩子红着眼眶,委屈的不行。
沈靖伸出手把佑安抱在怀里,他知道这孩子今日是受到了不少惊吓,只不过这会儿这般惊慌失措,应当是被自己吓到的,他缓缓勾唇,轻声调侃道,“怎么?佑安长大了,父亲都抱不得了吗?”
佑安摇了摇头,依恋的窝在沈靖的怀里。
沈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告诉佑安宋慕祯没有事,也告诉了佑安,要好好的和弟弟相处。
沈靖一直都不觉得,照顾孩子是佑安的责任,东宫这般多的侍从,哪里轮得到佑安来照顾?
况且佑安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但沈靖显然低估了自己对佑安的影响,佑安从小看到的从不是当兄长的责任,看到的从来都是当兄长的喜悦,他告诉沈靖,自己要当一个好哥哥,要好好的照顾弟弟。
“因为小叔叔看起来很幸福,而且父亲看起来也很开心。”
沈靖微微一愣,他在沈沛的身上,的确得到了很多。
他一厢情愿的以自己的方式去对待沈沛,偏偏沈沛还接受良好,长大成人之后,沈靖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是不怎么对的,把弟弟宠的无法无天。
可那些快乐,却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爹爹自愿的,佑安不用勉强自己。”
沈靖微笑着开口,可他怀中的孩子却坚定不已的摇头,“以后有悦悦,有弟弟,佑安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的。”
沈靖听到这话,却没有多少欣慰,反而觉得很头疼。
佑安若真的同他一般,宠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弟弟来,以后还有更头疼的时候,但这是儿子的选择不是吗?
当父亲的,自然是要尊重他的。
于是,佑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自己把自己坑了个彻底。
偏偏父亲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佑安一直贯彻着自己的承诺,要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在奕安还小,离不开人的时候,他和悦悦便时常的守在奕安身边,小叔叔和小婶婶平日里很忙,时常会把悦悦放在宫里,悦悦不住在兰玥宫的时候,就会住在东宫。
沈靖见状便在东宫给悦悦准备了寝殿。
但悦悦从来不睡,不是和佑安一块儿睡,便是挤到奕安那儿一起睡,只是佑安到底年长些,每次都被隔在外间,悦悦便抱着奶呼呼的小娃娃一起睡觉。
奕安从小就皮实,能站能坐的时候,就时常被哥哥姐姐抱着走。
他俩对待佑安的时候,不像是对待弟弟,反而是对待个会动会笑的娃娃。
偏偏娃娃性子还极好,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哭。
奕安能坐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就更加愉快了,佑安成日里抱着奕安教他读书写字,悦悦就更加离谱,自己的手掌还小小的,却要握着奕安的手,教他学画画。
三个孩子成日里都把自己折腾的一塌糊涂。
东宫热闹的不行。
沈靖平日里纵容这佑安,在功课这件事情上却不会。
因为奕安的出生,他担心佑安会心生不悦,故而对他放纵了些,谁曾想佑安的功课就渐渐的做的一塌糊涂起来,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只想带着弟弟玩了。
沈靖欣喜他们兄友弟恭,却并不愿佑安沉溺玩乐,便罚了孩子抄书。
适逢沈沛外出调查孟家之事,已经许久未曾出现。
佑安和悦悦都对彼此的爹爹产生了非常大的怨念,两个孩子便异想天开的打算换爹爹。
悦悦是因为想念沈沛见不到爹爹在生气,佑安纯粹就是,不想抄书。
这件事传到沈靖耳朵里,他只觉得有些想笑,“去把秦王殿下找回来,便说孤有事找他。若他不回,就告诉他小郡主打算换个爹爹。”
沈靖有事要同沈沛商量,总能有办法的,他如今只觉得弟弟乐不思蜀,都快把女儿忘了,太子殿下做梦都想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当然见不得悦悦难过。
同样的,他也见不得沈沛难过。
若是让沈沛知晓悦悦太过思念他而难受,指不定要心里愧疚。
太子殿下想到这儿,着实有点儿烦自己,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沈沛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他这下意识的习惯,怎么还是不会改变?
被杀手锏威胁的秦王殿下,很快就出现在了东宫,已经哄过悦悦一次的沈靖,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里头,只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不要去问悦悦任何事情。
偏偏沈沛不信邪,要自讨苦吃。
沈靖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模样,只觉得颇为有趣,只是这份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宋慕祯逮了个正着。
“殿下是故意的吗?”
沈靖就算是故意的,也不能明着说出口,但他们夫妻多年,最是了解彼此。
宋慕祯觉察到沈靖今日有心事,便邀请他一块儿品茶,沈靖忙碌非常,却没舍得拒绝宋慕祯,“今日怎么不是酒了?”
“晚上喝酒不大好呢。”
沈靖听见这敷衍的借口,无奈的挑眉,晚上喝酒不大好,喝茶就没有问题了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今日想要煮茶罢了。
沈靖见到宋慕祯娴熟的把茶叶碾碎,制成茶团,显然这些年没少做,他看着看着,神情亦是落寞了许多。
宋慕祯见沈靖看她,便主动的开口,“殿下这是在想什么?莫非觉得臣妾一个人的时候很寂寞?”
沈靖未曾说话,但他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的。
见到宋慕祯煮茶,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昔日初见,明明只是一次偶遇,可沈靖见过宋慕祯之后,便再也没有办法放下。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蓄谋已久。
他想见宋慕祯,所以才会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巧遇,只是姜家如日中天,沈靖想娶宋慕祯困难重重,便是得偿所愿,也不得不纳了侧妃。
“是孤对不起你。”
明知她喜欢什么,却还是自私的以爱之名,困住她,那时候的宋慕祯,潇洒肆意的多。
宋慕祯听见这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中的动作也未曾有任何的停顿,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沈靖在说些什么?
这个人,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以为她最初嫁给他,是迫于无奈大过爱意吗?
“臣妾嫁给殿下,是心甘情愿的。”宋慕祯看着沈靖,原本是一点儿也不想说出口的,有些事儿,有些秘密她其实只想自己知道,“臣妾原本是不想说的,但臣妾根本舍不得丈夫难过。”
沈靖微微抬眸,眼中有着罕见的茫然。
见惯了沈靖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模样,这副模样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宋慕祯心中有些不忍,声音更是软了几分,“臣妾在春日宴之后,曾经偶然见过小九,当时臣妾不知他的身份,只觉得他同你长得相似。”
“后来,你问我名字,我知你要上门提亲,心中忐忑期待,在回家的路上,又见到了小九,那一次臣妾知道了他的身份。”
秦王沈沛,皇后的嫡幼子。
能同沈沛长相这般相似的人,并不难参测,加之沈靖的周身气度,宋慕祯如何能猜不出来。
所以,她并非是赐婚那日知晓沈靖的身份,也并不是因为担心和迫于无奈才嫁给沈靖的。
“殿下的心意,臣妾都知道。臣妾也想殿下知道,臣妾的心意。”宋慕祯原本不愿说,是想让沈靖自己体会,只是她到底高估了沈靖。
这么多年了呢,还觉得对不起她呢。
“可是孤却觉得,昔日见你的时候,你快乐许多。”
宋慕祯哑然失笑,太子殿下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殿下,臣妾是太子妃,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臣妾自己,还代表着殿下呢。”怎么能那么潇洒肆意?
若是不谨言慎行,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去?
沈靖缓缓的喝了那盏茶,许久未曾开口,他时常会忽略宋慕祯是太子妃他只当那是自己的妻子,只想着妻子为何会不开心。
宋慕祯一直在心中忍笑。
她以为这件事儿就这般揭过了,只是当天晚上,宋慕祯便被狠狠的欺负了一遭,沈靖非要宋慕祯赔偿他的损失,惹得宋慕祯无言以对。
心中认定沈靖那是伺机报复。
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沈靖的生活依旧没有多少改变,成日里还是上朝,批奏折,教育孩子。
孟家和贵妃的心思,沈靖不是不清楚,只是懒得理会,父皇并非耳聋眼花之辈,如何能够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
只是父皇顾念亲情,沈靖顾及自己的父亲,这才从不计较。
但这一次沈宴千不该万不该,把歪脑筋动到宋慕祯头上,这也是沈靖要对付沈宴的根本原因,何况沈宴的脑子一向不怎么清楚。
他容不得伤害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人。
父皇原本是不想那么快动孟家的,偏偏沈沛做的太过分了些,借着调查的名头,带着若冉去赌坊妓馆,还要和人对赌。
闹得全城轰动,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可真是皇家脸面尽失。
父皇为了沈沛,这才快刀斩乱麻。
孟家倒台之后,父皇再也没有见过沈宴,那为数不多的父子亲情,也已经烟消云散,能留下沈宴一条命,已是父皇极大的宽宥,但父皇依旧苍老了不少。
沈靖从不会去深究在父皇心中,那些异母兄弟到底有多少分量,他只要明明白白的知晓父皇对他和沈沛的偏爱就好。
也就在这时,若冉诊断出了身孕,父皇才高兴了许多。
悦悦和佑安许是看够了奕安,便开始期待另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份情绪也同样带动了奕安,还什么事儿都不清楚的奕安,也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喊着弟弟。
煜安便是在众人的期待中出生了。
沈靖原本以为,奕安会像沈沛多些,可事实证明,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奕安的确像沈沛,但煜安更像沈沛,毕竟那是亲儿子。
奕安和煜安俩人年岁相仿,许是他们家的人都有些古怪,都想要当哥哥,便是奕安也不例外,成日里护着煜安。
俩人一同闯祸,当哥哥的都已经知道要护在弟弟面前。
煜安倒也想当个威风的哥哥,只可惜底下再也没有比他还小的孩子。
他们兄弟二人都没有想要再生孩子的打算,虽说孩子不用他们俩生,只是兄弟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沈沛是不愿再生一个孩子分薄了若冉的关注。
沈靖则是被宋慕祯生孩子的模样给吓到。
头一次是难产,第二回是摔跤,再来第三回,沈靖只怕自己招架不住。
日子就这么在不知不觉当中渡过。
在奕安六岁那年,父皇告诉沈靖,打算退位,传位于他。
那天在御书房,沈靖久久不能言语,他的内心其实是不情愿的,他虽然自幼被当做储君来培养,可很多时候沈靖感受到的依旧是父母对他的爱。
苍玄帝要退位,便意味着他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苍玄帝可以接受自己老去这件事,但沈靖根本不愿接受。
“父皇,儿臣尚且年轻,经验不足,恐无法胜任。”沈靖说出来的都是推脱之词。
苍玄帝却无奈的笑了起来,“古往今来,哪一位储君不是盼着上位者快些退位,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苍玄帝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古往今来,哪一个想当皇帝的不是盼着上位者快点死的。
沈靖听见这话,也只是垂下眼眸,心情低落道:“那是因为,那些个储君,遇到的不是父皇。”
权利于他,也许很重要。
但沈靖最舍不得的,是父亲。
“靖儿,父皇年纪大了。你也知道的……”苍玄帝苦口婆心的想要劝,想告诉沈靖,实在不想批奏折了。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靖打断。
“父皇,儿臣日后再也不同您争执,会多替您批些奏折,退位这件事,能否不要再提?”沈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些茫然,他看着苍玄帝,眼中满是不舍。
苍玄帝心中一阵欣慰,他看着沈靖就像是见到了幼时的他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苍玄帝还能把这个孩子抱在怀中,如今却是不能了,“靖儿,你还记得答应过父皇的事吗?大齐的江山,该交由你来守护。”
“父皇……”
“而父皇,则要卸下重担,来守护你。”苍玄帝在教育沈沛的道路上,一向是矛盾的,他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也希望他和妻子的孩子,能在他们的疼爱中长大。
父亲和君王,原本他只能选择一个身份。
但苍玄帝硬是咬牙兼顾。
虽然过程艰辛,好在回报颇丰,他会选择退位也是为了沈靖考虑,“父皇会一直守护你的,在父皇还能守护你的时候。”
沈靖当然也懂苍玄帝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愿接受这些,“这般就很好。儿臣不想有什么改变。”
“当太子和当皇帝是不一样的。”苍玄帝残忍的开口,“父皇总有一天会离去,到时候你要如何?”
若他骤然离世,沈靖要如何?
他怎么舍得沈靖在仓皇之间就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虽是储君,可苍玄帝同样疼爱着沈靖。
他们兄弟二人的成长从来都是不同的,“小九不需要承担这些,而你需要,父皇疼爱他多些,但也不能厚此薄彼。”
沈靖缓缓垂下眼眸。
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提议。
“父皇知你心思,你若不愿在纳侧妃,也无妨,横竖如今再没有人能倚老卖老,父皇也不需要为了平衡朝局再做出什么牺牲。”苍玄帝拍了拍沈靖的肩膀,所谓知子莫若父。
沈靖是什么心思,他如何能不知道?
“父皇没法完成的遗憾,只希望吾儿可以圆满。”苍玄帝心中也有着不小的遗憾,大抵人就是如此,自己办不到的,总希望旁人可以圆满。
苍玄帝如此,沈靖也是如此。
所以,最幸福的人,一直都是沈沛。
“你登基之后,若是那些朝臣让你广纳后宫切莫理会,再不济父皇还在。”苍玄帝倒也是不想着长命百岁,只是想多活几年,多看看他的孩子们。
儿孙满堂,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至于沈靖愿不愿意再生孩子?他也着实懒得管,待到他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那些虚无缥缈的以后,哪有面前拥有的一切来得重要?
苍玄帝哪里愿意为了之后的事儿,委屈沈靖?
“儿臣明白。”沈靖缓缓抬眸,眼神坚定非常,“儿臣一直都知道,父皇已经给了儿臣许许多多的偏爱。”
他的婚事,本是最好的政治筹码,可父皇却只希望他开心。
沈靖知晓,若父皇能够成全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定会成全他。
不能成全,只因为要考虑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有太多的遗憾,和太多的责任束缚着他们。
那一夜,御书房的烛火彻夜长明,谁都不知苍玄帝和太子说了什么。
只是沈靖从那之后,便又忙碌了许多。
太初元年,苍玄帝退位,传位于太子沈靖,于同年二月初举办登基大典,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帝号崇明。
崇明帝登基之后,立太子妃宋氏为皇后,并颁诏天下,为皇后祈福。
登基大典的那一日。
沈靖亲自牵着宋慕祯的手,一同走向那九五之尊的高位。
宋慕祯和沈靖并肩而立,缓缓走向前方,她坚定的走上前,同沈靖一起受朝臣的跪拜。
“慕祯,你答应朕,要永远陪着朕。”所谓高处不胜寒,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慕祯缓缓点头,“臣妾答应,会永远陪着陛下。”
她看向沈靖,眼中是缱绻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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