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玄心潮澎湃,感动、怀念、失而复得,种种复杂情绪激荡在他心里,让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但他的想象里,并不包括第三人。
南宫玄不由打量站在牧云归身边的那个少年,年纪不大,没有修为,浑身上下值得说道的,大概唯有那张脸。南宫玄印象中并没有这号人,天绝岛上人都是有数的,大家日日相见,早已知根知底;前世离岛后,南宫玄也没有见过类似的男子。
毕竟按这个少年的气质长相,但凡见过一次,就很难忘却。
南宫玄眼睛盯着江少辞,问:“云儿,这是谁?”
江少辞听到这个称呼,眉尖动了动。他回头看向牧云归,眼神中似笑非笑:“看来你们有话要说,我先进去?”
江少辞说着作势要腾地方,牧云归拉住他,轻声说:“这是我昨日落海时遇到的人,江少辞;这是我学堂里的师兄,南宫玄。我和师兄君子之交,没什么话不能听,就在这里说吧。”
牧云归轻轻拦了一下,江少辞就顺势钉在地上,真的不走了。南宫玄又打量了江少辞一眼,眉间微微拢起。他没听说过江少辞这个名字,他记忆中姓江的,唯有一人。bïmïġë.nët
南宫玄想起那个人,自己都觉得可笑。荒谬,那个人已经死去一万年了,而且江子谕是仙界大陆上人人叹服的天才,才十九岁就修到开阳境,天资一骑绝尘。这样风云际会的人物,怎么会和面前这个没有灵气、没有修为,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少年产生关系。
南宫玄最后扫了江少辞一眼,收回视线,一心望着牧云归:“听说你昨日落海了,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牧云归冷冷淡淡说,“多谢南宫师兄关心。南宫师兄大病初愈,我们这里风大,不敢久留师兄,南宫师兄请回吧。”
南宫玄皱眉,重生后,牧云归怎么和他生疏了许多?南宫玄依然好声好气,这是他前世哪怕面对最得宠的后宫时,都未曾有过的耐心:“天绝岛外危险重重,暗礁遍地,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天绝岛。你一个独居少女,还是少和来路不明的人接触。”
南宫玄一副管教的口吻,牧云归心中顿生不悦,她飞快瞥向江少辞,发现这个人毫无自觉,反而唇边噙笑,眸光晶亮,看好戏般注视着这一切。牧云归越发尴尬,她冷了语气,肃然说:“多谢师兄关心,但我已经及笄,有权力决定自己做什么,不需要外人指导。而且,师兄已经和东方师妹订婚,单独来我们家恐怕会惹外人闲话。以后,师兄就不要来了,有什么事托东方师妹转述给我就好。”
南宫玄皱眉,沉着脸问:“云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南宫玄无法想象,他记忆中温柔灵巧的牧云归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牧云归听到南宫玄的回答,越发生气了。
牧云归原本来顾忌着童年情谊,此刻,她彻底冷下脸,认认真真说道:“南宫师兄,请你自重。你已有婚约在身,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和东方师妹难堪。我叫牧云归,请你唤我名字,勿要自作主张。我也没有开玩笑,以后若有什么事,南宫师兄在学堂说就好,不要再私下找我了。”
说完,牧云归拽了拽江少辞的手,回头说:“我们走吧。”
江少辞含笑看着这一幕,他剑眉星目,眼尾上挑,那双眼睛本就显得凌厉灼人,现在里面浸润了笑意,越发灿烂的如星河辰光。江少辞点点头,眼珠子轻轻瞥了南宫玄一眼,如矜贵的猫般高傲倦怠,擦肩而过。
牧云归打开家门,当着南宫玄的面合上。门缝闭合前,南宫玄看到那个少年倚在柱子上,环臂看着他。察觉到南宫玄的视线,他还偏头,微微笑了笑。
随即,木门闭合,面前只余一片漆黑。
南宫玄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还是止步于此,没有强行闯进去。牧云归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对他有误会,她虽然温柔和善,但主见极强,并不是由人搓扁揉圆的性格。南宫玄若是强闯进去,恐怕会引得她愈发反感。
南宫玄猜测牧云归的态度多半和东方漓有关系,重来一次,南宫玄只想把最好的东西捧给白月光,但退婚肯定不行。在无极派和云水阁的修仙者到来之前,他必须留在天绝岛,他的嫡母还在虎视眈眈,南宫玄要想立足,绝不能得罪东方家。
所以,这个婚约只能东方家能退。东方家解除婚约那是应该,如果东方漓不愿意退婚,南宫玄也该感恩戴德地受着,绝没有他拒绝东方大小姐的道理。南宫玄叹气,先让牧云归散一散气吧,等离开天绝岛后,他再和她解释。
这段时间,就暂时如牧云归所愿,保持距离。
刚刚重生,他就又要委屈白月光,南宫玄心中颇为疼惜。但他并没有多么担心,毕竟他和牧云归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谊岂是说散就能散的。至于那个叫江少辞的少年,南宫玄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徒有皮囊的绣花枕头罢了。南宫玄当过强者,在他眼里,权势和力量才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本能对漂亮的少年不屑一顾。
但心里不爽还是有的。他都捧在手心不忍亵渎的白月光,现在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年捷足先登,住进牧云归家里,刚才还挑衅他。南宫玄如何能忍?
南宫玄眯眼,暗暗盘算找什么机会,解决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牧云归关上大门后,脸依然是冷的。江少辞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她:“他就是你说的南宫玄?”
牧云归不知道一起长大的同伴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心情不善,冷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江少辞目送牧云归远去,他轻轻瞥了眼大门,隔着厚重的寒杉木板,江少辞几乎都能勾勒出来,南宫玄站在门后的位置,不怀好意地瞪着他。
牧笳身体不好,自然对女儿的安全格外上心,大门用的是专门隔绝神识的寒杉木,围墙也是坚固绝灵的铁松,墙内墙外都设了严密的禁制,若有人想闯进来,必会触发警报。
江少辞仿佛透过木门,和后面那个人对视。片刻后,他轻笑一声,站直身体,往屋里走去。
他原本以为是牧云归求而不得,现在看来,他的猜测出现了极大偏差。而且,南宫玄身上有时光回溯的气息。
这种六星以上才能发动的高阶禁术,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孤岛年轻人身上?
这个岛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少辞取了盒甜食,靠在窗户上,看着牧云归在自己的房间里乒乒乓乓放东西。他挖了一勺,放进自己嘴里,问:“好大的气,你就这么没出息,一心受困于情?”
“少乱说。”牧云归抬头,用力瞪了他一眼,本着脸道,“我和他只是同门之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干系。”
江少辞其实是信的,但是他这段时间要待在牧家,牧云归和其他人的联系越少越好。他点点头,再一次提醒牧云归:“这再好不过。大道无情,不可分心,这条路只容得下一个人走。我知道的有道侣的人,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说到后面,他嘴边勾起一缕笑,语气中似有嘲讽。牧云归远远看着江少辞,总觉得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牧云归问:“你有过道侣吗,为什么很有感慨的样子?”
江少辞冷笑一声,嘴角虽然在笑,但眼睛冰冷幽深,仿佛隐藏着万千寒箭:“没有。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牧云归默默看着他,他一边挖甜食一边说这些阴恻恻的话,看起来非常割裂。
牧云归没有再问,她悠悠叹了一声,说:“我知道。我娘也说,情爱如荆棘,心不动则不伤,心若动则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并不是为了南宫玄伤心,我忧心的,另有其事。”
“哦?”江少辞咬了一口甜腻腻的糖霜,问,“怎么回事?”
牧云归又叹气,她少有这么低落的时候,但今天一天,她叹的气比往常一个月都多:“今年岛上恢复了大比,报名费非常高昂。我在愁怎么凑报名费。”
江少辞没有体验过这种烦恼,任何比赛只有别人求着他去的,从没有他想去却被门槛拦住的。也是牧云归说,江少辞才知道,原来报名还需要费用。
江少辞问:“奖品是什么?”
如果奖品值钱,试一把无妨;如果奖品不值钱,那白费这功夫做什么。
牧云归不知不觉坐正了,认真说:“若是往常便罢了,但今年的奖品里新加了一本《乾坤天机诀》和一根玉凤簪。”
江少辞正在挖糖,听到那个名字,他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功法?”
牧云归拿出课堂笔记,将复刻的五件奖品投影放出来,说:“就是这个。”
江少辞看着那本缓慢旋转的书册,像是被伤害到眼睛一样,忍耐地撇开脸:“字可真丑。”
“人家是天阶功法,你看字做什么。”牧云归手按在《乾坤天机诀》的投影上,把它转过来,拧眉道,“也没有很丑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这种笔迹一看就是高人。”
江少辞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垃圾,别用。”
牧云归奇怪地瞅着他,问:“为什么?”
江少辞语塞,他薄唇微微抿起,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是他年少无知时编的。
那时候他十二三岁,狂的不行,自觉看穿了天机奥秘和灵气运行规则,所以自己编了一本修炼法诀。等江少辞后来想起,每一天都恨不得穿回过去掐死那个干蠢事的人。他只恨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明明都把那本册子烧成灰了,为什么还流传下来了?
江少辞顿了顿,又顿了顿,若无其事说:“这本法诀一看就蠢,你要是真想修炼,还是换一本吧。”
牧云归默默看着他,他又开始了。冻伤脑子竟然这么难痊愈的吗?
牧云归没有和病人较真,体贴道:“我没有想换法诀,我的目标,其实是这根玉凤簪。”
江少辞不得不说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不用再面对年少时的蠢事了,他光看那本书的封面都觉得折磨。江少辞飞快扫了眼玉簪,微微挑眉:“这根簪子是什么来路?”
他怎么觉得,这个雕刻风格有些眼熟?
不想还好,一开了头,江少辞越看越觉得这根发簪像北境那些人装逼的风格。没想到,牧云归接下来正容道:“这是我娘的遗物。”
江少辞怔了下,牧云归端正坐着,肤色如雪,双眸剪水,眼底隐隐含着水光:“这是母亲的发簪,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
江少辞沉默,片刻后颔首:“若是为了它,倒值得一试。”
牧笳是万年来除了天启,唯一到达这里的活人——江少辞不算。江少辞也想知道,如何出去。
或许,牧笳的遗物上有线索。
手里的甜点已经见底,江少辞遗憾地放下盒子。他瞥了眼牧云归,说:“别哭丧着脸了,你不是说捕捉魔兽也可以兑换积分么,明天去看看。”
这也是牧云归的想法,她上午要上课,捕捉魔兽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不过,听江少辞的话音……牧云归不由看向江少辞:“你也要去?”
“不然呢,你一个人能成事?”江少辞凉凉扫了她一眼,往自己屋内走去。他走了一会,又折返回来,将甜食盒子放在牧云归窗台上:“吃没了,记得明天去买。”
牧云归低头看看被挖的一干二净的纸盒,再看看一本正经的江少辞,喃喃自语:“这是我自己做的……”
牧云归记得上次她足足做了八个,她一个都没吃,现在竟然没了?
江少辞微怔,随即眼睛都亮了:“那就更简单了。需要什么,明天一起准备齐全。”
江少辞生来最是傲气,谁的颜面都不看,从不为五斗米折腰。
除非包吃包住包零食。
“不要乱说。”牧云归抬头瞪了江少辞一眼,认真道,“南宫玄只是我的同伴,这些年帮了我和母亲很多,我视他为手足家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意思。他有未婚妻的。”
江少辞点头,淡淡嗯了一声。原来还是一个青梅竹马暗恋不成,只能做兄妹的故事。江少辞对牧云归的情史不感兴趣,但他必须掌握牧云归的人际关系。江少辞如今根基全毁,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身体、恢复修为,在他恢复实力之前,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越好。
牧云归是外乡人,和岛民本来就有隔阂,再加上母亲故去,竹马移情别恋,江少辞只要注意别让牧云归继续招惹南宫玄,就能保证安全。
于是,江少辞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瞥了牧云归一眼:“小小年纪,专心修炼,不要想男欢女爱那些事情。你若是修为高,什么东西得不来;但你若修为低,付出多少都没用。”
道理确实没错,不过,牧云归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一副说教的口吻?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江少辞笑了一声,转身走了。真论起年纪,江少辞怕是能吓死她。牧云归见江少辞进屋,特意扬高了声音提醒他:“新被褥在西墙的橱柜里。”
“我找得到。”江少辞转身合门,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处理你自己去吧。”
说完,他就砰地一声合上门。牧云归低头看自己,发现她身上全是血,衣服刮破了好几条,脸上也脏兮兮的。牧云归摸了摸脸,静静回去洗澡、上药。
今日折腾了一大圈,她的身体委实撑不住了,明日还要去学堂上课呢。
夜色宁静,海水缓慢冲刷着礁石,潮声经久不息。牧云归屋里的灯光暗了下去,很快,小院里便陷入一片漆黑。
江少辞坐在黑暗中,等牧云归那边没动静了,他才站起来,无声打量屋里摆设。他停在浴桶旁边,指尖在一个位置停留了两息,一个浅蓝色的灵光八卦盘便弹了出来。
八卦盘分内外三层,每层刻画着不同的符号。江少辞随意拨了拨,想起一种古老的锁,就是靠转动圆盘开锁。只不过,这个八卦盘能输入的符号大大增多。
江少辞松开手,发现八卦盘在没有触动的时候,大概十息自动消失。江少辞又试验了一次,很快确定,八卦阵靠温度触发。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阵法,但意外地方便。末法时代剥夺了人类修炼的能力,却激发出他们新的天赋。
可能,这就是人吧。
江少辞试验出原理后,就不再耽误时间,而是直接调到药浴那一栏,仔细看各项参数。牧云归说的不错,这里可以自由调整各草药配比。每个人体质、伤势都不同,浴桶默认的药物太过死板,未必适合所有人,行家老手更喜欢自己来。可惜,江少辞从头扫到尾,并未发现自己熟悉的药草。
江少辞脸色冷峻,看来,他得准备最糟糕的情况了。一万年修仙界环境巨变,不光兽类在魔气的滋养下发生异变,极有可能植物也不同了。这也意味着,江少辞知道的丹药、秘方,全部失效。
现在他体内千疮百孔,这对他可不算一个好消息。
江少辞收回手指,蓝色灵光悬停了一会,骤然熄灭。室内重归寂静,江少辞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握紧拳头。
那些害他的人最好长命百岁,他们从他身上夺去的,他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牧云归和江少辞同居的第一夜,就在连绵不绝的海浪声中过去了。第二天一早,牧云归被一阵警报声叫醒。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里又响起一阵尖锐的提醒音,瞬间清醒。
有人闯他们家的门?牧云归跳下床,飞快从屏风上扯了外衣,跑到屋外。然而院子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危险人物,只有江少辞站在晨光中,一下又一下怼大门。
天光熹微,海面上闪着细碎的磷光,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浅青色的冷调中。江少辞一身黑衣立于逆光,如同分割了晨曦。他肤色白,穿了黑衣越发显得眉目如剑,唇红齿白。他身量比南宫玄高,腰更细,腿更长,同样的衣服南宫玄穿着阴沉魁梧,他穿却冷峻清艳。
牧云归恍神片刻,第一反应是一夜过去了,鱼还是没有恢复智商,不对,江少辞还是没有恢复正常。第二反应才是询问江少辞:“你在做什么?”
江少辞坦然又无辜地转身,指着门,道:“你们家门坏了,打不开。”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拯救黑化仙尊更新,第 35 章 方舟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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