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开灯,光线隐隐约约从半掩着的门口透进来,浅白色窗纱后万家灯火犹如一盏盏小小天灯,井然有序地漂浮在漆黑的夜空。
一片寂静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微凉的空气滚烫的触觉是两个极端,激起人无边颤栗。
陶枝下巴尖扬起,脖颈被拉得修长,半被动地承受着亲吻,舌尖发麻,耳边响起清晰又微弱的吞咽声。
她半眯着眼,影影绰绰间,看见了床头挂着的那张相片。
大片滚滚红云泼墨似的在浅紫色的天际散开,浅红色的海面上细浪翻涌,仿佛滚进了此时此刻的现实,所有的思绪以及身体,都跟着在那一片浪潮中不受控制地沉浮。
陶枝吸了吸鼻子,指尖死死地缠着柔软的被单,费力地微微抬起头。
江起淮感觉到她的动静,撤开抬起头来,他眼睫低低压下去,眼尾微挑,漂亮透彻的浅棕色瞳仁此时被笼在昏暗的阴影里呈现出一种浓郁的暗色。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湿漉漉的漆黑眼睛,下颌的线条绷住,压抑地喘息了一声,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枝枝。”
陶枝抓着他的肩膀,视线跟着看过去,迷茫地找他。
他冷然淡漠的眉眼染上欲色,平静低淡的声线变得滚烫,他舔了舔嘴唇,修长漂亮的手指像是点燃了火苗,在触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烧灼。
陶枝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她从未想过江起淮会有失控的一天,也无法想象他失控时的样子。
他看起来永远理智冷静,永远谨慎漠然,永远站在高远的云端,俯视睥睨着众生和万物。
陶枝忽然抬起手来。
她勾着他的脖颈扯下去,吻住他的唇,将他拉到了尘世间。
……
在某一个瞬间,她难耐地揪住被单忍不住弓起腰背时,江起淮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身子低了低,虚虚压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陶枝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起淮头埋下去,声音很低:“半个小时有这么久?”
陶枝:“……”
江起淮发泄似的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脖颈,声音里带着很淡的不爽和烦躁:“比开会的时候过得都慢。”
“……”
陶枝直接笑了起来。
陶枝实在忍不住,瘫在床上笑得纤瘦的肩膀都在颤,她一边笑一边抱他,在他背上顺了顺:“你怎么这么急啊,高冷禁欲江起淮?”
江起淮抬起头,眯眼看着她。
小姑娘眼角还带着动情的红痕,唇瓣嫣红,她身子往上缩了缩,用膝盖蹭着他,催道:“快点儿,说好了伺候我的,你行不行啊。”
是真的无法无天。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无论在任何事情上,她都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江起淮低着眼,指尖湿软。
陶枝整个人紧绷地缩成一团,刚刚嚣张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垂头,亲了亲她温热颤抖着的眼皮:“这伺候得还不行?”
她很小声地说:“行了。”
她这激将法相当有效,江起淮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声音低缓说:“行了么?”
陶枝指尖掐着他的手臂:“行了行了。”
江起淮虚着眼:“这就行了?”
陶枝像某种动物的幼崽一样呜咽了一声:“江起淮……”
他似乎有些不满:“叫我什么?”
她声音都发颤了:“殿下,殿下,求求……”
江起淮笑了一声:“求早了。”
陶枝整个人都被完全陌生的感觉支配,浑浑噩噩地在浪潮里沉浮,直到某一刻,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旖旎。
两个人同时停住。
江起淮顿了两秒,直起身来。
陶枝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睁开拽着枕头睁开眼睛,看着他下床走到床边,然后从床头柜上的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纸巾蔫巴巴地被丢到一边,陶枝红着脸别开头,然后将枕头拽下来捂住眼睛。
一片黑暗里,她听着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出卧室。
等了一会儿,陶枝偷偷地掀开了一点点枕头边儿,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没几句,防盗门被关上,江起淮拎着他刚到的外卖走进来。
他站在床边,将外卖袋子丢在床上。
陶枝从枕头上面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他:“我想了一下,要么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江起淮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慢条斯理地拆:“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我爽了,”陶枝老实巴交地说,“感谢您的伺候。”
江起淮点点头,翻身上床,捞着她手腕翻上去一扣,亲了亲她的嘴唇:“那你伺候伺候我。”
……
一整个晚上,陶枝对于很多细节都感受得隐约到趋近于模糊,只有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的低哑,一声一声上瘾了似的,不厌其烦地叫着她。
以及她无论如何都不起任何作用的求饶。
他极其温柔而克制,却又冷漠强硬地一遍一遍亲她的额头眼角,咬着她的耳垂嘴唇。
他像一只压抑了许久终于脱出牢笼的野兽一般禁锢着她,将她拆吃入腹,优雅又缓慢地进食。
他把他的食物从床榻移到窗边又走到浴室,将她放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人迷茫又艳丽的眉眼,听着她软而轻的声音叫他,一点一点将他潜藏着的瘾头和暴戾全数勾出来。
她将神拽入凡尘,然后以自身作为祭品献身于神明,完成最纯净的祭典。
-
深浓夜色中,江起淮抱着她走进浴室,将她从头到脚洗干净。
温热的水流冲刷,陶枝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揪了一下他半湿的黑发,声音懒懒的,有些哑:“江起淮。”
江起淮应了一声,声音里有饱餐一顿后有些倦怠的懒意:“嗯?”
“我错怪你了,”陶枝说,“你是真的行。”
江起淮:“……”
陶枝真诚地夸奖他:“我很满意。”
“……”
陶枝想了想,继续道:“除了第一次吧。”
“……”
江起淮将花洒挂回墙上,叹了口气:“消停一会儿吧,嗓子不疼么。”
“有点儿疼,”陶枝撇了撇嘴,软趴趴地说,“我想喝水。”
江起淮用浴巾把她包起来擦干净,抱出浴室,放在床上,转身出去倒水。
厨房里刚刚烧开的水现在已经凉下来了,温热的温度刚好可以直接喝,他端着水杯回房间的时候,看见陶枝正坐在床边,有些嫌弃地看着床面。
他将水杯递给她:“怎么了?”
陶枝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才说:“我不想在这张床上睡觉。”
江起淮从善如流:“你也可以睡沙发。”
“……”
陶枝震惊地看着他:“你能不能说点儿人话,这就是你现在对我的态度?”
她指着一片狼藉的床说:“你就不能换套床单?”
江起淮挑眉:“我以为你说这床会让你回想起不那么美好的记忆。”
陶枝将水杯递给他,不情不愿地承认:“那也说不上是不美好。”
江起淮看着她有点儿红的脸,低笑了一声。
陶枝有点儿恼。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抽出了一套新的床单,抬了抬下巴:“去旁边等一会儿。”
陶枝乖乖地下了床,坐到窗边的单人小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他把床单扯掉丢到地上,换了新的铺上去:“江起淮。”
“嗯。”
“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陶枝忽然说。
看着他今晚这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
江起淮顿了顿,将床单上的褶皱抚平,转过头来。
他坐在床边朝她抬了抬手:“来。”
陶枝颠颠走过去,钻进他怀里。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什么烂大街牌子的男士香水,洗衣液混着他自己的气息,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清冽冷淡的干净。
陶枝非常喜欢他的味道。
她抱着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蹭。
江起淮任由她蹭着:“小狗么你。”
陶枝皱了皱鼻子:“所以你不开心吗?”
江起淮抱着她,指尖缠着她长发微湿的发尾,下巴搁在她发顶:“嗯,不太开心。”
陶枝将他的另一只手拖在怀里抱着,玩他的手指:“怎么不开心?”
江起淮将她身上的浴巾扯下去,然后拽了被子过来把她包进去,低缓说:“我觉得,我对你做了残忍的事。”
这话陶枝可太赞同了。
她深沉地点了点头,沉痛道:“我刚刚服软的时候,你就应该停下的。”
江起淮:“……”
陶枝指控他:“你这个人真的是太冷酷了。”
江起淮唇角略弯:“你指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陶枝莫名。
江起淮低了低头,很平静地说:“我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陶枝怔住,愣愣看着他。
江起淮不知道,如果当初能够更自信地确信未来的某一天,他还能如此幸运地拥她入怀,他会不会做出和当时完全截然不同的选择。
少年时太幼稚,太不成熟,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又想得太少。
会担心过去,会计划将来,会自以为理智地做出自己觉得最合适的选择,唯独忘记了坦诚,忘记了眼前的此时此刻,这个选择会不会伤害到他想要守护的人。毣洣阁
江起淮轻轻抱着她往上抬了抬,头抵着她的颈窝,声音低低的,呢喃似的说:“我在想,如果我当初像我的枝枝一样勇敢,是不是就不会让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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