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很少会提自己的事情,傅瑶通常也不会多问,虽偶尔会缠着他想要听些当年旧事,却从来没问过他现在如何。
但就自己所见,谢迟并没什么往来交情很好的朋友,也很少会去赴宴。
他大半时间都花在朝局政务上,料理完事情之后就会回家来,尤其是在两人关系日益好转之后,倒真有种新婚燕尔的感觉。
傅瑶原本以为,谢迟是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但如今听谢迟提起范飞白的语气,却忽而觉着,他二人的交情应该不坏。
原本是在说范飞白的事,谢迟也没料到,傅瑶会忽而话锋一转,问到了自己身上。他先是愣了下,等到反应过来后并没急着回答,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傅瑶。
傅瑶鬼使神差地问出那么一句后,随即就后悔了。
毕竟谢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不然也就不至于这些年来孑然一身了,她这话问得简直是莫名其妙。更何况就算是真去过,那也不能怎么样,问出来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罢了。
“原来你也会醋?”谢迟分明已经看出她的懊恼来,但还是笑着调侃了句。
相处这么久,从来都只有他在那里不满的时候,这还是谢迟头一回见着傅瑶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只觉着新奇。
傅瑶垂下眼,一反方才心不在焉的模样,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谢迟见她不接话,这才不慌不忙道:“我同范飞白虽算是说得来,但也不过是赏识他的能耐,并没同去秦楼楚馆的交情,你大可不必为此介怀。”
傅瑶含糊地应了声,以示自己听进去了。
但谢迟却并没准备任由此事就此揭过去,想了想后,又向着傅瑶笑道:“不过那地方,我倒的确是去过的。”
傅瑶蓦地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看向谢迟,嘴角还沾了些酱汁。
她原本都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关心这种事情,就此揭过去,却不料谢迟竟然光明正大地提了起来,仿佛丝毫不觉着有什么不对似的。
谢迟的目光一直落在傅瑶身上,观察着她的神情和反应,见着她这模样后,脸上的笑意愈浓,这才慢悠悠地补充了句:“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
谢迟是觉着,那些七八年前的旧事实在不算什么,故意提起,也是想要逗一逗傅瑶看她拈酸吃醋。只是他在旁的事情上算无遗策,却终归还是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不明白在姑娘家心中,这种事情哪怕过去十数年也依旧值得计较一番。
傅瑶最爱听谢迟提自己的旧事,时常想知道,在自己那段漫长的暗恋岁月中,谢迟都在做些什么?
总觉着听他讲述,仿佛能将错过的时光弥补回来。
她心疼谢迟这些年的磨难,也爱慕他最初的少年意气,但穷尽所想,也没预想过还曾有“上青楼”这样的旧事。
也半点都不想听。
可偏偏谢迟好死不死地要主动提,还一副不过是小事一桩的模样。
旖旎的少女情怀骤然面对冷冰冰的现实,傅瑶磨了磨牙,冷笑了声:“谢太傅真是见多识广,让人佩服。”www.bïmïġë.nët
说着,她便将筷子一放,头也不回地往里间去了,只留了谢迟独自对着满桌的饭菜。
周遭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傅瑶从来没这么直白地扫他面子,谢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是玩过头,将人给惹恼了——原本只是想看她拈酸吃醋,没想到醋缸直接翻了。
谢迟扶了扶额,心下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若是傅瑶无缘无故发怒,他兴许不会这般惯着,可奈何这事是他自己招惹起来的,也只能去哄了。
丫鬟们谁也没敢跟过去,谢迟进了内室,只见着傅瑶正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摘耳饰。
“当真是恼了?”谢迟在她身后站了,抬手想要她傅瑶摘另一侧的耳饰,却被她偏过头去给避开了,无奈道,“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不认得你呢……这也值得生气吗?更何况我也只是被同窗好友拐去,只喝了些酒,并没做旁的。”
他若真做过什么,当初同傅瑶圆房之时,也不会闹得那么狼狈了。
“哦。”傅瑶仍旧面无表情。
除此之外,她当真不知道该对此事作何反应,也不觉着谢迟说的那时还不认识自己算是安慰。
谢迟探身拿了妆台上的梳子来,抚过傅瑶那如墨般的长发,慢慢地替她梳着,又耐着性子问道:“那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傅瑶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撇了撇嘴:“算了,是我自己太计较了。”
其实说开来,也不算是多大的事,非要说的话,她只是不太喜欢谢迟那浑不在意的语气。
“计较些也没什么,”谢迟见她的态度缓和下来,凑近了下,低低地笑了声,“此番我倒算是长见识了,你吃起醋来气性竟这么大。”
他的呼吸拂在耳侧,傅瑶颤了下,不情不愿道:“谁让你自己先挑事的。”
“行,这事怪我。”谢迟这时候认错认得是极快的,他信手将梳子扔回梳妆台上,俯身直接将傅瑶给抱了起来,开玩笑道,“不过是多年前的旧事,就能醋成这样,若我是如今再去,你怕是都要把房顶给掀了吧?”
傅瑶“哼”了声:“怎么,太傅莫不是想试试看?”
她眼波流转,带着些娇嗔,看起来格外招人喜欢。
谢迟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栖身压了上去,手撑在身侧,又问道:“说了这么些,你总该同我讲讲,为何对范飞白的事情这么关心吧?”
傅瑶不情不愿道:“我的一位闺中好友同他定了亲,今日在阿云那里得知,他的私德不大好。”
谢迟的确是并不关心旁人的私事,直到傅瑶说明白了,方才知道范飞白竟然定了亲。他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后宽慰傅瑶道:“除了这一桩,范飞白旁的并没什么不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将来也会承袭侯爵,若真嫁给他也不算亏。”
谢迟赏识范飞白的能耐,言辞间自然有偏袒之意,再者,他也的确不觉着那点私事值得十分在意。
傅瑶攥紧了衣袖:“那范飞白的那位心上人,是个好的,还是个会作妖惹事的?范飞白这般喜欢她,等到娶了正妻之后,怕是就要光明正大地让她入侯府为妾了吧?”
若是个乖巧懂事的,倒也罢了,可若是个争强好胜会生事的,那怕是会有许多麻烦。
傅瑶对姜家的事情很了解,知道当年那段宠妾灭妻的旧事,若不是姜从宁年纪渐长之后帮着母亲出谋划策,再加上那妾室年长色衰,姜夫人不知还要吃多少亏。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谢迟捏了捏她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笑道,“但就算没了这个,迟早不也会有旁的妾室,又有什么差别?”
这话的确没错,可从谢迟口中说出来,傅瑶却只觉着心沉了沉,虽不想表露出来,可到底还是没能藏住,脸色垮了些。
两人离的很近,谢迟的目光又一直在傅瑶脸上,自然不会错过她这异常的反应。
他回想了下方才的话,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不成?”
“你没说错,的确是没有这个也会有旁的,毕竟对男人而言,纳妾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傅瑶闷声道。
谢迟初时是没往自己身上想,但傅瑶这抱怨已经这么明显,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垂眼看着傅瑶,心中隐隐高兴,只觉得她这模样又可爱又可怜:“你难道是怕我也想纳妾?”
傅瑶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偏过头去看向一旁。
“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谢迟勾着傅瑶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话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不仅会醋,而且还会杞人忧天,没影子的事情都要提前难过上了。”
傅瑶被他笑得难为情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事上半点都不占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地会多想。
兴许是因为姜从宁的亲事,兴许是因为谢迟那略显轻佻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今日魏家送来的那礼单,交杂在一处,让她凭空生出些不安来。
傅瑶从前压根没在谢迟面前提过这些,一来是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没必要杞人忧天,二来,也是知道自己在谢迟心中并没什么分量,管的太多说不准会惹得他不耐烦。
但事到如今,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将来会纳妾吗?”
傅瑶先前是只想着让谢迟平安顺遂,若是谢迟能喜欢自己就再好不过,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想要更多。
她想要谢迟只喜欢自己一个,最好是看都不要看别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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