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高悬,望之眩目,草木萎靡,原本繁华的街道也冷清的厉害。
北市长汀大街上,有家卖冰的铺子前倒是有些许的人声。
京都各权贵的马车都在那铺子前排起了一溜儿长龙。
可就算是权贵,也不见得能买上冰。
这不,就有一个黑着脸的长随空手出了铺子,径直驾着马车离开,等到走远了才敢恨恨骂上几声。
那随从也不过是骂上两句解解气罢了,他心知如今的寿安伯不过是一个承祖上荫封下来的末流勋贵,哪还有什么权势做倚仗!
如今这非常之期,能买到冰的,必得是天潢贵胄和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
不过也有例外,楚府就不用排队买冰。bïmïġë.nët
说起楚府,府上的楚老太师可是三朝元老,当世大儒,也是上洛楚氏的现任家主。
上洛楚氏著书授业百年,是当之无愧的大周世家之首,其创办的九思书院是大周第一书院,大周近半数的学子都求学于此。
朝中有大半官员都得尊称他一声老师,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帝师!
而楚老太师的嫡长孙楚淮,如今还不足两岁,更是深受明泰帝宠爱。
陛下体恤恩师和偏宠小楚淮,特赐楚府从宫中取冰自用。
权贵们忙着排队买冰,朝堂上也忙碌非常。
大旱了数月,御史们更是没闲着,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刑部、大理寺、礼部天天顶着一脑门的官司,日日被御史们骂的狗血喷头气血翻涌。
求雨的奏折也是堆积如山,明泰帝时不时就要宣召司天监入宫,李监正回回只说天象并无异常,可对何时能下雨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引得明泰帝一怒之下罢了他的官,又提了个常姓少监上来。
这常舟常监正一上任,就说这天降大旱是煞星临世的征兆,提议陛下前往承天台祈雨,以求感动上苍降下甘霖。
明泰帝犹豫再三,并未采纳。
可不去承天台,明泰帝也自行迁居到幽室静思己过、焚香斋戒,可静思了月余,愣是一丁点儿雨都没下来。
明泰帝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坊间的流言蜚语,素衣除冠,脚穿草履,亲率百官步行前往承天台祈雨。
祈雨没几日,雨还没下来,明泰帝倒先中了暑热晕厥。
没办法,神龙卫和羽林卫又只能悄悄地将明泰帝送回了宫里,留下楚老太师代明泰帝继续祈雨。
明泰帝祈雨晕厥一事虽有心遮掩,但御驾到底穿行了大半个京都,又哪能真的瞒得住?
此事一出,数月不降雨的非议传闻便再也压不住了,民怨沸腾,直指当今天子德行有亏、刑狱冤案堆叠,才使得冤魂上诉天宫降下责罚。
其中更有说煞星将至,大周危矣……
此言一出,使得刑部不敢抓人,大理寺又不敢放人,一团乱。
直至这日破晓,红日初升,忽有万道霞光笼罩在京城上空,久久不散,百姓纷纷出门跪地拜天,祈雨声振聋发聩。
似乎上苍真的听到了百姓的祈愿,中午时分,呼啸的大风骤起,卷起漫天沙砾焦叶,不多时,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坠在头顶,天色更是晦暗得如同日落了一般。
百姓大喜,纷纷起身跑回家中抱出锅碗瓢盆等着下雨。
照常说,乌云厚成这样,也该很快就能下雨了,可偏偏百姓等到入夜时分,风都停了也没下来一滴雨。
降雨的希望似乎再次落空,高举锅碗瓢盆的胳膊也早已酸胀麻木,无疑又给百姓愤怒的心头添上了一把大火。
就在城中百姓垂头丧气提着锅碗瓢盆回家时,突然,头顶上空响起了一声击透心神的龙吟声。
听到龙吟声的百姓精神猛地一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个个屏息凝神就往天上看,想要一睹真龙的神迹。
只是他们望穿了眼睛也没从黑乎乎的天上看到什么。
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大家循声望去,就见皇宫方向紫光大盛,须臾之后头顶上空雷声震耳轰鸣,闪电接踵而至,晃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那盛极的紫光也骤然消失不见。
电闪雷鸣中,裹挟着湿润土壤气息和沙尘枯叶的大风扑面而来,直叫人睁不开眼。
没多久,盼了许久的大雨也终于倾泻而下,一时间,百姓皆跪地承接甘霖,叩谢天神的呼喊声如浪如潮……
就在百姓欢呼承接甘霖时,狭窄偏僻的街道上,一辆刻着司天监印记的马车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安和宫中,门窗紧闭,半丝风雨也透不进来,宫殿里头并不闷热,相反,温度最舒服不过,顾及着今日靖昭仪临盆,底下人把冰盆都妥当地收拾到宫殿的角落里。
一众宫女和太监们正给靖昭仪磕头贺喜。
“奴婢/奴才给娘娘道喜,恭贺娘娘喜得龙子。”
话音未落,乳母抱着个绣满金福红绸包裹着的小婴儿自楠竹如意屏风后走出来,身后跟着大宫女翠竹,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娘吩咐你们起身呢,今日娘娘喜得龙子,赏咱们每人一月的例银呢!”
底下的众人一听,赶忙谢娘娘赏赐,起身簇拥着便要看乳母怀中的小皇子,边看边不迭声地夸赞小皇子生的真是漂亮极了,还说那双眼睛生的极像娘娘。
说话间,翠竹似是想起了什么,揪过身旁盯着小皇子不舍得挪眼的几个小太监低声询问:“来庆呢?又忙什么去了?你们几个赶紧去找找,还得赶紧去勤政殿向陛下报喜呢!”
翠竹说完,那两三个小太监应了声,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跑去找来庆了,惹得翠竹和其他几个小宫女又是一阵哄笑。
此时的常宁宫中却是风雨不闻,安静得出奇。
那扇华贵的乌木嵌金祥云屏风外,安和宫的来庆正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身上的水渍洇湿了地上洁白的绒毯。
只听屏风后贤妃虚弱的声音响起:“叶岚茵生了皇子?几时生的?”
来庆颤声回禀:“回…回贤妃娘娘,是个小皇子,酉时一刻生的。”
极弱的一声轻哼,轻到来庆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贤妃饱含威胁的命令:“本宫要你记住,她的孩子,是酉时三刻生人,陛下面前,你可知如何回话?”
来庆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谨慎回道:“奴才省得了。”
屏风后良久无声,来庆后知后觉,恭恭敬敬磕了头,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下了。
待来庆走后,进忠在门外细细擦了水渍,这才轻轻挑帘进来,步履极轻地走到屏风那处,瞥见脚下脏污的绒毯,眉头微皱,躬身回话:“娘娘,常舟已经入宫了,老爷传话说一切顺遂,请娘娘安心养身子。”
贤妃似乎如释重负。
“我乏了,唤紫卉进来守着。”
“是,娘娘。”
进忠临出去时,带走了方才来庆洇湿的那块绒毯。
勤政殿内,常监正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上。
他刚刚入殿,还未来得及回禀,就见陛下身边的德福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俯在陛下身侧说些什么,距离有些远,并未听清,只隐隐听见“龙吟”二字,德福说完,便又悄声退下了。
听见这两个字,常监正心中踏实了些,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头小心地动了动,缓了缓发冷僵硬的指尖。
殿中冰用的足,明泰帝尚在病中,半倚在榻上盖着明黄的锦被,自是不觉得冷,可他本就惶恐不安,跪了一会儿便更觉得通体生寒。
不多时,明泰帝威严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何事?”
明泰帝并未让常监正起身回话,常监正只得依旧跪伏于地,咬咬牙,大声回禀——
“回陛下,酉时一刻天生异象,辅星趋近紫微星,紫微星光芒大盛,星盘、象轨皆有异动,诸位少监卜卦问之,卦象上上吉,是有吉星入我大周皇室,且这吉星已然解了先前煞星临世的干旱灾劫。不过——”
“不过什么?”
听不出明泰帝的喜怒,常监正只得硬抬起头来,满脸惊骇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回陛下,酉时三刻,贪狼克犯紫微,再遇煞星,致使辅弼昌曲失位,这…这煞星已然降世了!”
明泰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得阴沉了下去,此时殿外响起了德福欢喜地问询声:“陛下容禀,后宫大喜!”
明泰帝睨了一眼常监正,允了德福进来。
得了应允,德福小碎步倒腾的极快,有些失仪,但那脸上的喜悦多得几乎要盛不住了:“陛下,大喜,大喜啊!”
“贤妃娘娘、靖昭仪给您添了两位小皇子!”
德福话音刚落,却见明泰帝面上一片冰冷,他心里咯噔一声,慌张跪下,刚要告罪便听见陛下问他:“两个皇子是几时出生的?”
德福不明所以,只得老老实实回禀:“回陛下,常宁宫来报,贤妃娘娘酉时一刻生下了五皇子。”
“安和宫的晚了些,靖昭仪是酉时三刻有了六皇子。”
许久,就在常监正以为自己人头不保了时,听见了一声平静不辨喜怒的“都退下”。
德福和常监正冷汗涔涔,麻木着起身,快要退到殿门时,又听明泰帝吩咐:“传安和宫的进来。”
来庆跪伏在塌前,头上的冷汗已经将那片宫衣下摆给晕湿了,可明泰帝还未有任何示意。
来庆心思翻涌的厉害,靖昭仪是待下宽厚,可他老娘和幼妹都捏在贤妃手中,他也没什么办法啊!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来庆微微颤抖起来,就是这时,明泰帝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抬起头来。”
来庆不敢擦汗,就那么略微抬了些脑袋,还是不敢直面龙颜。
明泰帝又问,声音平静隐隐带着期待:“那孩子生得如何?”
来庆心中疑惑,还是照实回道:“回陛下,小皇子生的极漂亮,肖似陛下,那双眼睛像极了昭仪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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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泰九年六月十五,天降祥瑞,明泰帝喜得皇五子,解数月大旱,赐名奕承,荣封安王,其母纪氏晋为贵妃。
安和宫成了宫中禁地,阖宫上下对皇六子三缄其口。
但不知为何,皇六子是个煞星的断语还是传了出去,有说其出生即夭折,也有说是养在宫外任其自生自灭……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喜提意中人,煞星皇子轻点宠更新,第1章 楔子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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