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杜陆离和凌恒,终于见到了师父,他们就像受尽委屈的孩子,完全不管不顾的哇哇大哭起来。
“师父,快,快点想办法去救救大师兄。”香茅子抽抽搭搭的说。
“师父,咱们昆仑怎么了?”这是杜陆离在问。
“师父您没事吧?”凌恒话少,却更关心师父。
“龙渊炸了……地火熔岩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还有元婴修士伏击我们……有一个大盘子,吸走了大师兄。”香茅子继续描述龙渊的大事。
“那盘子好像是共生玉盘。”凌恒补充说明。
“对,还有一个可怕的大龙魂,它开始缠着着我,后来又要杀了我。”香茅子忽然想起这个重点。
“那些散修为了夺宝,还要杀人灭口。”凌恒赶紧查缺补漏。
“好多好多尸傀,会出来追着我们,跑啊,跑啊。可是怎么也甩不掉他们。”杜陆离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大师兄是为了救我,然后被盘子吸走了。师父,怎么办?”香茅子念念不忘要去救苏子越。
他们几个几乎同时张嘴,各种声音汇集到一处,七嘴八舌吵成一团。
容与默默听着,内心越发惭愧,甚至不敢抬头。这里面有好几件事,他还是幕后的直接黑手。
在场的昆仑三人组都在惶恐的向师父倾诉,两个女孩子更是一手一个拉着谢辞君在念念碎。
反而是一直在后面默默围观的庄天瑞,发现了谢辞君的异样。
当然,谢辞君现在哪里都跟往常不同。
就说这个几乎贯穿天地的巨像,就已经是前所未见的奇观,怕是只有传说中的大修士,才能具现出来的法身吧。
而且随着谢辞君晋升之后,他身上确实充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性”。
这种状态让人很难去形容,但有些时候,你会在某些常年被供奉的神像上,隐约感受到这种韵味。
它们很隐秘,有一种难以表达的遥远,似乎下一刻,眼前的人,就会脱离世界,在虚无的高天上,俯瞰世界。
此刻谢辞君的身上,就有这种“疏离”感。
庄天瑞甚至有一种错觉,如果不是杜陆离和香茅子一手一个的扯着他的袖子,谢圣君会飞上天,飞走了。
“道原圣君,您这是……”庄天瑞话说到一半又挺了下来,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应该怎么称呼对方,才不会失礼。
庄天瑞的开口,让香茅子和杜陆离也发现了师父似乎更“浅淡”了,两个人囫囵的擦擦脸,“师父,师父你,你怎么了?”
谢辞君本人已经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天道对自己的吞噬了。
天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偏偏,在最后的时刻,看到了这几个孩子。
“贼老天。”谢辞君低声的暗骂了一句。他刚刚如此拼命,就是为了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昆仑的道统。
可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这几个傻徒弟,凭空又生出几分不忍来。
谢辞君抬了抬手,轻轻按在两个女孩子的头顶,揉了揉。
然后看到一边眼巴巴瞅着的凌恒,知道这个徒弟性格最闷,却最为纯直,忍不住也去揉了揉他的发顶心。
“师父这一生,不愧对天,不愧对地,更不愧对昆仑。倒是你们几个小家伙,我没怎么太操心。”谢辞君低声自嘲。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杜陆离听着话音不对,直接哭出了声。
香茅子却着急的追问,“师父,你是受伤了么,需要什么灵药么?徒弟一定想办法给你讨来。”
凌恒虽然没有说话,可急切又关心的神色,是一丝都不少的。
谢辞君看着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弟子,轻轻摇头,“不是受伤,而是师父的时辰到了。”
“什么到了?什么时辰到了?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杜陆离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
谢辞君想了想,决定用一个比较柔和的方式来说,不然他们怕是没办法接受现实,心境也会受损。
“师父早就可以从元婴尝试进阶化神境界,但我却有大胆的想法。总是想着可以通过压制修为,积攒更多天道的法则之力,一举从元婴突破化神修为,打破金仙之境。”
香茅子呆呆的听着,似乎在努力消化谢辞君的意思。
杜陆离哭着说,“师父,那你是冲击失败了么?”
谢辞君笑得有些尴尬,“呃,也不能说完全失败。”
“你们看为师现在的样子,就是所谓的金仙境界,可让山河改道,可堪破天道的玄奥之力。为师也算是为了昆仑做了最后的事情。”
杜陆离哽咽的说,“什么叫做最后的事情,师父你是透支了力量,所以要变成普通的修士了?不要紧的,我们可以侍奉师父。不要紧的。”
杜陆离故意这样说,其实只是不愿意继续听到更为可怕的消息了,她太需要得到一些宽慰了。
可惜她的企盼是注定要失望的。
“为师选择在这样的时刻强行突破修为,也是因为天地异变,大劫来临。倘若没能以金仙之势重塑昆仑结界。那等到世道乱起来,可真是上天不仁,昆仑为刍狗了。”
杜陆离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云浮峰都消失不见了。
而且飞来的过程里,下方广袤大地几乎变了摸样。
“刚刚事发突然,我只来得及梳理了昆仑的布局。其他的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你们能赶回来,倒是不失为我们师徒缘分一场。”
谢辞君的身形越发朦胧缥缈了起来,“哎,拿什么好呢。”他眼睛微微眯起,“唉,还是老办法,加点新东西进去。”
谢辞君似乎极为熟练,容与只见他指尖翻转,左右手不断地捏合掐诀。然后一枚金灿灿、圆滚滚的剑丸,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
容与虽然不是剑修,但也曾听闻某些剑修会给自家子弟凝聚剑意炼制剑丸。可好像都要蕴养个一年半年,才能磨合出一枚来。
往往都是给自己最为重视的弟子保命用的。
可眼前这位捏剑丸的的速度,那动作娴熟的,就仿佛是一个大厨在捏丸子,一转就是一个。
只片刻后,谢辞君的手指尖上就凝聚出了八枚金灿灿的剑丸。
他一手抓着五枚递给杜陆离,“拿着,你们师兄妹自己分分。”这明显是每个人一个的意思。
杜陆离带着哭腔的拒绝,“师父,不,师父。”
谢辞君见她不收,就转手塞给了一枚香茅子,香茅子呆呆的捧着,他已经发现师父的身体现在逐渐虚化起来,开始若有若无了。
然后谢辞君把剩下的两枚都给了凌恒。最后还塞了一个给容与,连庄天瑞和云修也没有落下。
既然这两个小子能一起带着徒弟们过来,想必是经历过生死的至交。不论是谁欠谁的,这枚剑丸,都是足够分量的谢礼。
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枚剑丸,更是在里面掺杂了天道意志和金仙的剑意。
倘若在龙渊有这样的剑丸,那共生玉盘和龙魂都会被压得无法反抗,只能顺从。
香茅子双手用力捧住剑丸,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师父,您不能留下来么,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啊?”
谢辞君微笑的看着小徒弟,语气却逐渐变得正经起来。
“从今日起,尔等落华峰弟子,要彼此支持信任,互相扶植。”
“昆仑掌门之位,倘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这个金仙说的,将下一任掌门之位,传与参商仙君楚藏言,以后诸事皆由其一人定夺。”
谢辞君知道自己给楚藏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但他没有办法。
从琨城来到剑州之后,他就已经在靠近昆仑的时候,感知到了端昇掌门那不断扩散的余泽。
其他人的情况他没有时间详细去探查,但如今的情况,也只有楚藏言最为适合。因为他性格坚毅却内敛务实,而且为人机敏善谋,很适合管理一个宗门。
不过谢辞君也能猜到,倘若楚藏言真的最后被迫接受了掌门之位,怕是还没有想念自己,也一定会偷偷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的破口大骂一番才是。
想到好友这种纠结和愤怒的表情,谢辞君原本逐渐严肃的心情,又松快了起来。
唉,真想知道楚藏言后面跳脚的样子啊。
啧。
“昆仑已非昨日的昆仑,云浮峰全部落下,灵脉九不存一。想来日后必将重新划分峰头所属。”
“落华峰虽在,却也难以继续独占。你们就听楚藏言的安排。不要强求。听清楚了么?”
香茅子用力点点头,可杜陆离却拼命摇头,似乎这样,师父就会没有办法兑现他要离开的说法。
见她这样小孩子脾气,谢辞君忍不住最先叮嘱了她,“陆离,尤其是你。掐尖好胜,最不服气。不过这也不全赖你,你师父我,也是这个臭脾气。但你知道我们两个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么?”
杜陆离呆呆的摇头。
谢辞君说,“我们两个最大的不同,是你总没有本事,还非要斗气。你师父我,从来都是凭本事把别人欺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杜陆离用力抽了一口气。
“所以你啊,以后要勤练功法,少惹事。没事多听晏暖的话。记住了么?”
杜陆离带着哭腔说,“师父,我都记住了。从今往后,我都听二师姐的,再不倔强了。”
谢辞君转向凌恒,“你这个孩子话少,但性格最为纯粹质朴,是天生的剑修苗子。只是往后遇事不要都闷在心理,多跟同门商量,你们要成为彼此的家人,互相守望相助才是。”
凌恒重重点头。
“最后,师父要你记住一件事。过刚易折,善柔不败,无论什么事,都要学会先保全自己,其他的事情再徐徐谋之。以后,你多跟大师兄学习学习。”
说起苏子越,谢辞君深深叹息一声,“你们的大师兄,哎,这些年,也多亏了这个孩子,里里外外操劳。苏子越胆大心细,且多谋善断。既然刚刚你们说他被共生玉盘挟持而走,那么可以放心,多半是没事的。”
香茅子最为记挂的就是大师兄,她有些担心的说,“可,可是,龙渊整个被地火覆盖,根本没有出路。”
谢辞君此刻几乎快要跟天道融合到一起,他能瞬时感知到很多微妙的法则,但这些东西也没办法简单的几句话跟小徒弟们说清楚。
所以他只能挑最重要的叮嘱,“那个共生玉盘本就是通灵宗的宗门至宝,这种天灵宝物自带趋吉避利的天赋,如果你大师兄真跟它在一起,多半不会有事。”
顿了顿,谢辞君想了一下,“不过他要想脱身,怕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九成是有得耗了。换成其他人兴许会束手无措,但苏子越啊,为师还是相信他的韧性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师父这几句话,香茅子的心忽然就定住了。
师父说大师兄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香茅子对谢辞君的信任,从无保留。
“哦,还有晏暖。你们以后要多心疼二师姐,晏暖这个孩子心思细腻,却最容易多思伤神。所以你们要多听二师姐的话,不要让她操心。”
“为师去后,最担心的,就是晏暖。你们记得要告诉她,别太累,学会放下。”
杜陆离已经开始抽泣了,“好的,师父。”
说了一圈后,谢辞君把目光放在了香茅子的身上。
这个小徒弟,真是最大的变数。
以谢辞君现在的状态和境界,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一眼看清楚小徒弟现在的修为。而且香茅子身上有三种奇怪的法则之力相互缠绕,亦正亦邪,亦法亦魔。
看来这世上除了容与,还有第二个开始道魔双修的修士了。
已经知道香茅子身世的谢辞君,忽然有一种感喟——这才是天道啊。
贼老天,你真该死啊。
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踏上了天道的圈套。
但哪怕知道了这是天道的算计,谢辞君却依然不后悔,因为他也同样想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未来会走出怎样的路,修出一个什么样的道来!
“香茅子,师父教授你的时日是最短的,但说来奇怪,这五个弟子中,其实你的性格,最像为师。”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谢辞君的张狂、桀骜还有跳脱,那别说是昆仑,哪怕是整个修真界都大名鼎鼎。可熟悉香茅子的人都知道,这丫头虽然耿直倔强,却并不跳脱,甚至有点沉闷。
所以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谢辞君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晏暖能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一定非常有认同感。
晏暖一直觉得,小师妹跟自家师父的性格极为神似。这里说的像,不是指性格活泼或者沉静,而是说两个人在孤注一掷和大胆妄为上,有着莫名其妙的相同。
还有一点,就是缺乏敬畏之心。
是的,敬畏。
修士,多多少少都会对天道和无名法则有一种敬畏之心,因为无论修士怎么挣脱,最终还是要被束缚在天道的意志下,去探索它的边界。
可谢辞君就不是,他就一直试图掀翻天道,甚至大言不惭的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天道。
谢辞君不是因为后来修为高了才有这种狂妄的态度,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
而香茅子,也是这样。
无论是晏暖还是苏子越,最头痛的就是给香茅子讲解一些高深的道统论。
小师妹的态度非常端正,学习认真,勤奋思考。
但是她总是会问出好多让人无法解答的“为什么”。比如,她会问,“为何当灵气逆厄后,要立刻停止修炼?”
这个问题倒也正常,晏暖会细细解答,因为这样很危险,会毁损道基,伤害到身体。
平常的弟子听到这里,也就乖乖记住了。
但香茅子会继续问,“为什么灵气逆厄就一定会毁损道基呢,道基为什么只能正向运转呢?如果有人一开始就逆向运转,那他是只能逆向行功,还是可以正逆都可以。为何天道规定灵气只能有一种运转方式,我们波动行不行,快慢变化行不行,或者分成几条细丝去尝试行不行……”
这些问题,晏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她只能告诉香茅子,是典籍里这样记载的,是无数前辈和大修士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偏偏那时候香茅子还会睁大眼睛,认真的说,“嗯,可是师姐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行啊?”
如果不是知道香茅子是真心实意的求学,而不是故意捣乱,连第一等好脾气的晏暖都想按住小师妹胖揍一顿了。
最后晏暖只能让她攒着问题去问师父。
谢辞君听了香茅子的问题,就很高兴。他会细细的告诉香茅子,有哪些是他亲自尝试过,确实不行的。有那些是他也没想到的,不如有时间可以去试试。
每到这个时候,晏暖就会在旁边气得跳脚,“师父你不要乱教,小师妹还小,正在打基础,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最后落华峰在一片鸡飞狗跳,谢辞君找借口溜之大吉的情况下,结束这次教学。
也就是这样一次次的闹剧中,谢辞君断定,香茅子跟自己骨子里才是一种人,对任何的权威典籍都不会盲从。
对天道也没有谦卑的屈服。
谢辞君是高傲的不屑,而香茅子这是懵懂的好奇——哦,这样么,为什么?
两者殊途同归,都把自己和天道放在天秤的两端,而不是将其高高在上的供奉起来。
所以谢辞君才说,香茅子是诸位弟子中,最像自己的那个。
香茅子是个极致的务实派,她追求一切事情的真相,不会轻易相信道听途说,也不会盲从典籍权威。
这样的人容易走上歧路,惹出天大的祸端,因为他们往往不懂敬畏,就会突破底线。
但也同样是这样的人,才能跳出常规,给世界带来契机,带来最大的意外惊喜。
“师父现在也来不及再教你什么了,只能多送你一样礼物。你们做师兄师姐的,不要责怪师父偏心。”谢辞君说。
无缝无影,一柄漆黑的二尺长、两指宽的短剑,凭空出现在谢辞君的身侧。
他伸手摘了下来,抖动两下。
黑色铁剑无声无影,灵活纤巧。
谢辞君正容的说道,“这是为师的本命佩剑,尓思。剑虽小薄,却是我一生剑道所托。为师之道,名曰信,信所至,万法破。”
“今后,这柄剑就送给你吧。希望你日后修行中,也能找到自己的信念所在。记住了,信念才是你道法归终之处,不然一味追求力量,怕是要惹出大乱来。”
香茅子其实现在还听不懂谢辞君说的话,但这不妨碍她认真的把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住。
香茅子手里原本捧着剑丸,现在谢辞君要绶剑给她,香茅子连忙揣好剑丸,这才双手向上,接受了这柄漆黑的小剑。
尓思剑在放入香茅子手中的时候,似乎还想要弹动一下。
被谢辞君轻轻在剑脊上弹了一指,发出了震颤的轻响,就好像剑在呜咽一般。
但它终归是顺从的躺在了香茅子的小小手掌上。
周围的诸人都在围观这一幕,包括此事暗暗靠近,却没有上前的其他高阶修士们,也都看清了这一幕。
自从巨像把香茅子等人接了过来,它故意隔离的威压就已经打开了。所以很多高阶修士,已经慢慢的飞到了附近。
但现场的情况又让他们在远处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靠近。
当授剑这一幕发生时,很多人不由涌起了这样的想法——昆仑之托委与他人,师承衣钵传承予你。
——原来这毛丫头,居然是谢辞君看中的传承人么?
——怎么会是她?难道不应该是苏子越吗?
——你还没听说啊,有人说苏子越在龙渊被人给害了。
——这才是旧历了,你刚来晚了一步,谢辞君说苏子越肯定没事。
——啊,没事?!那为啥衣钵传承不给大徒弟,那可是骐骥之子,这丫头能看出什么特异之处么?
——哇,那等苏子越回来,可又有热闹看了吧……
不理外界的纷纷扰扰,谢辞君身上的气息开始慢慢淡化,连带巨像也逐渐开始虚化起来。
“为师的时间,就要到了。”谢辞君淡然的说。
“师父,你真的不能想出什么办法,留下来么?”杜陆离哽咽的说。
“傻孩子,就如同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修士一道,早就应该看到生死啊。”谢辞君挥手,巨像托着几个人的手掌,慢慢下降,稳稳的将他们放在了地上。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怕是最后的时刻了。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紧紧的包裹着香茅子,她甚至不敢呼吸。
香茅子咬紧牙齿,双手用力握紧尓思剑。尓思剑的剑锋其实不算锋利,甚至算得上是一柄钝剑,谢辞君用剑,哪里需要用剑锋,更多的是磨炼自己的道统和尝试法则之力。
所以这柄剑从外观上看,也没有比烧火棍好到哪里去。
但香茅子太用力了,手指不断握紧,硬生生在掌心压出了两条伤口,鲜血缓慢的渗出,擦到了尓思剑的身上。
尓思剑似乎也在悲鸣。
杜陆离不管不顾的扯着谢辞君的袖子,“不要,不要,师父,不要走,求你了,师父,不要啊。”
但谢辞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周围不知不觉中,好多人都逐渐围拢了过来。
可此刻最大的变化,则是就在谢辞君头顶,出现了一个不断扩散的漩涡,而且这个漩涡正在快速的膨胀,仿佛要吞噬半边的天幕一样。
——这,这是什么东西?
——莫,莫非是,是天劫。刚刚我还奇怪呢,元婴、化神破境的时候,都有各种天劫异象。怎么金仙境界就没有天劫呢。原来是现在才开始啊。
——天劫,那这里还能呆么。方圆百里内不都要成为齑粉啊。
——我的天啊,当初我们宗门长老从金丹突破到元婴,宗门后山的一个山头都轰没了。我记得拿劫云的规模,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呢。
——对呀,我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劫云。
——那还等什么,跑啊!
很多机敏的修士,都开始接近全力的远离此地。
也有人不懂,既然要渡劫,为何不赶紧远离剑州,去往无人和野外的地方。这不是修士的常识么。
但很快,也有人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看,金色的!
——真的,真的哎,越来越明显了,是金色的呀,你见过全是金色的劫云么?bïmïġë.nët
——老夫修真九百年,从未曾见过金色的劫云。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只见头顶的劫云气旋不断地扩散,而从中心部分开始,却有一道明亮的金色显现了出来。
然后,这抹金色从中心开始向四周辐射散漫开去,就像一朵不断盛放的金色大花。
谢辞君往后轻轻踏了一步,看似只是极小的一步。可任凭杜陆离如何死死攥紧,谢辞君此刻近乎透明的衣袖,就仿佛流水一样,从杜陆离的指缝中滑走了。
巨像几乎瞬间托着谢辞君站到了半空中。
此刻的漩涡真的如重重的花瓣,一层层的金色从内向外的扩散开。而在漩涡的最中心有一个湛蓝的口子。
那里面似乎就是一片无云的蓝天,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谢辞君最后低头看了一眼下方,香茅子依然双手持剑倔强的站着,杜陆离哭得匍匐在地上,而凌恒弯着腰拉住她,自己也在抬头无声的流泪。
容与、庄天瑞和云修,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对着谢辞君巨像的方向,三个年轻人恭敬的打出了法修的通用手决“终复”决。
这是一种基础手决,往往在最后的收势或炼丹开炉的时候会用到。其寓意就是终而复始,万物皆初。
后来,就演变成了最终告别的礼仪。
然后,谢辞君就不再犹豫了,他和巨像一体,释放出自己强大的金仙剑意。
下方的诸人,只能看见那巨像高举手臂,整体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利刃一样,锋芒毕露。
哪怕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它的剑气一般。
巨像托着谢辞君,快速的迎着巨大的漩涡逆天而上。
漩涡中心仿佛又什么东西,刺目又快速的飞了下来。
是劫雷么?
金仙的渡劫,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只见巨像宛如一柄灵剑,迎头刺向了高空之中的漩涡正中。
轰!
就仿佛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一样。
突入起来的劲风,吹得沙尘暴起,所有人都东倒西歪。
但印象里恐怖威压又连绵不绝的劫雷,并没有响起。
当谢辞君带着巨像冲入了漩涡正中之后,天空中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无数金色的雪花。
它们浩浩汤汤,漫天飞舞,飘荡着从天空降落。
直到下面有人伸手接住,才发现那不是金色的雪花,而是一朵朵又元天灵气凝就的金色花瓣。
——啊啊,这是什么灵气,怎么如此精粹。
——看,它们落到地上后,此地的灵气似乎开始丰盈起来。
——好东西啊,多攒点啊。
——不是说劫雷么?
——你管它是什么呢,如今这都是老子的机缘!走远点,这地方归我了,谁也别来抢……
一旦发现了这些漫天的“花瓣”是至纯的灵气,看热闹和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去收集起来,再也没有人关心谢辞君的去向。
只有香茅子等人,一动也不动,依然抬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刻,她们几个多么希望,会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带着诙谐和气死人的语气说——没想到吧?吓一跳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但她们的期待,必定是要落空的。
足足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金色的漩涡逐渐暗淡了下去,空中飘洒的金色花瓣也开始稀薄起来。
而此刻天空,纯净碧澄,天波万里。
一道巨大的七彩霞光铺满了半边天空,就好像是七彩凤凰的尾翼那样,绚烂瑰丽。
这不是天劫,而是天召。
所以才会有如此庞大又绮丽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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