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地照着殿前的花岗岩地面,那地砖本来乌黑锃亮,光可鉴人,有如一板板凝固的乌墨,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刺眼的白光。
祐儿看到皇后醒来亦是惊喜,刺眼的日头下他身上的绛纱平蛟单袍黏腻地附着,眼前似乎都是白光一片,但他顾不得这些,扑到皇后身前垂泣道:“母后可有大碍?儿臣该死,有损母后凤体,若母后真的伤及要害,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皇后静静地看向皇上,一双眼睛清凉如水,淡淡道:“若陛下不是真的想要祐儿的命,那就由臣妾处置他吧。”
皇上从青白釉刻花婴戏莲碗中取出几块碎冰裹在绸帕中,手势温柔,轻轻在她肿起的手臂上轻敷,默许道:“你莫要惯坏他。”
皇后端坐座上,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黛眉并未精心描绘却异常耀目,轻声对祐儿道:“本宫并无大碍,但这是神明庇佑,并非因你所致。本宫要你记着,你犯下的错、欠下的债,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担着。我与你父皇负担不了你的一生,此刻不能护你,以后也护不得你,你可明白?”
祐儿跪在白光里,垂下头去,他知道此次闯下泼天大祸伤及皇后,恨不得将母后身上的病痛如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儿臣明白。请母后杖责儿臣,以息父皇母后之怒。”
“嗯,杖责。杖责多少?”皇后的语气像细小的刀刃,带着清冷锋利的震慑。简吟风跪侍在一旁,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恐惧的念头。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契丹王廷上的罪臣,她杀伐决断的一面竟如此令人恐惧。
“一百。”祐儿坚决开口道。
“娘娘,不可!”简吟风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替祐儿求情,“宫中侍卫乃是成年男子,他们犯罪受罚,活罪的最高刑罚便是杖责五十。纵是活罪,五十杖下去,也是皮开肉绽,只留着一口气修养三月才得下床走动。二皇子年纪尚小,如何能受得……”
皇后双眉一挑,打断他的话:“本宫觉得,杖责一百大概也能抵得了他犯下的罪业了。陛下认为呢?”
皇上轻轻揽着她,凝视着祐儿,目光锐利难当:“就依你吧。”
轻薄的衣衫贴在腿上,透着地砖滚烫的热气传上心头,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烫十分难受,祐儿顾不得这些,恳求道:“儿臣的罪责愿自己一力承担,叩请母后宽恕师傅们,勿让他们因儿臣而死。”
皇上吩咐端来一碗现制的冰酥酪来,碗盏中的碎冰叮铃作响,像是檐间叮当作响的风铃。他用龙纹勺拨弄着,递到皇后唇边,温柔道:“你手臂伤着,朕喂你吃。”
皇后含一块冰在口,含糊着对祐儿淡漠道:“他们不教你忠孝之道,反而擅自做主引你先对权力有了欲望,此其罪一也;监护不力,纵你逃学玩耍,此其罪二也。你父皇没有错杀他们,本宫也不会宽宥。”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他们确是因你而死,”皇后停一停,连珠般地诘责下来,“你生来便为皇子,领左卫上将军,封庆国公,月俸两百千,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家人的月花销也不会多于三千。你既享着这富贵,便得担得起这责任,稍有差错都会牵连无辜的人为你牺牲。他们处斩以后,本宫要你每月都去他们府上谢罪,求得他们妻子儿女的原谅,也要从你的薪俸中贴补他们的生活。他们打你骂你,你都要受着,这就是你为无心之失所付出的代价。”
祐儿怆然低首,他是个极聪慧的孩子,自然明白皇后教子的一片深意:“儿臣领罪。”
“如此,那就在这行刑吧,”皇后端然凝望皇上,“陛下还不回去与朝臣们议事么?”
皇上失笑,有些无言以对。他听闻吴章寿禀告说皇后去上林苑追逃学的二皇子时便担心祐儿动起武来不知深浅,浅芙此去恐会受伤,于是便撇下了议事的朝臣骑马去上林苑找她,不成想遇到这孽障犯下如此滔天的祸事,亏得他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碍。现下她既已平安无事,便来赶他走了,真真是过河拆桥。
皇上前脚才走,后脚简吟风忙不迭地看向皇后,眼神中涌动着希冀的光:“娘娘,陛下既已走了,不如将这惩罚稍减些吧。”
皇后举袖遮住刺眼的阳光,浮霞色缂丝茶花叶的锦衣泛起粼粼微光,微风从四面扑来,平添了萧索,字字惊心:“一杖不少。”
简吟风还想再劝,皇后沉吟片刻道:“告诉行刑的人,若有丝毫手软,便立刻革职查办,派个什伐卫监刑。本宫乏了,先回里间歇着了。”简吟风怕皇后落下病根,也跟着进殿请脉。
只听得殿外祐儿被按在凳上,掌板的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腰部以下部位,打到血肉模糊为止。祐儿硬是一声没有吭,竹板鞭笞在皮肉上的声音飒飒作响。
皇后在里间透过窗纱向外望去,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祐儿被打的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皇后的指甲不知不觉地陷进了手心里。
“这板子虽是打在二皇子身上的,可娘娘心里怕是还要更痛上几分,”简吟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说道,“娘娘这般心疼,却还要杖责祐儿,何苦来哉。”
皇后看他一眼,他立刻垂下眼睑不敢看她。皇后徐徐道:“他是将来要继承皇室宗祧的人,本宫若不严加管教,无颜向赵氏皇族交待。祐儿自小被本宫摔打着,底子很好,一百杖虽得将养半年,可能还会更久,但是不会留下什么隐疾。不这样惩罚他,怎么能息了陛下的怒火。杖责一百,已经是陛下看在本宫的份上网开一面了。”
简吟风脸上的肌肉突的一跳,显然是受到某种触动,艰难道:“杖责一百还很不够么,陛下到底要祐儿怎样呢?”
日光一分分地向西移去,明晃晃地照在地上,留下雪白的印子,东里间静得像一潭死水。外面祐儿的杖刑已经受完了,袭予找了袷纱被来给祐儿盖上,又吩咐了得力的侍卫抬着藤屉子春凳送祐儿回跃渊堂才算妥当。
静默半晌,皇后仿佛是从梦中醒来,举目望向天际,低声道:“本宫醒来的时候听着陛下的话,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
简吟风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回来,像是要把这些年藏着的不解都尽数问个明白:“都说虎毒不食子,陛下当年是真的想杀了祐儿吗?”
皇上抬眸,目色流转间看向灵堂里那尊小小的棺材,仿佛在透过里面小小的人儿追忆他最看重的那个孩子,那个浅芙为他诞下的孩子:“杀了祐儿么?朕也不知道会不会杀他,朕只记得看着浅芙昏迷的时候是如何痛彻心扉,而他几乎成了弑母的凶手。若他是这般品性,将来朕还怎么将这天下交到他手中?所幸后来,浅芙终是醒了……”
简吟风懂得了其中含义,喃喃道:“原来最了解陛下的还是娘娘。她看出来了如果她当时没有醒来,陛下是真的想杀了祐儿,所以再不忍都得将祐儿罚得那么狠,才算保全了他的性命。”
皇上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清清浅浅的笑:“也亏得你信了这小狐狸玩的把戏。祐儿的身体磨砺得再好,小小年纪也经不起一百杖刑。掌刑官手上是有功夫的,一百杖打下去都是外伤,筋骨一点都伤不到。这板子下去又快又准,连什伐卫也瞧不出端倪。不然你以为浅芙当时把朕支走是为了什么,朕若在那里,祐儿怕是要多吃些苦头了。”
简吟风长舒一口气,满目皆是笑意,释然道:“臣就知道,只要娘娘无事,陛下是不会真的祐儿怎么样的。陛下和娘娘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倒是把臣和祐儿吓得不轻。”
皇上微微收了笑意,呼吸清浅,有淡淡的龙涎气息拂过:“祐儿是传承宗祧之子,朕与浅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将来能够接手江山罢了。无论是慈父严父,凡是对他好的,朕都愿意去做。”
简吟风深垂着头,他知道皇帝的丧子之痛至今仍没有抚平,爱子被害,如今连长子都不能保全,刚又得了消息戴顺容的三皇子祇儿也被褆儿感染,那孩子素来体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不由得低声道:“如今算来皇室宗祧恐难后继,陛下也该早做打算再选贤妃诞育皇嗣了。”毣洣阁
“为皇室择一个能继承江山的孩子,这是朕对浅芙的承诺,朕不会食言,”皇上微一沉吟道,“现下宫中有两名女子有孕,倒也不用大费周章地去选妃。”
简吟风双眉挑起,疑惑道:“臣只听说前些日子杜贵妃身上有喜,还有哪位宫妃怀有龙嗣,臣未有耳闻。”
皇上微笑,语气微含讥诮,道:“另一个并不是宫妃,是金华宫刘氏身边的宫女。吴章寿,你去知会刘妃一声,那宫女便留在金华宫养胎,不必另赐宫室了。”
消息传到我这来的时候,我遽然一惊,心头似被动物的利爪狠狠一抓,痛得心脏皆搐成一团,慢慢生出一股寒意,仿若提线木偶般对吴章寿道:“有劳公公通传,本宫自会善待小莹的。”
吴章寿觑我一眼,貌似恭敬地唱了声诺便退了出去。一时间我只觉得满宫的侍从奴婢都对我射来幸灾乐祸的目光,不仅因为我的陪嫁丫头先我而怀有皇嗣,更是因为她恬不知耻地背主而我却被蒙在鼓里。
我只觉得目光如要噬人一般,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在青釉双耳三足炉徐徐焚着的烟雾上,恨声道:“一群混账!本宫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时疫,你们便只当本宫是瞎的聋的好糊弄么?!小莹在哪?”
众人一向见我和颜悦色,未曾见我动怒如此,纷纷跪下求我息怒。远处行来一人并不下跪,施施然如鹤立鸡群,慢条斯理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瞧见她这副轻狂样子顿时大怒,劈面朝她脸上便是一掌,斥道:“糊涂东西!”
清脆响亮的耳光余音未绝,打得她发间的钗环都晃动不止,她却很满意我此刻暴怒的样子,目光徐徐打量着我,方隐了一层笑意,道:“娘娘此言差矣,后宫中的女子都归陛下所有,我为何不能得陛下宠幸呢?”
我面上笼了一层寒霜,冷冷地对她道:“本宫原打算等你到了年纪就放你出宫去嫁人,也嘱咐了家父定要帮你寻摸一个可心的夫婿,不成想你野心如此之大,竟敢妄想爬上龙床!”
小莹的唇角有鲜红的血珠沁出,却捂着半边脸毫不退缩:“你是真心为我好么?不过就是怕我阻了你的路罢了。从前我一心为你,杜贵妃狐媚作态,我原不过是为你不忿暗骂了她句,你便动辄呵斥,还让我不停地磕头直到血流了满脸。从那一日我便想,听你使唤还不如自己做主来得痛快!”
“原来竟是那一日你与我离了心的,”我凄然一笑,对她道,“你那一日妄议君非,旁人都是瞧见的,本宫若不是罚你狠些,传到陛下那里你以为你还有命可活?可到头来,你却是这样想我……”
小莹有一瞬间的犹疑,随即还是狠下心来,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当初的事情究竟是怎样,你我各执一词也辩不明白。如今我已成了陛下的人,怀了陛下的孩子,你伸手便是一个耳光,可见你为人狠毒。”
我气她的愚蠢,却也不能不把话跟她挑明:“我是气你糊涂看不明白形势,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不错,你怀了陛下的孩子,可为什么陛下到如今也没给你个名分,还让你住在我这里?一个未经册封的宫女怀上了皇嗣,你去翻翻宫廷秘史,有几个得了好下场?”
小莹亦是失色道:“陛下该不会如此绝情!”
我屏退了左右,殿中只剩下我和她二人,呵呵地冷笑,盯着她道:“陛下要的是你腹中的这个孩子,他需要有尊贵的母亲来日扶持帮衬他,而你无名无分、无依无靠,有什么资格让陛下承认你是这孩子的生母?不给你一条白绫让你另居别宫孤独终老,已经是陛下恩宽了!”
“不!娘娘,你知道的,我祖父是金华县主簿,父亲是左班殿直,家父过世、继母改嫁后我才不得已到刘府为奴,”小莹一字一字说得极用力,仿佛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可是我族中还有人在朝为官,也不算是全无依靠。”
我心中愈来愈冷,声音却四平八稳:“本宫再告诉你,沈贵妃系出名门,是宰相沈伦的孙女。当日陛下为先皇后计,想要去母留子将大皇子交予先皇后抚养,尚且是白绫、毒酒和匕首递到沈贵妃面前去毫不迟疑。你家的那点人脉,可与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的沈家相比吗?”
小莹无话,面色发僵,微微发紫的嘴唇出卖她此刻满心的恐惧。她的声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一浪逼着一浪,唤我:“娘娘救我……”
我迫视着她,冷冷道:“本宫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去陛下御前求,至于成功与否只能靠陛下圣心□□。可是,你如此背主,本宫又为什么要帮你?”
“娘娘!”小莹凄厉呼了一声,尖声道:“如若娘娘愿意施以援手,娘娘来日便是这孩子的生身之母,奴婢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情愿在深宫看着他平安长大就好!”
我心下恻然:“你是本宫陪嫁过来的丫头,是这宫中唯一的知心人,既已悔改,本宫念着这些年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要帮你一把。但临行前需问你一句,你是怎么勾引的陛下?”
小莹仍是抖得厉害,我轻叹一声,递过去一杯热茶让她平复情绪,红茶潋滟如血的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她白净无血色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那日奴婢被娘娘问责之后,便去太医院求止血的伤药来敷额头上的伤口。太医院的人见我是娘娘宫里的不敢怠慢,很快便给奴婢用白布包扎好了伤口。回去的路上,路过陛下为先皇后做的秋千架那里,”小莹嗫嚅着,“当时陛下一个人也在那里。”
“所以,你觉得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曲意谄媚,自荐枕席?”我厉起了眼睛,恨声道。
“奴婢没有!”小莹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是陛下叫住了奴婢,他问‘那边的宫女是何人’,奴婢只得据实相告。”
“之后,陛下喃喃‘哦,原来是刘氏身边的人,朕懂你的意思了’,便问奴婢是愿意陪王伴驾还是继续在娘娘宫中做事……”
我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是了,有此良机,你又怎会甘居人下呢?你藏得倒巧,一个月来被皇上召幸多次,竟一点也没叫本宫发觉!”
小莹双目一瞬也不瞬,只看着我静静道:“并非是奴婢有意要藏,陛下也只是召幸了奴婢那一次而已,那晚之后遣了吴公公来传口谕,若是有孕便知会吴公公一声,再没别的了。奴婢也是昨日才发现月信推迟,找了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给看过才确准的。”
我方欲说话,只听得外面的唱喏声一声高似一声,原是圣驾亲临。皇上的眉目清淩,眼神冷漠如冰,扫过跪在地上的我与小莹,淡淡道:“朕带了太医来。”
吴章寿扶起小莹走到后殿,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吴章寿已经执了浮尘来禀报:“皇上,简太医说,该女子确已怀孕一月有余。”
皇上轻轻颔首:“告诉简吟风,朕命他亲自照看此胎,不容有失。”
步摇垂下的珠络凉凉地打在滚烫的耳边,我笑道:“若莹得陛下看重,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还望陛下垂怜,赏她个名分。”
皇上蹙眉,他本是盛世华章下风采出众的男子,此刻眉头紧锁也丝毫不破坏此刻的清俊风姿:“那个宫女叫若莹么?倒也不是寻常俗气的奴婢名字。”
顿了顿,他玩味地看着我,饶有兴致:“德妃,你也知道,朕从前说过待宫中能生下一个承继大统的孩子,会交给你抚养。你今日为她求了名分,来日她与你可能就会平起平坐,甚至会夺回你抚养的孩子。”
“臣妾知道,可是宫中无名分的女子生下孩子后,只能是死路一条,”我凝神,终是做了权衡,“若莹陪伴我多年,臣妾不忍见她枉死。”
皇上缓缓叹一口气,道:“这个宫女的性命是去是留,朕现在还无法左右。但是如果她能活下来,你将来会为了此刻的心软而后悔的,”须臾他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情,“德妃,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上移,先见到一条长长的素带,红色为里衬,朱边滚绣为装饰,然后是衣上那四角腾空欲飞的金龙,口衔五彩,飘飘欲冲天而去,腰间是皮革制成的挂满珠宝的腰带,上面挂配的白玉饰件十分耀目,却不再是从前的那只针脚略显粗糙的山茶香囊。
“臣妾相信若莹,日后不会令臣妾为今日的所为感到后悔的。”半晌,我说道。
“也罢,就让她在你宫中养胎,若是龙胎有损,朕唯你是问。”皇上摆摆手,掩不住眉心浅浅的倦色,“时辰不早了,朕还召见了朝臣商议要事。”此时吴章寿从里间出来,躬身走在前面为皇上引路往垂拱殿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凤栖芙更新,第 64 章 承祧嗣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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