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小国皆择大树附庸,也有一身正气自强不息的小国,顽强立足天下,但有这种魄力且有本事生存于四国之中的国家少之又少。
百年来,四国之间大小战争不断,但凡帝王,谁不想做这天下共主,可百年过去,却从未有哪位君王能打破四国鼎立的平衡。
就在两年前,北周屯兵骚扰南庆边关,南庆太子贺北城作为储君,需功绩傍身,南庆天子一道旨意下达东宫,任太子前往边关镇压。
可谁也没想到,贺北城竟带着大军一路杀到北周皇城,原本与北周交好的川西援军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北周最终被迫归降,附属南庆。
天下四分的局面至此被打破,南庆因北周归降,扩大版图,一跃成为四国之首。
此等振奋人心的大事,自是举国同庆,在一月前北周归降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天子宣布大赦天下,减轻百姓税负,一时间,南庆上下欢呼雀跃,奉太子殿下为神邸,尊崇敬仰。
而贺北城这个名字亦响彻天下。
昨日望天台已封赏大军,今日天子在百花池举办庆功宴,犒劳将士,百官作陪。
礼乐自申时开始,便徐徐而起,舞姬在几道池边翩然起舞,广袖窄腰,轻纱摇曳,宛若瑶池仙子,美不胜收。
陆续有官员携家眷入席,闻歌赏舞时与同僚打着官腔。
酉时过后,朝中重臣携家眷陆续而来,先至的官员免不了起身拜见,客气寒暄。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太傅大人,作为太子的老师,今朝可谓是风光无两,就连平日素来看不惯他的几位老臣,都沉着脸没去呛声。
太傅秦安,以仁善正义闻名,但凡露于人前,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文学大家的风范。
饶是此时被众人围绕,他依旧笑的如沐春风,无半点傲然自得。
可凡尘之人都有情绪,更何况此般大喜,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便是极善隐匿。
正奉承间,皇子公主驾临。
众官员一一见礼后,默契的噤了声。
今儿是东宫主场,他们不好多加攀谈,但也不能在几位皇子面前,肆意捧着东宫。
尤其是在贺堇宸面前。
二皇子贺堇宸出自赵贵妃,赵贵妃宠冠后宫,贺堇宸自然也得天子看重,虽不及太子声名显赫,但其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贺堇宸对众官员的识趣恍若未觉,他捏着琉璃盏杯饮了口玉露,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尊贵的天家气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高呼,在场所有人皆起身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
歌舞在这一刻停止,唯有贺北城款款而来,紫色的宽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锦袍之下环着一根玉色腰带,那是太子才能佩戴的玉带。
夜色撩人,舞姬倾城,却都不及太子殿下万分之一。
他脚步平缓,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贵女的心尖,让人怦然心动,不断沉沦。
贺北城路过几位皇子面前时,脚步稍顿。
虽只有短暂的片刻,却也足够他们心跳不止,神情微乱。
毕竟,做贼心虚。
贺北城走至八角亭,才转身温淡道:“起。”
“谢太子殿下。”
众人缓缓起身,有贵女忍不住望向那抹矜贵无双的明月,顿时便挪不开目光。
秦霜婷只快速瞥了眼,便坐在位子上,不再抬头。
在外人看来,秦大小姐气度从容,温和端庄,而只有秦霜婷自己知道,她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
宋玉瑶便不似她那般含蓄,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贺北城身上,还是宋大夫人看不过去,强行将她的头摁了回来。
苏梓芸则从头到尾都未抬头。
贺北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在人群中瞥了眼小将军江澈与卓烽。bïmïġë.nët
却见江澈面带愁容,一张俊郎的脸挤在了一块。
贺北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兔崽子愁成这般,应当不是小事。
没待他细想,帝后与一众嫔妃驾到。
众人再次跪拜。
帝后落座于最高最高位,天子抬手,笑容满面:“众卿免礼。”
“谢皇上。”
待所有人落座后,皇帝才朗声道:“今日庆功宴,无须繁文缛节,众卿随意。”
“是,谢皇上。”
几番君臣礼后,宴会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飞天舞姬,美轮美奂。
太子所在的八角亭里,拜见之人未有间断,琉璃盏的玉露添了一次又一次。
就算贺北城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般轮番轰炸。
贺北妱看不过去,起身走向八角亭。
她原本是在禁足期,但身为嫡出公主,她不能不出席庆功宴,是以,今日便被特许解除禁足半日。
贺北妱拿了琉璃盏,立在贺北城身边,美目一横:“我替皇兄喝!”
公主殿下一身肆意之气,霸道至极。
众官员惊慌之余,却见太子殿下默许,便只得任由贺北妱替酒。
原以为有贺北妱在,能挡些酒,哪知不仅未少,反而增多。
且后头来的都是未婚配的年轻公子。
反复数轮后,贺北妱迷瞪瞪的看着贺北城,难得在外露了娇态。
“我名声都这般要不得了,他们怎还往上凑?”
贺北城唇角微微上扬:“因为妱妱是南庆唯一一位嫡公主殿下。”
贺北妱蹙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瞪他一眼:“皇兄你看不见么,那些贵女恨不得用眼神在你身上瞧出一朵花来!”
公主面带红晕,语气娇憨,一瞧便知,是喝醉了。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召来贴身侍卫臧山:“送公主回她的亭子。”
臧山目不斜视,俊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是。”
贺北妱这才看向臧山,而后轻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山山回来了啊。”
臧山垂着头,一板一眼回道:“卑职酉时刚回。”
贺北妱盯着他瞧了半晌,而后不满的哼了声:“无趣。”
要不是她见过这个木讷的侍卫在皇兄面前笑的跟朵花儿一样,她还真以为他就是这般的冰冷的性子。
“宋峤,你送本宫回去!”
宋峤缩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这把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他瞟了眼贺北城,见他默许,才恭敬道:“是。”
贺北妱走时,还对臧山哼了声。
贺北城有些讶异:“你怎么惹她了。”
臧山一脸无辜:“卑职刚回来,才见到公主殿下。”
恰此时,贺北城余光瞥到江澈的亭子里多了几个人,他眉心微蹙,淡淡嗯了声,没再去细想。
很快,宋峤去而复返。
贺北城朝他示意:“去查查,怎么回事。”
宋峤侧身看向江澈的亭子,而后微微一怔,忙又折身而去。
不多时,宋峤便回来了,面色复杂,一言难尽。
事情的起因是在正武宫门。
江澈作为此次收复北周的重要将领,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已于昨日同卓烽一道被天子册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也是南庆立国以来,第一次朝堂上出现两位骠骑大将军。
军令一分为二,两人一人一半,共同执掌大军,重大决策则要经太子殿下首肯。
朝堂文武向来不合,文官嫌弃五官性子粗野,蛮横无理,五官嫌弃文官恪守成规,板正无趣。
但此次武官风头正盛,且天子对两位骠骑大将军寄予厚望,且爱护有加,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眼下绝不能得罪功臣。
不仅不能得罪,还得百般讨好,而最直接了当的方式,便是联姻。
江澈未及弱冠,正值年少,五官俊郎,英俊潇洒,且年纪轻轻便已位高权重,自是引来了不少觊觎。
而卓烽虽未婚配,但已二十有六,且论起家世远不及江澈,江澈乃江家嫡子,江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江家家主却在朝堂领了个礼部员外郎的职位,而卓烽虽是京城本土人,但祖上并无官员,家中双亲已故,只剩一个老太太相依为命。
两厢对比,显然江澈更为吃香。
昨日望天台结束后,江家家主江沣足足在书房会了几个时辰的贵客。
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何曾受过这般荣宠,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但他还算聪明,知道江澈如今是块香饽饽,并未急急应承任何一方的婚事。
各家也都晓得,这事不仅讲个缘分,也讲捷足先登,是以,都明里暗里开始筹备计策。
可谁也没想到,竟有人敢在正武门前光明正大的使阴招。
一切发生的太快,手段也很低劣粗俗,但极其管用。
此次庆功宴,众臣与家眷皆是从正武宫门而入。
是以,路边停了辆马车,也未引人疑心。
恰巧就在江澈路过那辆马车时,一位小姐钻出马车时似是歪了脚,惊呼一声直直朝他扑去,电光火石间,江澈将人救下,同时,也在众目睽睽下与这位小姐有了肌肤之亲。
虽然只是楼了腰,但碰过人家小姐是事实。
紧接着,马车里便钻出来一位夫人,和颜悦色的问起江澈家世,又说自家姑娘没了清白,要以身相许。
江澈在边关粗野惯了,哪经得住这阵仗,当下耳朵脖子红了一片,最后眼看都要被逼着合生辰八字了,才被赶来的卓烽强行带走了。
但此事,断然不会完。
这不,人家都追到江澈的小亭子里去了。
贺北城理清了来龙去脉,气笑了。
“孤的人岂是谁都能算计的。”
若江澈有意他倒不在意,可江澈脸都皱成那样了,显然是不满意的。
“什么身份。”
宋峤恭敬回道:“礼部侍郎王玄的妾室于氏与其庶女王嫣然。”
贺北城扫向众臣中一个眼里闪着精光很是圆润的官员,勾了勾唇。
王玄,很好。
“殿下,此事许多人都瞧见了,王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宋峤看了眼带着娇羞的王嫣然回到座位的于氏,轻声道。
果然,只见于氏正满面红光的朝王玄说着什么,王玄似在挣扎,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看向高位的天子。
南庆将女儿家的清白看的极其重要,不论江澈是被算计,还是只简单的顺手救人,他碰了人家小姐就是事实,一旦启奏天子,这桩婚事便跑不掉了。
贺北城眼神一凛,先王玄一步起身,朝天子的方向恭敬一拜。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王玄正要起身的动作顿住,宴会也因皇帝抬手示意,歌舞骤停。
众人齐齐望向八角亭。
“哦?城儿有何事相求。”皇帝眯起眼,声音温和慈爱。
贺北城面容平静,说出的话却震惊四座。
“回父皇,儿臣自路途中带回一位姑娘,儿臣心向往之,请父皇下旨将她赐予儿臣为侧妃。”
她说要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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