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向清冷的皇后娘娘也难得有了一丝柔软:“本宫唤你梨儿可好。”
唐娇娇点头:“好。”
贺北城默默的坐在一旁,显然,他被无视了。
不仅当下被无视,进殿后小半个时辰都被无视的很彻底。
一边是温言软语话家常,一边是太子孤单静默饮茶,两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驸马觐见。
贺北城有意闭目养神,然姑娘娇软的声音总时不时传来。
他静静的听着,只觉得她惯会哄人。
直到……
“儿臣是夫君在回京半路捡回来的,儿臣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夫君便诓儿臣说他是儿臣的夫君,儿臣失了记忆便信了,这才跟着夫君入的东宫。”
贺北城唇角一抽,到底是谁先打谁的主意。
皇后讶异的看向贺北城。
以城儿的性子绝不会做诓骗小姑娘这种事,但梨儿亦不像在撒谎,且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皇后脸色微沉,有些薄怒:“太子?”
储君当以身作则,严以律己,如何能行这诓骗之事。
许嬷嬷一怔,娘娘唤殿下太子,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贺北城看向唐娇娇,对方飞快的冲他眨眨眼,在皇后看过去时,又换上了乖巧无害的笑容。
他确定,她是故意的。
“回母后,此事儿臣已向阿梨致歉,并告知了实情。”
皇后面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见唐娇娇面露娇羞,温声道:“娘娘,夫君确实已与儿臣说明,是因为夫君对儿臣一见钟情,方才诓骗儿臣的。”
皇后一滞,再次看向贺北城。
一见钟情?
贺北城深吸一口气。
一见钟情,呵……难道不是她对他见色起意?
顶着皇后探究的目光,贺北城终是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皇后有片刻的愣神。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娘娘,您不责怪夫君好不好,夫君待儿臣很好的。”
唐娇娇伸手扯了扯皇后的衣袖,娇娇软软道。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双大眼微微黯淡,小脸皱成一团肉眼可见的低落。
皇后瞧了眼被小姑娘无意识拽紧的衣袖,微微凝眉,轻声道:“梨儿怎么了,可是城儿欺负你了。”
贺北城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
“只是……”唐娇娇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贺北城,而后又飞快的低头,将皇后的衣袖缠在手指上轻轻打了个转儿,小声道:“只是,不罚梨儿不准吃饭就更好了。”
小姑娘靠皇后很近,毛茸茸的脑袋都快磕到了皇后肩上,娇软软的一团一看就知心里是极委屈的。
皇后面色一沉:“太子!”
贺北城:“……”
太子温和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踩了他一脚没消气,还来告状……
“儿臣知错。”
贺北城静默了好几息,才颔首道。
皇后面上依旧愠怒,但心里却诧异极了,城儿看着是冷了些,但实则极少发脾气,他哪里有心思去罚人不准吃饭?
“娘娘,两顿呢,夫君罚梨儿两顿不许吃饭,点心都不给,娘娘您看,梨儿都饿瘦了。”
唐娇娇越说越委屈,离皇后也越来越近,像极了女儿依偎着母亲撒娇。
贺北城:“……”
太子抬头,冷冷的瞥向唐娇娇,唐娇娇一滞,一双大眼盯着他也不躲闪,半晌后眼里有了晶莹。
“娘娘,夫君凶梨儿。”
细软的音线带着哽咽,姑娘眼眶红红的,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后有一刻的失神。
有多久没人唤她娘娘,对她撒娇了。
她恍惚听到了多年前,五岁的小姑娘也是这般拉着她的衣袖噘着嘴道:“娘娘,殿下欺负娇娇。”
“哦?他如何欺负我们娇娇了,本宫替娇娇做主。”
“娘娘,殿下不给娇娇吃点心。”
那时七岁的太子颇为无奈的道:“母后,娇娇生了蛀牙,不能再吃甜食。”
唐娇娇见皇后似在发怔,微微歪着头轻轻唤了声:“娘娘?”
皇后猛地回神,偏头对上身旁姑娘红润的眼眶,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而后瞪向贺北城:“太子,之前的也就罢了,梨儿是你亲自带回东宫,也是你亲自请旨赐婚册封的侧妃,你若敢怠慢她,本宫绝不轻饶!”
贺北城袖中的拳头捏了又松开,反复几次后,才面色平静的起身:“儿臣知错,谨遵母后教诲。”
而此时,皇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刚刚为安抚唐娇娇,而捏在她腕间的手。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贺北城半晌,才道:“既然知错,便要有罚。”
“百花节将至,便罚你这几日都陪着梨儿,顺便带梨儿去城中熟悉熟悉,介时一起主持百花节。”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母后,儿臣还要上朝。”
皇后冷哼了声:“本宫让你去你就去,在战场厮杀了两年,还换不来几日休沐?”
贺北城一滞。
他知道母后这是对父皇让贺堇宸与他一道招安梨花宫不满。
“谁要有意见,让他来找本宫!”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贺北城只得道:“儿臣遵命。”
唐娇娇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后,这算哪门子惩罚,这是惩罚贺北城还是惩罚她。
鬼知道潇香的人有没有潜进京城找她,万一碰上了,她哪里还保得住命……
她今儿可是将贺北城得罪了个彻底,谁知道这小气鬼会不会见死不救。
“娘娘,梨儿……”
“梨儿可是觉得不解气,这样,也罚太子两顿不许吃饭,梨儿觉得可好。”
唐娇娇:“……”
如果不出宫的话那自然是极好……
“好了,本宫也乏了,太子明日便带梨儿出宫吧。”
皇后也不给两人反对的时间,话刚落便起身在许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寝殿。
唐娇娇苦哈哈的坐着,软乎乎的盯着贺北城,她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贺北城瞧了眼可怜兮兮盯着他的人,很快便明了她心中所想。
太子理了理衣袖,眉眼带笑,温声道:“阿梨不愿随孤出宫?”
唐娇娇瞧见了他眼里的兴味。
她咬咬唇,死妖精果然要记仇!
半晌后,唐娇娇起身走向贺北城,扯着他的衣袖软软一笑:“阿梨怎会不愿陪夫君出宫呢,夫君放心,阿梨很乖的,夫君在哪,阿梨便在哪。”
贺北城垂首盯着乖巧无害的姑娘,莞尔:“那阿梨可要跟紧了,近日京城进了不少江湖人,万一不小心撞在了他们的刀子上……”
“不会的,夫君一定会保护好阿梨的!”唐娇娇义正言辞打断贺北城的话,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他威胁她。
可是他怎么知道是江湖人在追杀她!毣洣阁
“呵……”
贺北城轻笑一声,转身便往殿外走,唐娇娇忙踩着小碎步跟上。
她觉得她有必要在出宫前把人哄好。
不然,她极有可能落入潇香的魔爪!
“夫君,你想吃什么,阿梨给你做好不好。”
“母后罚孤两顿不吃饭。”
唐娇娇:“……”
“夫君,你不要生气嘛,阿梨错了。”
贺北城顿住脚步,唐娇娇一个不防撞了上去:“唔~”
太子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娇娇,须臾后道:“苏梨,你二十了。”
唐娇娇:“?”
“告状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唐娇娇眨眨眼:“……”
可是她失去了十年记忆,所以现在最多只有十岁!
嗯,就是这样!
“可是我失忆了啊,最多……最多也才几天这么大。”
贺北城:“……”
鬼使神差的,太子戳了戳她鼓着的腮帮子,微笑着道:“苏梨,脸是个好东西。”
唐娇娇:“?”
夸她好看?
“不能不要。”
唐娇娇:“……”
他骂她不要脸!
唐娇娇盯着修长如玉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贺北城!”
屏珠如宛早在皇后与唐娇娇说体己话时就退出来侯在了车架旁,因离得远只看得见贺北城与唐娇娇在说着什么,至于内容并未听清。
但唐娇娇这声气急败坏的‘贺北城’她们听清了。
不止她们听清了,送太子与侧妃出来的玉坤宫宫人也听清了。
苏侧妃直呼太子名讳一事自然很快便传到了皇后耳中。
彼时,皇后正靠在软榻出神。
倒是许嬷嬷一惊:“苏侧妃看着不像这般大胆的。”
皇后垂首,没作声。
许嬷嬷眼神一闪,试探着道:“许久没见娘娘这般和软了,看来这苏侧妃是合了娘娘的心。”
须臾,皇后望了眼窗外,漫不经心的道:“这孩子确实合本宫心意。”
“只是,合不合城儿心意还另当别论。”
许嬷嬷一怔,不解道:“娘娘这是何意,奴婢瞧殿下对苏侧妃很是上心,甚至都纵容苏侧妃直呼名讳。”
皇后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梨儿是处子之身,送来的帕子是假的。”
许嬷嬷僵住,片刻后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呢,殿下昨日还特意来了趟玉坤宫呀。”
“他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忘了本宫入宫前曾对药理起了兴致,简单的脉搏出不了错。”
她无意间将手指搭在了梨儿的手腕上,却没想竟叫她摸出了真相。
如此,也才合理。
城儿心里装着娇娇,会对人一见钟情就怪了。
“城儿左手上有一道口子,是新添的,庆功宴上还没有。”
许嬷嬷失声道:“所以那帕子上的血……”
皇后没接话,只轻轻叹了声。
知子莫若母,他这是不想娶太子妃,才给她来了这一出。
结合梨儿所说,她不难猜出前因后果。
梨儿怕是遭了什么事失了记忆,恰被城儿所救,城儿定会猜到他此次回京必定要娶太子妃,是以便将人带回京城,作为幌子。
以城儿的性子不会如此欺骗姑娘,定是找机会与梨儿坦白了,且不知为何,梨儿亦同意陪他作戏。
“那娘娘所说的另当别论又是何意?”许嬷嬷皱眉道。
若真的只是一出戏,殿下应是不喜欢苏侧妃的,又何谈另当别论。
皇后眼神微动,而后低笑一声:“城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么,就算是作戏也不可能任人唤他夫君,更别说直呼他的名讳。”
“且,城儿的靴子上,有半个脚印。”
虽然擦过了,但还是能窥见轮廓。
许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这般大胆。”
太子的脚也敢踩。
话刚落,许嬷嬷便反应了过来,再次震惊:“是苏侧妃。”
太子一向爱洁净,定不会碰染了尘的东西,东宫宫人也绝不会如此粗心大意,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脚印是来的路上被人踩的。
是谁干的,自不用说。
皇后淡淡嗯了声,眼里有一丝兴味划过。
“所以,假戏真做也未可知呢。”
纵容到这个程度,只为作戏,她不信。
且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城儿撕开那层温和的面具,露出真情实感。
哪怕是作戏,她也相信梨儿于城儿是不同的。
当夜,便传来太子留宿梨苑的消息。
皇后对此只浅浅一笑。
自古以来,日久生情的男女数不胜数,谁能保证梨儿不会化了那冰疙瘩。
毕竟,还没哪位贵女如她这般对大胆。
踩太子的鞋,唤太子的名讳,还来告太子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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