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被围殴的孩子这才站了起来,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快滚。”云儿凶巴巴的说道,“别以为大人不打小孩,小姐说了,你们再闹事,每个人都要挨打!”
或许是没想到真的有大人这么凶巴巴的对付孩子,小胖墩一会儿就被吓哭了,几个孩子哭着喊爹娘,跑开了。
而另一边,瘸了一条腿的女人跑过来,搂住了这个叫浪儿的孩子。
“你没事吧?”女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关切问道。
“没事。”小男孩倒是十分乖巧,并没有抱怨,“阿娘,我不疼。”
女人听了之后这才放心,拍了拍对方身上的灰尘,这才站起来对着张云敏道谢,“谢谢几位姑娘,他们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不是你们拦着,浪儿回家又要一身伤了。”
张云敏打量了她一眼,女子大概三十来岁,身材瘦削,衣服上也都是补丁,看得出来家境并不好。
但对方眼神清明,脸色柔和,是个安贫乐道的人。
“举手之劳而已。”张云敏微微颔首,“这位婶子,我想找您打听一个人。”
“这槐花村,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张婶的?”
“你们找我?”女子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着张云敏。
“是。”张云敏微微一笑,见到人之后,大概就可以肯定,至少对方是个温和良善之人。
这样的人做接生大夫,至少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等听明白了张云敏的来以后,刘婶却沉默了下去。
“我已经不做这个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女人牵着孩子,摆手拒绝了。
“我来之前,找人打听过,她说你学会了剖腹之法,旁人都把你当做妖魔鬼怪一般看待。”张云敏看这对方褴褛的衣衫,忽然开口说道。
“是,既然小姐已经知道了,就更不该来找我了。”刘婶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笑意。
“婶子接生的手艺很好,那老妇人现在还夸赞不已,只是说你后来发了疯,说出这番话,叫人知道了,对方难免心里发怵。”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用你了。”m.bïmïġë.nët
“我后来又找你去家,发现你被你嫂子赶出来,只能回了槐花村老家。如今一看,境遇也并不好。”张云敏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只要不再说剖腹这样骇人听闻的话,刘婶想要赚银子,安居乐业并不难。只是这几年了,宁肯留在家里养鸡养鸭,也不愿意再重操就业,刘婶是因为……那一回治死了人,就彻底吓怕了?”张云敏问道。
原本佝偻着背脊的女子猛地回头,眼神里闪过一抹焰火。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了孩子的手,“你回去吧,娘在灶台里煮了米汤,你记得端出来。”
“哎。”浪儿点头应了一声,乖巧的走了。
“张姑娘,以前的事……就不用再说了。”刘婶咬牙说道,“虽然日子穷,但我们娘两过得也安生,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张云敏看向浪儿逐渐走远的背影,“刘婶有孩子么?”
这话问的突兀,但女子的脸色顿时惨白。
她曾经结过婚,自然也是有过孩子的。但那孩子六七岁的时候病死了,夫家也因为这个休妻。
刘婶就只能和哥哥嫂子住在一块儿,她会接生,街坊领居的,刘婶的口碑最好。
有了银子,哥哥嫂子对她还算客气。
后来口碑没了,生意自然也没了,人就被赶了出去。
这是张云敏打听出来的消息,但从来没人说过,她还有一个孩子。
“张姑娘,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刘婶拄着拐杖,警惕的看向张云敏。
“这不是你的孩子?”张云敏微微皱眉,再次问道。
“刘婶,你也看见了,槐花村的人并不欢迎你们。如果这些小孩并不是第一次欺负浪儿,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小孩子是可以管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村口打人,竟然没人出来说一声。”
“可见不是不能管,是这村子里的人不想管。”
张云敏的声音又轻又浅,但落在刘婶的耳朵里,却像是惊雷一样。
眼前的女孩儿,就凭借着这一点点蛛丝马迹,竟然将她们母子在槐花村的处境,说的一点不差!
“张姑娘……”刘婶原本抗拒的目光隐隐的拂过一丝火光。
就像是熄灭了的木炭,里头忽然蹦出来一点暗红的火星子。
“你说的没错,我浪儿……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方忽然间就像是衰老了十岁,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张婶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孩子,是晚娘的儿子。”
“晚娘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后来嫁人,生了三个女儿,夫家一直不太高兴,最后明明胎位不正了。”
“我和她夫家的人说过好几次,这孩子能不要就不要。否则到时候生产,麻烦太大了。”
她是经验老到的稳婆,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硬生这个孩子,恐怕到时候只会母子俱亡。
但那户人家却执意不肯,说是找大夫把过脉,这一胎必然是男儿。
但最后胎像不稳,生产的时候晚娘一口气上不来,死了。
“我没办法,只能剖开晚娘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但对方说这是尸体里生出来的儿子,放在家里晦气,要活活给溺死。”
“我带着这个孩子走了,但那一家人怕我吧事情说出去,晚娘……并不是自然死亡的,他们家早就想换个儿媳妇了。”
“所以他们对外说,是我剖了晚娘的肚子,害死了人。”刘婶紧紧握着手里的拐杖,骨节泛白。
“我的一生被毁了也没什么,反正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这个法子。”
“但晚娘不能白死,我和她少年相识,亲如姐妹。”
“这些年来,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晚娘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血。”
刘婶抬起头看着张云敏,“张姑娘,你不是一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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