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头,今时不同往日,百峰岭比之我们在雪狼那会还要凄苦。”
听到张秦唐的牢骚,上官陆摇头轻语感叹道:“挺好的,能够容身之地已是不易,不可奢求太多啊。”
张秦唐眼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目光烁烁凝望着上官陆,沉声道:“江头,自你进入军寨,骑阵弟兄们纷纷找到我和喇叭,都希望江头能够统领弟兄们夺回五羊关。”
上官陆目光扫过满脸期待的张秦唐,平静而淡然,缓声道:“疯子,今非昔比,驱逐鞑子收复五羊,非一战之功,亦非一日之功!”
尽管心里明白上官陆所言非虚,张秦唐依旧难掩失望之色,语气低沉,道:“江头,边军名存实亡,朝堂对我们是不管不问,弟兄们如今能够依旧坚守在这儿,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亲手夺回军关,血洗耻辱。”
上官陆并未接话,陷入沉思,良久后才开口问道:“疯子,如今寨内弟兄,你可了解?”
“了解,江头,这是···”张秦唐不解其意,可内心中的猜测却如同那野草般疯狂滋长,惊愕失色不说,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
“疯子,坐下。”
张秦唐顾不得其他,急忙解释道:“江头,寨内包括白老大在内,不说江头您四人,是二百一十三人,可都是随白老大自五羊关一路厮杀至今的弟兄,不可能、不可能···”
张秦唐的失态和急切,上官陆非常理解,并未直言反对,而是缓声说道:“疯子,五羊一战,你是亲历者,其中详情想必你比我清楚。”
“神雀366年,我等孤注一掷殊死一搏方才夺回军关,那一战,边军虽死伤惨重鞑子亦损兵折将,再说鞑子屡屡南下劫掠,所谓狩猎打垛又为那般?鞑子既已战败,当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这才符合常理。”
“可是,为何仅相隔一年,神雀367年鞑子再次兴兵来犯,大军围攻军关。”言及于此,上官陆深邃的目光转向沉思中的张秦唐,幽幽道:“疯子,此战你亲身参与,该当深有体会吧!”
随之,上官陆神色凝重,语气低沉而激昂,道:“如此不惜国力、不恤民力倾力征伐,难道鞑子不曾考虑战败的后果吗?要知,对游牧部落而言,可战精锐损伤殆尽,部族青壮十不存一,亡族灭种旦夕之间。”
“十万各部精锐,十余万各部青壮,六部真神奴隶,如此决绝,何等气魄,究竟该说是孤注一掷下的破釜沉舟,还是胸有成竹后的胜券在握。”
“再说战事中,参天云梯、攻城楼车,大型床弩、机弩,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的攻城军械,为何会出现在鞑子军阵中?”
“战事持续近一年,其间种种诡谲怪诞之处,不必我再一一赘述吧!”
“若非如此,五羊何至于此,我等何至于此!”
上官陆言语算不得犀利,三言两语便将张秦唐驳斥的无言以对,其言无虚,事实如此无可辩驳。
“江头,就算如此也不能确定寨内弟兄有问题吧,都是杀敌无数的热血汉子怎会有问题呢?倘若当真贪图荣华富贵权势荣耀,也不会留下来的啊!”张秦唐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只是难以说服自己的内心。
“是与不是,对如今的五羊边军已无关紧要,但接下来,绝不允许那些别有用心者参与。”上官陆看似不温不火语气平淡,态度却无比坚决。
“江头,可是已有盘算,需从寨内挑选人手?”张秦唐黯然神色瞬间消散,眼眸中充斥着异样的光芒。
“是,疯子。”上官陆肯定的点着头,神色严肃,压低声音叮嘱道:“疯子,回去后暗中挑选,不要心急,务必做到秘而不宣秘而不露。”
此刻,张秦唐也听出上官陆话音中的郑重和谨慎,神色一怔,出言保证道:“江头放心,必会谨慎行事仔细挑选。”
揪出内鬼,是一切筹划的前提条件,那些能够潜伏到今日的鞑子细作,岂是轻易能够挖出的,这点上官陆并无绝对把握,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已落子,唯有静待天赐。
张秦唐之后便是时冉昱,上官陆从时冉昱这儿得以详细了解雪狼老弟兄的情况,或战死、或失踪,几乎多已战死于关墙之下,所谓失踪不过是因尸骨无存,违心似的安慰罢了。
送走时冉昱,上官陆总算是对当初的战事和如今的百峰岭军寨,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情况远比他所猜测的要好上许多,内心稍安。
自左军都督府监牢到燕山居所的路上,朱狄的确对他有过交代,尽管他心神恍惚心智大乱,却也清楚记得,朱狄对他在五羊边军究竟作何安排,始终不曾透露分毫,一切皆由他自己决定。m.bïmïġë.nët
但上官陆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清晰的认知,不过是朱狄手中一颗棋子,因此在他未真正熟悉边军情况和了解朱狄安排他到五羊边军的真正用意前,不打算贸然行事。
深夜,姜愧遵照上官陆的吩咐将住在他隔壁营房的书生和屠夫请了过来。
“主子。”随着上官陆心性大变,姜愧、书生和屠夫他们在上官陆跟前也变得惜字如金。
“书生,这几日可有发现那几人?”上官陆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变化,期许中掺杂着惧怕,就连声音也不自觉带着几分颤栗。
闻言,书生是既欣喜又愧疚,兴奋的是上官陆情绪总算有了波动,而愧疚的是有负上官陆所托,低声回道:“主子,军寨中却是有那几个人名,在边军中不是军头便是伍头,连日暗中观察下来,并未发现丝毫不妥之处。”
听到这样的结果,上官陆双眉微皱迟疑不定,可萦绕于心间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总感觉当初程典所言那五个名字大有可疑,甚至可能是他今后行事的关键助力,内心究竟为何有此奇怪念头,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依常例而言,它们不过是边军中五个经常出现的名字罢了,不值一提,当不会有甚蹊跷之处,但不管是血狼所还是血狼卫,军寨士卒中始终都有这几个名字,如此巧合,那便不是巧合,而是必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自打进入百峰岭军寨,上官陆便吩咐书生暗中查访此事,可没想到的是,百峰岭军寨二百余人,依然还有这五个名字,依旧职位不显,焉能不让他心惊。
上官陆犹豫不定,踌躇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疑惑如实道于书生和屠夫,同时下定决心,将此五人查个底掉。
······
书生、屠夫听过上官陆的叙述后,当即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主子,你怀疑他们是···”
上官陆摇头否认书生的猜测,肯定的回道:“他们应该不是,无论是在血狼所还是血狼卫,再到之后的五羊关,我同程典曾暗中调查过,五羊关乃至辖下各寨皆有此现象,同样的数目、同样的姓名、类似的军职。因此我二人也曾有过猜测,他们可能是暗中守护五羊的存在,只是不知底细罢了。”
“主子,你是想同他们挑明,彼此联手?”书生不太确定的询问道。
姜愧、书生、屠夫三人面前,上官陆无须遮遮掩掩,点头道:“朱狄费尽心思将我送到五羊边军,还安排如此尴尬的一个身份,难道当真是看重我的才能,以驱逐鞑子夺回五羊,不尽然吧?”
“他将我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其中或许有愧疚的成分,但绝非是我,也不该是我。揪出内鬼、手刃仇敌是我的目标不错,但我不愿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成为他的棋子,任其摆布。”
“既已再次成为五羊边卒,自不能浑浑噩噩虚以度日,毕竟不管是否为他们棋子是一回事,我们自己布局谋事又是一回事,算得上殊途同归,但总是让人难以安心。”
难得上官陆一次性说这么多,书生、屠夫、姜愧看似是支愣着耳朵以听的真切,实则是为上官陆的改变而高兴,刚一说完,书生随即反问道:“主子,朱狄一人怕是力有不逮吧。”
“应该是,能够促使左军都督府监事做出决议,并将我以罪卒身份发来五羊,其中涉及太多,尤其是收复五羊,所涉繁多,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上官陆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朱狄为靖王多年,军中故旧不计其数,影响力更是冠绝历代靖王,但毕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书生所想可比上官陆要全面的多,低声说出自己的猜疑,通过人所周知的表象,深入分析丝丝入扣,道:“主子,朱狄为靖王多年,历任几府都督和诸边关都督,于他而言算不得难事,您的族弟上官源将那钱家小子护送入京,把柄和口实尽皆掌控于手,却又置身事外,该不会···”
闻言,上官陆内心震动,书生的猜疑,虽不认同却又无可辩驳,紧接着便有听到书生劝诫的话语,道:“主子,朱王爷布局,就算身为他的棋子又何妨,起码当前而言,他同你目标一致并无出入。”
上官陆心头一暖,知道他困惑的表情让书生误会了,内心一直以来对朱狄的抵触和憎恶在这不经意间烟消云散,目光转向书生,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呵呵、呵呵···”
上官陆这个笑容虽然生硬,可总算不是一直紧绷着,姜愧、书生、屠夫不约而同都长舒一口气,自燕山居所一路北上,上官陆始终一言不发,就算进入百峰岭军寨面对昔日生死与共浴血厮杀的袍泽弟兄,亦是如此。
至于上官陆和朱狄之间的事情,书生虽不尽了解,可他了解自己这位年轻主子,何况临行前王浑和刘延都曾亲自同他谈过,上官陆对朱狄与其说是芥蒂和抵触,不若说是厌恶和仇视。
同时书生又很清楚,倘若上官陆若想在五羊成事,必须借助朱狄的力量,猜忌和抵触对于合作,百害而无一利,自走出燕山居所,书生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劝说,这下终于将这个疙瘩解开,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总算落地,大为安心。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藏武阿诗玛江更新,第92章:百峰军寨(下)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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