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天夜里喝了不少酒,但常年保持着的生物钟还是让阿杨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昨天大约是喝过醒酒的汤药了,阿杨早上起来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摸到手边的刀剑,床边挂着昨天林姑娘给的大氅,把昨天染了酒气的衣裳丢在一边,披上新的外衣出门准备晨练。
冬日清晨的冷风虽然乍一下吹得人一激灵,但在昏暗的天色下,睡意还是人的意识呆滞朦胧。
阿杨摇摇晃晃地去洗了把脸,冰冷的帕子贴上脸,理智和思维才开始逐渐苏醒。
昨天真的喝得有点多了……
差点在林府醉倒过去……
嗯?昨天是林府的马车把我送回来的吧?
阿杨往后院的湖边走去,还带着湿意的脸迎上冷风后有些刺骨。
阿杨搓了搓脸,脑还在追溯昨夜的记忆。
昨天晚上,阿杨记得自己看见李寻清是被李寻欢扶着一同上马车的。
而扶着自己的人……
是林瑾?
好像不对,他上马车前并没有看见林瑾。
阿杨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只记得他上马车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林姑娘,她那时同他似乎说了什么,但他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只记得黛玉那时面上的笑意,好看得让他愈加发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们是在湖心亭喝得酒,但去后面的路上阿杨记得是自己走过去的,那时他虽然醉的厉害,但并没有被酒意影响到平衡,走得稳稳当当。
去侧门的路上,还一直有人在提醒他注意脚下……
等等、那个声音!
是林姑娘啊!
昨天是林姑娘一路牵着他把他引到后院的,那时林姑娘对他说了什么,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了,他们身后应该是有人随着随时准备来扶,但阿杨却记不清了。
阿杨昨天被黛玉牵着的那只手在空气中虚虚抓了抓,可是昨夜的酒精让他那时四肢都有些微微麻痹,怎么也想不起来黛玉是怎么牵着他的。
亏大发了。
昨夜在去侧门的路上,被冷风一吹,阿杨已经有些从酒意中清醒了,所以之后的事情阿杨多少有些记忆,可是他们在湖心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阿杨晃了晃头,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林姑娘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喝酒不知道节制的酒鬼吧……
阿杨站在他平时晨练的空地,内心被这个问题压得甚至不想动作。
他昨天应该没有做什么才对,他即使是醉了也挺安静的,不像陆小凤,阿杨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因为喝多了亢奋得裸奔大叫。
阿杨拔出剑刚刚起势,忽然动作一滞。
他昨天好像可能大概也许应该……
抱着柱子做了什么傻事。
记忆慢慢回笼。
阿杨持剑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活了……
虽然四周没人,但阿杨还是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我都干了什么……
在阿杨的计划中,他应该是在元宵的夜晚,在皎洁的月下,在可以俯瞰那人间的灯火的地方,以天上的星河与人间的灯河为背景,以最认真的姿态告诉林姑娘自己的倾慕。
而不是在早上刚刚经历了三个糟心的酒鬼后晚上又把自己喝成醉鬼,抱着柱子像个铁憨憨一样地告白……
有这么一瞬,阿杨对后院平静的湖面露出了心动的表情。
跳下去的话,能死的很安静吧……
有一只阿杨,失去了梦想。
阿杨感觉连手上的刀剑都变得沉重起来。
哀大莫过于心死。
阿杨机械般得开始练剑,大脑放弃了思考。
直到一套剑法练了三回,思想才重新开始恢复,阿杨终于有了面对这个现实的勇气。
之后林姑娘是如何反应的?
刀剑在阿杨手上被挥出一片银光,不间断的破空的声音让阿杨回忆得更加专注。
在湖心亭温柔的灯火下,黛玉那时笑得好看得炫目,轻松悦然,还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
笑得本来就醉了的阿杨脑袋更浑了。
她极快地抬眼看了眼映乐和林诗音的方向,她们刚刚没注意到阿杨刚刚说的话,但见黛玉心虚回头看她们,都觉得有问题,回头来盯她。
黛玉的脸上忍不住晕上霞红,哄孩子似得拍了拍阿杨的背,道:“好——你先松手,抱着柱子做什么?”
黛玉的语气坦荡得听不出异常,只有那时看着她的阿杨才知道她的脸红得让他回想起来就心尖发痒。
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我昨天为什么要去抱个柱子啊啊啊啊啊!!!
林姑娘啊啊啊!!!!!
哪怕我昨天少喝这么一杯酒,我都不至于把柱子认成林姑娘。
阿杨一方面为黛玉那明显没有抗拒的反应欣喜,一方面又因为自己昨晚丢人的举动心里乱成一团麻。
阿杨手上一时收不住力,剑气击在湖面上,击起两人高的水幕,阿杨劈开水幕,连衣摆都不曾沾湿。
水花映着初升的日光,波光粼粼宛如幻境。
阿杨收起了剑。
他想起来了。
那时林姑娘牵住他的手,把他引下了湖心亭时,两个人近得阿杨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吐息,温柔得像月光吻过他的衣领。黛玉眼中仿佛有细碎的波光,她看着阿杨,踮着脚尖在他耳边悄声对他道:“我亦然。”
然后回身,笑得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的孩子般灵动狡黠。
阿杨楞楞收回了剑,忽地原地一蹲,两手交叠捂在下半张脸上,睁着呆滞的一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我的记忆?
还是我昨夜的梦境?
阿杨被自己的记忆砸蒙了,不确定那是现实还是自己的臆想。
阿杨越是想要回忆起细节,记忆却越是模糊。
可即使在这空白中,阿杨还是突兀地想到:糟,朱停那儿可连指环都还没有做好……
啊啊啊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阿杨急到薅自己头发,可昨夜的记忆还是断断续续,不能被清晰地忆起。
不提林姑娘的回答是否是自己的梦境,但至少……
林姑娘不排斥他的喜欢,他说完这话之后林姑娘的动作也没有避嫌的的样子,林姑娘素来灵敏,她这般举动就表示……她不是对自己无意。
所以这算不算可以看做是成功一半了?
阿杨越想越觉得自己和黛玉的未来充满希望,试探着猜测道:所以昨天的林姑娘说的那句话……不是自己梦境里的臆想?
阿杨不安地咽了口口水,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他站起了身,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原地绕了几圈。
不敢确定,不敢触碰,怕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同时却又跃跃欲试,想要得寸进尺。
阿杨回房,在屋里来回踱步,走到门口,把手按在门上,又走回了屋里,如此反复,在屋里打转。
一时越想越肯定,一时又越想越不安。
阿杨在椅上坐下,抽出一截剑身,对着剑上自己的倒影发呆。
结果其实已经在那里了,他知道那大约不是梦境,只是酒侵蚀了大脑,加重了他的不真实感,他虽然恍惚不安,却终究有一份能让他放任自己不安的底气。
他其实不过是想要一个能让他肯定这个结果的证据罢了,就像话本里被偏爱的那个总是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被偏爱着,耀武扬威。
阿杨利落把剑往鞘身里一收,起身出门。
黛玉早上起来,丫头们捧着梳洗的用具进来伺候。
黛玉净过脸,把帕子放回了丫头捧着的木盘里,就看见木槿走到书桌前,一边打开窗子,一边说:“这儿的窗子怎么开了?我记得我昨夜都检查过了。”
黛玉对下人宽厚,木槿总是担心那些小丫头办事不牢靠,什么事都要自己最后把个关。
黛玉向书桌看去,发现桌上靠近窗子的地方摆着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盒,放的端端正正,便猜到今早是有位不速之客造访过这里了。
黛玉言笑晏晏:“我夜里闷了,便开了窗子透透风。”
陶蓁见黛玉星眼微扬,神采奕奕,便知道定是某人做了什么。
她看向书桌,也发现了那只木盒。
“娘子的书桌上怎的有只盒子?这里面是什么,还不给娘子收起来,省着日后随手一放便忘在哪儿了。”陶蓁装模作样,好奇地心痒痒,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黛玉撇了陶蓁一眼,陶蓁便老老实实止住脚步,瘪了瘪嘴,又偷偷抬起头对黛玉挤眉弄眼。
黛玉目光一转,不再看她,淡淡道:“昨夜闹得太晚,一时忘了,睡前才想起来,便先放那儿了。”
黛玉也不说里面是什么物什,简单地把这物的来历一笔带了过去。
她拿起木盒,状似随意把玩,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只发钗。
陶蓁看着发钗,一时都不敢确定事情是不是她猜的那样了。
无他,一般男人哪儿能挑出这么可爱的礼物。
金丝银丝掐出叶子的模样,颜色并不重,粉白的珠玉堆砌成花,又却不失精致,又有小小的珠串做步摇垂下,底下坠着粉色的珍珠,灵动可爱。
黛玉手上拿着发钗赏玩,巧笑而不自知。www.bïmïġë.n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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