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乔御史上书,说李国舅闯进叶大使住处,欺辱女眷之后,这件事自然更瞒不过关尚书的耳朵,为此关尚书还把叶小天叫来,当面向他询问了一番。
叶小天当然信誓旦旦地说确有其事,关尚书对此仍然存疑,他跟李国舅接触虽然不多,却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位国舅爷的性情,无论怎么样,这样罔顾国法的事情,不像是那位国舅爷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想到自己儿子被李国舅利用,关尚书恨上心头,对此也懒得分辨真假,便对叶小天义正辞严地道:“你是我礼部属官,李国舅如此欺辱,本官亦不能坐视,这件事,本官也会有本上奏,为你讨还公道,你且退下吧。”
叶小天心中暗喜,连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叶小天走出尚书府,拐到一旁拴马桩处,想要解下战马,刚刚解开缰绳,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蒙面大汉,大吼道:“叶小天,你的死期到了!”说着挥起明晃晃的匕首,便向叶小天当胸刺来。
叶小天急急一回头,陡见一柄锋利的尖刀刺来,骇得他急忙向旁边一闪,那尖刀“吭”地一声刺在了拴马柱上,那蒙面大汉用力一拔匕首,再度向叶小天劈面刺来。
街头行人见此情形不由大惊,纷纷尖叫“杀人啦”迅速闪避开去,礼部门口的站班衙役陡见有人竟敢在公门行凶,不由又惊又怒,几个佩刀的侍卫和持水火大棍的衙役立即抢了过来。
“大……大哥,真捅啊!”那蒙面大汉和叶小天扭打在一起,蒙面巾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部大胡子。他瞪着一双怪眼,一边佯装和叶小天杀得难解难分,一边小声说道。
叶小天低声催促:“捅!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快动手!”
“好!”黑巾蒙面的毛问智咬了咬牙,攥紧尖刀,冲着叶小天的肚子就是一刀。
“噗!”尖刀入体,叶小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一股巨痛袭来,还是身形一顿。他强忍痛楚,对毛问智道:“戏要做真,再来!”
虽说那刺的位置先前已经由华云飞再三确认,挑了一处不会致命的地方,可眼见鲜血流出,毛问智还是手脚发软,一刀下去,哪里还敢再来一刀,他心慌慌地拔出刀来,迟疑了一下,这才留了几分力道,想装模做样地再刺一刀。
这时候,一个持水火棍的衙役到了,迎头一棍劈下来,毛问智手中尖刀“当啷”一声落了地,毛问智大叫一声,转身就走,被几个衙役撵得兔子一般,逃的不知去向。
两个衙差上前扶起叶小天,叶小天以手掩腹,伸出一只沾血的手掌,向毛问智逃跑的方向指了指,艰难地道:“他……他说……国舅爷……要……送我归西……呃!”
叶小天头一歪,“晕”了。
几个衙役慌得急忙大叫:“快来人呐,快请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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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铺天盖地的唾骂笼罩着的李国舅,反而冷静下来。一开始他被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刺激的发疯,但是刺激到了极限,便走向了反面,至少他现在听得进顾三爷的话了。
顾三爷道:“国舅,你是皇帝国戚,身份敏感呐。您也知道,我大明自太祖时候起,便罢丞相、设内阁,仁、宣之后,一直就是文官主政的局面,文官们最戒备的就是后宫干政、宦官乱政、外戚涉政。别看他叶小天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可他毕竟是文官一员,你敢动他,势必惹得朝野群起而攻之。”
李国舅颓丧地道:“难道我就坐视他无所不用其极地攻讦于我,却束手无策么?”
顾三爷苦笑道:“国情如此,甚至就连太后也是一向警惕,不许亲戚干政,乱了朝纲。叶小天有恃无恐,就因为……,国舅,文官们虽然对皇亲国戚敬而远之,可其中总有些人,愿意与国舅亲近吧?”
李玄成看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不情愿地道:“倒是有那么一些人,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把他留在金陵而不是遣返葫县。”
顾三爷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老夫以为,国舅爷也未必就奈何不得他。国舅爷不如把他调去京城吧。”
李玄成一呆,道:“调去京城?”
顾三爷道:“是啊,眼下国舅爷是万万不能有丝毫针对他的地方,否则必然激怒众多文官,恐怕内阁那些相公们也会插手。国舅不妨暗中运作,先把他调去京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等到风波平息,世人不再关心此事的时候,再徐徐图之,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李玄成蹙着眉头思索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黯然道:“你说的对,我……是该回京了。”
顾三爷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把这个麻烦丢出去了。”顾三爷生怕李玄成还有所犹豫,赶紧又追了一句:“呵呵,只要叶小天去了京城,那位夏姑娘……说不定也会去京城的。”
李玄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啊,只要叶小天去了京城,还怕那位夏姑娘不露面么?到时候近水楼台,她终有被我的精诚打动的一天……”
就在这时,一个侯府家丁飞快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三……三老爷,大事不好,咱们……咱们府前来了好多太学生,口口声声说是……说是……”
顾三爷不耐烦地问道:“说是什么?”
那家丁胆怯地看了李玄成一眼,道:“说是要驱逐国舅,离……离开金陵!”
顾三爷和李玄成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镇远侯府外面,许多国子监的监生身着太学生的正服,聚集在镇远侯府门前,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镇远侯府大门紧闭,十几个家丁站在门前,如临大敌。
一个太学生振臂高呼:“李玄成荒淫好色、暴虐无稽、逼奸侍女、喜好龙阳、草菅人命、生吃人脑、强占民宅、经血练丹、搜刮民财、摧残教育、钳制舆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另一个太学生马上响应道:“李玄成今又于光天化日之下悍然刺杀朝廷命官,似此等十恶不赦之徒,岂能容于国法?岂能容于金陵!我等学子,强烈要求把李玄成驱出金陵,国法制裁!”
众监生马上攘臂高呼:“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李贼不去,纲纪不兴!肆虐江南,荼毒金陵!”
人群中,乔枕花、张泓愃挎着水坛殷勤递水:“各位同学辛苦啦,喝水,喝水,润润喉咙。”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正在附近巡戈的燕捕头听说有人围了镇远侯府,赶紧领着一班捕快赶来,蒯鹏马上迎上去,打声招呼道:“燕捕头,咱们又见面了啊!”
燕捕头一看又是那个锦衣百户,赶紧挤出一副笑模样儿:“啊!原来是蒯百户,前方……”
蒯鹏道:“前方的事你可管不得,看到了吗?那都是太学生,你说吧,你能拘哪个、打哪个?别到时让自己下不来台。”
燕捕头迟疑道:“那燕某……”
蒯鹏道:“金陵城这么大,你到哪儿去逛逛不好?你没看到嘛,不知者不罪啊。”
燕捕头恍然道:“百户大人说的是!走,这边走!”燕捕头振臂一呼,领着一班捕快就冲进了一条巷弄,一时间扰得巷中鸡飞狗跳。蒯鹏嘿嘿一笑,挎着绣春刀慢悠悠地又踱了回去。
顾三爷和李国舅急急忙忙赶到门口,两个门子赶紧过来阻拦:“三老爷,国舅爷,门外有太学生们闹事,你们最好别出去。”
李国舅把眼睛一瞪,喝道:“一群百无一用的书生,本国舅还要怕他们么?开门!”
那门子无奈,只好抬下门闩,把大门打开,李国舅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在台阶上站定,一见群情汹汹,不由怒道:“尔等围堵侯府,意欲何为?想造反吗?”
张泓愃站在人堆里,捏着鼻子叫了一声:“他就是李玄成!”
众监生一听,群情激昂,攘臂高呼道:“玄成玄成,恶贯满盈!国舅国舅,无药可救!李贼不去,纲纪不兴!肆虐江南,荼毒金陵!”
李玄成气的发抖,根本不明白这些书生发的什么疯,今日发生在礼部门前的一幕,他还根本不知道。李玄成马上戟指大喝道:“尔等匹夫,胡言乱语,竟敢如此攻讦本国舅?”
人群中一个监生攘臂大呼道:“今日就叫你这高高在上的国舅爷,知道匹夫一怒是何等模样!”
众监生一拥而上,拳脚纷飞,便向李玄成攻去。李玄成当真是快要气疯了,他是懂得功夫的,当即还以颜色,任凭顾三爷在一旁跳着脚儿喊他冷静,却是不管不顾地出了手。
那些监生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六艺之中的御射两艺,有些人根本就没接触过,哪里是李玄成的对手,一时间就似一群小鸡把一头老鹰围在了中间,被李玄成打得人仰马翻,但这些读书人自有一股狠劲儿,虽被李玄成打得鼻青脸肿,却是愈挫愈勇。
双方正打的不可开交,远处又有几人抬着一块门板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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