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深陷火海里,四周皆是热气将她包围,皮肤被灼烧的痛感让她尖叫,忽然又一下身体坠入冰凉的湖底,窒息的感觉之下她拼命往上游,忽然整个人失重往下跌落,头晕目眩中,忽然她看见许多张猖狂的笑脸,许多小男孩围着被推倒在泥地里的她,他们朝她扔小石子,一边大声地嘲笑她:“没妈妈的野孩子……”
她头痛欲裂捂着脑袋蹲下,流着泪水,一个少年却忽然从黑暗里走来,驱散那些小男孩,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磁性悦耳,带来唯一的光亮。
“阿释……”
桑晚愣愣看着他,那少年点点头,随后他朝她伸出手,他身上温暖的光芒顿时包裹住了她,驱散了四周一切黑暗与寒冷。
她欣喜若狂,桑晚即将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时,一张恶鬼的脸竟然攀附在少年身后,他狰狞地朝她笑着,随后手里的匕首从少年的胸膛狠狠穿刺而过。
谢嘉释微笑的神情僵住,他唇瓣煞白,胸膛上的窟窿里流出鲜红的血。
她绝望地大叫:“不”
桑晚猛地一睁眼,眼前是惨白明亮的房顶,她从梦境猛地坠落现实,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连忙捂住眼睛,眼角的泪花顺着脸庞不断滴落在洁白的枕巾上。
哪里……
她挣扎着起身,膝盖却猛地一痛,牵扯着身体的伤口,她顿时痛呼出声,生理性的眼泪溢满眼眶,桑晚茫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几乎全裹着绷带,正躺在一张类似病床的床榻上,浓烈消毒水的味道渗入了鼻息。
桑晚愣住。
她这是在医院?
她被救回来了?
最后的意识里她记起裴铭坠楼了,那……阿释在哪?!她惊慌地翻身下床想要呼喊,喉咙却哑干无比,只能徒劳地发出嘶哑般的断续气声。
一个人抬手按住她,低低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她猛地回头,看见自己哥哥桑慕坐在她床边,他手里正削着一只苹果,神情寡冷憔悴。
“……哥。”
她沙哑地唤他。
桑慕应了一声。
“你在这里睡了整整两天,医生说你是惊吓性昏厥。”他的声音平淡,甚至听不出喜怒,把苹果切成块装进碗里,朝她递过来,抬眼,眼底的黑眼圈很是明显。
桑晚看着他,下意识接过,拿牙签时手疼了一下,桑慕把小碗接回来,自己叉了块苹果喂她。
“先吃点东西,张嘴。”
她顿住,然后张口,吃下苹果。
桑晚干渴的喉咙里终于尝到一丝味道。
对方又递过来一杯水,“喝水。”
她没有接,而是无比急切地问他,“阿释呢?他现在怎么样?”
桑慕骤然握紧了水杯,无奈地问。
“你才刚醒过来,不去管自己的伤势,反而先问他?”
桑晚说:“我没事,他到底怎么样了?”
桑慕握紧了拳头,“皮外伤比较严重,大概需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好,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她急得要死,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抬眼见友枝站在门口,手里的果篮掉在地上,她哭着跑过来一把狠狠抱住她,“桑桑,你可算醒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来不及问太多就被好友抱住,感受到湿润的泪水顺着肩膀落下,桑晚愣了一下,随后她安抚性地拍拍友枝的肩膀,“好了,枝枝,我没什么事。”
“还说没事!”友枝的眼睛哭肿了,“你被裴铭当人质挟持,祁凛也瞒着我不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都要气死了!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万一裴铭他真的把你……”想到桑晚遇到的那些恐怖的危险,还有瞒着她和米迦自己去涉险,如果知道她绝对不会同意桑晚去救那个傅弥……
她垂在她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友枝哭到一半又心疼她身上的伤,连拥抱都不敢太用力。
米迦也默默红着眼睛,俯身抱着她。
桑慕大概不适合这样的小姐妹场面,沉默半晌后他轻咳一声站起来,“你们先陪着,我去给她买午饭。”
桑慕的身影才消失不久,祁凛就抬手敲了敲门扉,他手里带着一束花,凌厉的神情此时难得柔和,“桑晚妹妹。”
“你知不知道阿释现在怎么样?”桑晚见到祁凛便立刻开始问他。
祁凛闻言神色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听那个叫林为的医生说,目前没什么大事,就是些皮外伤,还有就是嗓子……可能有点受损。”
桑晚听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严重吗?”
祁凛有些迟缓,想到那人的话却还是说:“…不严重。”
“你骗我。”桑晚死死盯着他的脸,她笃定地说,说着她掀开被子想爬下床,却因为牵动伤口,眼睛忍不住溢出泪花。
友枝气的想揍自家男友,她连忙安抚着想下床的女孩柔声安抚着,“桑桑,你信我,谢嘉释真的没事,他问题不大,再养养就好了。”
“那他现在在哪?”桑晚捂着开始渗血的药布,苍白着唇急切地问。
“就在这个市中心医院,你上面的那层,放心,你们离的很近,等你好了就可以亲自去看他了。”
几个人这样好说歹说地哄着,桑晚这才勉强同意,不现在就去找谢嘉释。
几个人默默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才稍微放松一点,却浑身都痛,桑晚疼得冒冷汗,被搀着躺回床上,护士进来给她更换药布,强制让她卧床休息足足三个星期。
友枝米迦两个人轮流过来照顾她,鹿星乔和沈梨刚到外地就立刻赶了回来,就连通告也都推了。
期间祁颂过来看她,桑贺川和叔叔也给她带各种好吃的,两个人一向偏爱她,不忍苛责,桑晚摇着胳膊撒个娇,他们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桑慕算得上半个看守,自从她醒过来也没骂她,反而一直很平静。
就是自己干什么他都要盯着。
桑晚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被哥哥监视着度过几天,她一直都想着她的少年。
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伤的重不重。
裴铭那个药对他的影响到底大不大。
他会不会有事……
她越想越乱,越想越多,她想到他的每一次亲吻,想到他护着她倒下,想到他满身伤痕却还是冲她笑着的那一幕……她满脑子都是阿释。
桑晚的手机在天台那次就丢了,连电话卡也跟着没了,于是她拜托友枝给她带来了新的手机,她想打电话给阿释。
谁知道这天她刚打开手机盒,就被推门进来的桑慕正好给看到了。
“桑晚,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能看任何电子产品。”他说着,神色平静地收走了她的新手机。
桑晚气着了,但盯着桑慕平静到诡异的眼睛,她却没骨气地把抱怨咽了下去。
她知道桑慕这是生气了,所以很知趣地没有跟他硬对着来。
又过了几天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伤口不那么痛了,也能下床走动,动了心思。
桑晚想去找谢嘉释。
下午四点,送走几个来看她的好友,桑贺川摸摸她的头后,准备回公司,桑慕旷了多天也得回去处理各种公司事物,是个好机会。
支开护工,桑晚左右观察,然后蹑手蹑脚地推门跑走。
她扶着栏杆,一步步小心翼翼挪到电梯那里,在护士转身之前她闪身进去,然后按层数。
凭着友枝告诉她的病房号,她很快摸到了那间独立的病房门口。
透过玻璃窗,桑晚看见了谢嘉释的脸,他坐在不远处的窗前,膝上盖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此时翻过一页,侧脸线条恬静俊美。
脸上的淤青微消,身形有些消瘦。
阳光透过窗棂轻吻在他脸上,长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银色的碎发乖顺地贴着耳际。
脸上贴着ok绷掩饰不住伤痕,胸膛、胳膊和腿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圈圈,一层层。
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难言酸楚的涟漪,桑晚正要推门进去时,看到屋里的他忽然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谢嘉释拿开手,桑晚见了顿时悚然一惊,因为他白皙的手掌上是鲜红的血。
她忍不住一把推开门,桑晚冲过去抱住他,泪水汹涌地叫他,“阿释!”
银发男人愣了一下,回过头来不及反应就被女孩一把抱住撞进怀里,待反应过来后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谢嘉释的嗓音哑而温柔,“桑桑,乖,你别抱这么紧,你身上的伤口会裂开的……”
她拼命摇头,桑晚不管不顾地抱紧了他,她固执地说,“我不要。”
她紧紧拥着他,早已忘了疼痛,失而复得的感情早已如潮水般将她彻底占满。
“为什么会吐血,那个药是不是已经伤到你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她心疼地摸着他的脸,脸色苍白而温度冰凉,只在指腹留下一丝温热,泪水涟涟。
他神色微动,谢嘉释反手握住她的手,放于自己的手心,摇头跟她认真地解释着,“不是,那东西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我前几天发烧重感冒吃了药,引起的并发症,不会伤害身体的。”
桑晚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真的?”
他努力笑着,“真的,还好林为给我救助及时,我才能没事……”
话未说完他又被女孩抱住。
“你不要丢下我,阿释,”她开始低低哭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把一切纳入他怀中,她呜咽着说:“我不想失去你,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是她的少年。
她才知道自己那样喜欢着,深爱着他。
“没有阿释……我会死的。”她握紧了手里的温度。
谢嘉释闻言,他心里狠狠震动一下。
像是枯木逢春,又像是野草发芽。
眼底漆黑的眸光闪动,他吻着她的发顶,心早已软作一团,应了一声:“好。”
她开始去吻他的额头,吻他的鼻尖,最后再落到他的唇,柔软的唇瓣覆盖温柔地夺走对方口里的氧气,桑晚用手按着他的后脑,抱着脖颈,谢嘉释被她吻着,他的手抵在桌上,指节蜷缩又松开,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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