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便分开,互相打量。
“你没事,没事就好。”
宋虔之不禁唏嘘,这宋程阳是他如今唯一还有往来的宋家人了,去年随他父亲进京,本是为着开祠堂让卢氏的儿子进族谱,至今不到一年,整个大楚已是天翻地覆,京城风云骤变,宋家早翻了天,周婉心也已故去。
宋虔之让人先带宋程阳去换了衣服,才上来堂屋里回话。宋程阳与他爹反不是很像,其实他长得很像安定侯年轻时的模样,甚是俊秀,一身书生气,反而不像是个商人。
宋程阳喝着热茶,从头到脚都暖了起来,手摸茶盏,望着杯里载沉载浮的茶叶,甚是感慨。
“这是贡茶吧?一年宫里也只得三两。”
“喝出来了?”宋虔之嘿嘿一笑,“可惜是陈的,今年是没有了。”
宋程阳自己家里做生意,凭着跟安定侯的关系,生意做得也不小。前阵子京城要乱,他那时已在宋虔之的安排下进了兵部,虽只是小小一个书办,这番自己请命随军,回来秦禹宁也有由头把他往上提一提。
“在兵部还习惯?”宋虔之问。
宋程阳叹了口气,哂笑道:“秦尚书很是照拂,托弟弟的福了。”
“哪儿的话。”宋虔之眼神游移,心里想着,其实苛待他娘的是宋家老夫人,和自己那个不长眼的爹,宋家旁的亲戚,实则并没有搅合进来。至于沾了多大的光,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便利。只有这宋程阳,是他托的人,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就想到了要把宋程阳放到兵部去。只是宋程阳没有个功名,眼下朝中乱着,可以先做着没品没级的小吏,等明年还是要叫宋程阳去考个举人也好,才能站得稳脚跟。
“在家的时候读书吗?”
宋程阳先一愣,继而眼底难掩喜色,规规矩矩答了话,宋虔之粗略问过,大概知道这堂兄也是存了要做官的心思,这次来京城本就是要求这个事儿,只是后来安定侯府乱成一团,这才没提。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的,也进了兵部谋事,到底不是正经路子上来,心里总有些发虚。
“你就在我这里住着,你爹那几间铺子你交给底下人去打点,人要是不够,问我要就是。回来了就好好读读书,明年,或是后年,老老实实去应试。”
宋程阳记得宋虔之也是没考,便问他去不。
“我还不知道姨母什么安排,看吧。”宋虔之原就有打算好好考一考,谁知道事出突然,他的血统身份竟比学识重要了。
每逢乱世,必有阶层被打破的契机,于个人是好事,于整个王朝却是大不祥。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治下是乱世,然而,孙逸占去宋、循二州,自立为王,与朝廷对峙,黑狄入侵了快一年,北方仍虎视眈眈,要说不是乱世,也还真够乱的,否则刘雪松也不能从驻军之地跑到京城来谋官做。
这一想,宋虔之就想起刘雪松来了。
“他是个厉害的,很得白大将军赏识,前途无量。不过要说军营里,还是龙金山兄弟为人正派,孔武有力,有次得缘一起喝了酒,他还说了自己做匪首时的事。”宋程阳道。
宋虔之笑了起来:“他跟你说了?”
“嗯,都说了,也是看在我们的兄弟关系上。龙兄弟很是敬佩欣赏弟弟的为人,在军中也很照顾我。”
“这几个月,也交得了几个过命的兄弟。”宋虔之道,“孙秀的队伍怎么样?”
宋程阳脸上笑意淡去,右手手指屈起,骨节青白,答道:“不行。都是新兵,不拖后腿便算不错,只是他急着先回京,白将军的队伍一路北上,一面在搜捕黑狄的漏网之鱼。孙秀作为新军统帅,也未得白将军一面之缘,反而陆将军留下的一份名单,上面的人都得到了白将军当面考验,有三个已升作了校尉。其余的也从新军里调到镇北军去。孙秀带着的五千人,对外讲是精兵,其实作战经验与身手,尚且不如镇北军普通士兵。而且孙秀在军中时,受了不少贿赂。”
宋虔之闻言皱起眉头:“这还能塞钱?”
“怎么不能,新军比镇北军先回京,虽说被征入新军的大多是京城里走不脱的人,但白大将军打了胜仗,都说回京有望,要把家人都再接回京城。给孙秀塞银子无不是指望这支乌合之众回京后能够得一个编制,到时好做官,哪怕武官地位低,总也比白手起家去考武试的强些。人莫不如是,有捷径走,谁还踏踏实实的。”宋程阳自嘲道,“我不也是?”
“你不一样,我又没塞钱。”宋虔之揶揄道。
宋程阳莞尔:“谁还能不卖你的账。”
“晚上我去见孙秀,你去不去?”宋虔之正色道。
宋程阳:“天天见他,我就不去了。”
宋虔之点头:“也好,你才回来,好好休息几天。皇上驾崩的事,你知道了吧?”
宋程阳一进城便见家家挂白布,满城缟素,已经知道了。
“丧服你找管家,有什么要用的找我贴身的丫鬟,拜月管着府里大大小小事。这几日我得每日进宫举哀,这一个月怕是都忙,疏忽之处,堂兄莫要见怪。”
宋程阳知道宋虔之都是说客气话,他能这么说,已是很看得上自己,自然不敢有多的话说,原本还打算为宋家求个情,这时也不敢上去添乱,只能是自己找个机会去看看宋老夫人,给那一家子人送点银两便算完。
陆观带人去接的孙秀,直接到吕临的府上,宋虔之到得反而算晚。
跨入吕家的院子,就见到一丛开得正好的玫瑰,馨香四溢。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国丧期间的凄楚,吕临家中花草得他祖父精心照料,长得格外茂盛,石榴树也毫不吝惜地吐露出了橙红的花。
苻璟睿蹲在院子里揉吕临家里的一只小花狗,那狗在地上打滚,翻出柔软的肚皮,讨好地抬头,乌溜溜的眼珠直盯着他,苻璟睿哈哈地笑,两只手把狗儿翻得整个躯干晃来晃去。
“宋大哥。”瞧见宋虔之,苻璟睿立马忘了狗,跳了起来,小跑到宋虔之跟前。
“给王爷请安。”宋虔之此言一出,苻璟睿站得笔直,脸上的笑收了些。
“不用、不用多礼,对了,本王听母妃说,你已是安定候了,侯爷跟本王不必多礼。”苻璟睿很满意自己说的话,腰个挺得直了些。
宴饮自然是不行,吕临的祖父很晓得规矩,备下的菜皆是素菜,用果子汁取代酒。
孙秀话不多,他是宫里人,习惯那套说一半藏一半,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吃完,陆观去找孙秀私下谈,宋虔之则去见王妃。
王妃端坐在屋里,已让下人备好了茶,看见宋虔之进来,松了口气:“怕你不来。”
“怎会。”宋虔之眼神示意,王妃摈退左右,请宋虔之坐下慢慢说。
宋虔之将宫里的情形大略告知,王妃越听脸色越是发白,尤其听说皇帝被人勒死在宫里。宋虔之隐去是陆观等人动手不提,只说凶手现在也找不到,宋虔之放缓了语速,轻声道:“太后已打定主意要让东明王坐上龙椅,那自然会要了您的性命。”
王妃脸色煞白,半晌,冷静下来,狭长的眼扫向宋虔之,道:“若是我跑了,对璟儿是不利,但我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苻璟睿是遗腹子,东明王妃抚养他长大,找师傅精心调教,屡次遭人暗算,都逃过了死劫,如今儿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她若是活着,就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要被逼着功败垂成,她本可以享天下之养与无人可匹的荣光,却要沦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连名字都不能留下一笔来。
“不能跑。”宋虔之道。
女人露出惨笑:“只剩下等死一条路吗?”
不闻宋虔之回答,东明王妃静静吮了两口茶,喝进嘴里的是热茶,却令她五脏六腑结了冰。
“为了璟儿,再不甘心,我也无所畏惧。”王妃轻声道,眼神倏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宋虔之,“可璟儿还小,太后选他也正因为他年纪尚小,只是要拿他做一个傀儡。我不知道,到了地下,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被王爷责怪我亲手把璟儿推上那个吃苦的位子。宋虔之,你虽是侯爷,我却不能相信你能护住我的璟儿。”
宋虔之没有接话,面上仍然淡淡。
东明王妃不禁有些心急,她小声而快速地说:“我是身份低微之人,得到王爷眷顾,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王爷死后,为求自保,我培养璟儿,对他寄予厚望,不过也从未肖想过龙椅。我从小自诩聪慧,从未怕过什么,这一路几经生死考验,才知道人命微贱,在天家皇权面前,如同尘埃浮影。京城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保住璟儿,我何惧一死。可连苻明韶都在宫里莫名遭人毒手,他是周太后亲自扶持的储君,前车之鉴,我的璟儿会否也有一天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驾崩,不是太后动的手。”
“你是她的外甥,自然这么说。”王妃激动道,“你敢赌咒发誓,苻明韶不是死于太后之手。”
“我无需发誓,王妃可以不信。”宋虔之道,“明日宫里就会有人来接王妃,王妃若是要逃,今夜可以试试。”
在宋虔之的话里,王妃怀疑地睨起了眼,嘴唇抿得很紧。
“你不会去告密?”
宋虔之摇头。
王妃委顿在椅子上,牵动嘴角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太后要杀我,自会有天罗地网,谁也没办法护得我周全。不过是一死,其实我也是不怕的,只是担心我的儿子。”她眉心皱着,“璟儿十一岁了,且不是荣宗的亲儿子,太后怎么可能完全放心他。我不愿意他做一个傀儡,可好歹做了这个傀儡,还会有机会,总比现在就送命的强。”
“宫里的情形,我也知道了,侯爷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会收拾妥当,等宫里的人来接,体体面面地进宫去见太后。”王妃深吸一口气,渐渐坐直了身子,神色中的凄楚无奈都收去,脸色木然,不再看宋虔之。
“要是我能保王妃的性命,保苻璟睿平安富贵呢?”
王妃似没听清,恍惚道:“你有这么大本事?”
“这原是我最初就向王妃请求的,只是您生了以命换取儿子皇位的心思。苻家子孙,谁都想做皇帝。可王妃想过没有,如今的局势,做了皇帝,就真自在吗?”
王妃没有答言。
宋虔之接着说:“今年的战事将国库拖垮,谁做皇帝都要接这个烂摊子,没有五六年,恢复不了元气。北面阿莫丹绒时时滋扰,南面的孙逸,黑狄支持大皇子苻明懋。”
“白古游已打跑了黑狄人。”
“王妃确信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吗?”宋虔之一言出,王妃噤声。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数十年来,苻家几度皇子间相互倾轧暗算,从穆宗起,战事便不曾休止。阿莫丹绒以西以北的诸草原民族,从不安分,王朝之间,无非此消彼长。我大楚今日的处境,实属不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宋虔之道,“只有在积攒了巨大财富,国库充盈时的皇帝,才有资格稍享太平,舞文弄墨,玩赏佳人。王妃是愿意让您的儿子做一个手握权力,又有富贵可享、深受皇上信任的王爷,还是愿意让您的儿子在这时候登基为帝,以稚龄担负国运?”
王妃张了张嘴,嗫嚅道:“可你怎么能保我不死?况且,太后是要我儿子做皇帝,我面前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您有。”宋虔之微笑着提醒她,“遗诏的内容,您不是已经了解了?”
“旁的大臣不会让李宣那样疯疯傻傻的人做皇帝,这有伤皇室体面,何况,太后一直深恨他玷污过故太子的名声。”
“只要王妃答应,东明王仍做王爷,而不去觊觎皇位,我有我的办法。王妃好好考虑一下,我是渴了,便在这里喝完这一壶茶,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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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爬上床已接近子时,累得眼皮也睁不开,抱着陆观的腰,拱在他的怀里,问他和孙秀说了什么。bïmïġë.nët
“孙秀明日一早进宫,我跟他说了,太后已让蒋梦总领,他说会去找蒋梦。蒋梦有一阵曾听命于孙秀,被太后发现,太后敲打过他。不过蒋梦不会容忍女人擅权,孙秀有办法说服他。”
宋虔之闭着眼睛,脸贴着陆观发烫的胸膛,一只手伸进陆观的里衣,抱着他的腰,闷声道:“宫里的事,没有蒋梦就办不成。”
“困就睡吧,明天还得进宫。”
宋虔之是浑身上下都又累又乏,今天起得太早,一整日都绷得紧紧的,这会身体是先松了下来,脑子却还清醒。
“苻璟睿他娘应了。”
“还是要让人盯着他们母子。”
宋虔之鼻腔里哼了一声:“怎么?”
“她的脾性我略知一二,若是有机会,她还会为儿子谋求皇位。只是现在,除了答应我们,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我也想到了,等苻明懋一除,白古游陈兵城下,只要他拥护李宣,我们手里有遗诏和先帝的霸下剑,信物皆是真的,不怕王妃不配合。只是至少在苻明懋被太后收拾掉以前,先要稳住太后,不能让她生了警惕,釜底抽薪。”宋虔之睁开眼,鼻子贴在陆观的胸口狠狠吸了口气,心里踏实了点,他摸着陆观硬邦邦的腹肌,手底下也触到他身上的伤痕,道,“只是对我姨母而言,我这次背叛,必让她寒透了心。”
陆观亲了亲宋虔之的额头,沉声道:“要是太后成功,东明王的母妃死于太后之手,东明王将来必为他母亲报仇,宁妃假怀孕,皇帝已经驾崩,这一胎必须是男胎。我已经问过孙秀,我们出宫之前,苻明韶已久不召幸嫔妃,宁妃不可能有孕。苻明韶既然死了,这个男婴只能是从宫外抱回来,扰乱皇室血脉,是更大的罪过,这其中只要有一步出问题,不要说太后,怕是周家的祖坟都要被苻姓皇族挖出来。将来史书会如何写?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你的外祖父呢?”
“我不是不在意,只是有时候,没有那个能力去在意。我绝不会坐视姨母成为千古罪人,只有皇室安定,大楚才会安定。只有安定,国家才能强盛,而唯有强盛,外族才不入侵我大楚。”宋虔之轻声道,“我看够了平民的苦难、饥荒、卖儿鬻女,死于刀兵之下。”
陆观突然听不见宋虔之说话的声音了,但他胸口一片潮润。
“我小的时候,娘常带我去外祖家,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位极人臣,深得先帝倚重信任,他大可以急流勇退,安度晚年,享儿孙绕膝之乐。可他没有一天不为国运担忧。他有时候会打扮得如同个教书先生,混迹在市井之中,找人下两盘象棋,跟不认识的人聊上几句,聊今年的收成,家里人好不好。遇到有困难的人,外祖回府之后,便打发下人去打听,能帮得上的就悄悄地帮一点。可惜他走得太早,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学更多本事。”
陆观静静地听,把宋虔之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无声地以怀抱安慰他。
“我母亲一生行善,爱上我父亲,便义无反顾嫁给他。她只是一个妇人,眼里只有窄窄的一点儿分给天下。外祖疼我母亲,甚于疼爱太后,每次母亲带我回去,外祖都会亲手做两件小玩意儿逗我玩。依着规矩,我是不应该跟他过分亲近,外祖却从不介意,常常把我抱在膝头,跟我讲故事、讲道理。他的手总是很暖,我还经常爬在他的怀里,给他梳头。”宋虔之轻轻笑了一声,“我梳头梳得特别糟糕,他从来不责备我。我的童年很短暂,但在外祖家中时,太傅府上的花园随我寻宝,三进的宅子对小时候的我而言太大了,像个华丽的宫殿,我刚识字,常常在他的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日。我也常常在书房里不出声,别人问有没有人,我也不说话。有时候我听见外祖和官员们议事,我听不懂,官员走后,外祖叫我出来,我才走出去。我才知道他早就发现我在了,他总是很慈祥,问我长大以后想不想做官。”
“我说我不想,想做大文豪,最好是做国子监祭酒。我要一间比外祖的书房更大的书房,藏书要比宫里的还多,最好是我什么也不用做,就泡在书房里,一日如同百年。”
“外祖说好。他每年都送我好玩的孤本,有些是他学生送的,有些是他让人搜罗的。外祖去世之后,周家的祖宅让朝廷收了去,祠堂搬进安定侯府。我还是常常进宫给姨母请安,但从前巴结我的那些亲贵再也不来安定侯府走动,逢年过节母亲收到的礼物也越来越少。直到我进了麟台,受人嘲笑,说周太傅的后人,沦为皇帝的鹰犬。”
陆观以唇吻住宋虔之的额头,一次,再一次。
宋虔之握着他的手,语气淡淡:“我早就不难受了。只是从未和人提起过他。外祖晚年将权力一点点放下,也是为了保全周家,但我觉得,他从来就不在意权势。只是他的抱负,他要改田制,定法度,他必须坐在一个能够一言九鼎的位子上。他走的时候很安详,我记得我还摸过他凉凉的手,不是刺骨的冷,只是凉的,皮肉也会松弛下来。他重病缠身已久,死亡反而是解脱。只是如果让他见到今日的局势,必然会痛心不已。”
宋虔之缩了缩脖子,脚背互相摩挲,被窝里,陆观温热的两条腿把他的一条腿夹着,隔着衬裤,他几乎觉得碰到了陆观的皮肤,这种感觉亲昵而温暖。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愧疚,我虚度了数年,没有好好读书。外祖父当年是考中了状元,我如今的学识,远远都不够。我能背得住的古文,还不如他晚年时记得的多。”宋虔之声音越来越小,透着浓浓的睡意。
陆观轻轻吻住他的唇,两人抱在一起直出汗,可他没有松手。
吻毕,宋虔之睁开眼看他。
“你外祖是个了不起的人,你也很好。”陆观认真地看到宋虔之的眼睛里去,“你没有成为一个对他人冷漠,只知取乐的贵族,心怀悲悯,已是很好。”
“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对他人视而不见。”宋虔之道,“只要是在外祖身边呆久了,没有人会活得自私冷漠。只是我能做的太少。”
“已经不少了。”陆观道,“逐星……”
他的话戛然而止,呼吸却愈加急促。
宋虔之疑惑地看着他。
“我常常会……自怨自艾,气闷自己命不如人。但我能与你相识,得到你……我的命已经太好了。”陆观耳朵通红,看了宋虔之一会,宋虔之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正要往被子里缩,被他一把握住下巴,托起他的脸,认真地吻上他的唇。
两人都是气息混乱地分开。
分开才没有一会,陆观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热劲,翻身压了上去。他没有折腾太久,只慢慢地磨,却是十分缱绻磨人。
天不亮时,陆观将还在昏昏欲睡的宋虔之拉起来,给他穿衣服梳头,打点妥当之后,又看着宋虔之把早饭用了,才送他上马车。
宋虔之迷迷糊糊到宫门口,蒋梦提着一盏灯,在稍亮了一点儿的天色里,静静立着等他。
宋虔之想起自己来这干嘛,倏然心内一凛,彻底没了睡意。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麟台风波录更新,第 157 章 波心荡(肆)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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